第17章
幾人說着話已到了青溪所住的小院外。
青琅推開門,就見床上躺着一個虛弱的少年。聽着腳步聲,少年睫毛顫抖了良久才困難地睜開了眼睛,不過眸光渙散,口難成言,看來那傷勢仍是很重。
幾位小厮卻自如的上前,給他換衣的換衣,喂藥的喂藥,十分有條理的照拂起青溪的一切。
嘉賜在旁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他那一日為何會一個人去到我們村子呢?”
青琅搖頭:“我們也不知,青溪是去游天教辦事的,按理說并不用去到人界,也不知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游天教?”
注意到嘉賜滿臉疑惑,這回青儀倒爽快解答:“那也是一路修真門派,但自然沒法和我們青鶴門作比,只是他們那位美貌的教主十分心儀我們門主,隔三差五便要尋些借口送些東西上門,于是門主也只得隔三差五再派我們将送來的都退回去,那回趕巧輪到青溪了。”
“原來如此,”明明前一刻問的是青溪,嘉賜注意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修真者還不能成親啊……”
“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修了真就不能成親的,”青儀莫名其妙地翻了個大白眼,“那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是随便來個誰我們門主就會看得上的,而且即便相中了我們這兒也不叫成親,而是結為道侶修侶,反而于修行有益!”
“道侶修侶?那……門主也有修侶嗎?”嘉賜連忙問。
青儀瞪他:“你打聽這個做什麽?”
見嘉賜被罵得委屈,青琅便對他招手:“嘉賜,來我這兒搭把手。”
嘉賜看了青溪一眼,緩步上前接住了他一邊的袖管,讓青琅給青溪換上幹淨的衣裳。
青琅低聲道:“門主沒有修侶,門主這麽些年除了修行,一心都在門中,他說過暫且沒有閑暇思量這個。”
“哦……”嘉賜點點頭,目光仍望向床上那個受傷的少年。
可是一邊青越聽了青琅這話卻驚訝地問:“門主說過沒有修侶嗎?那九凝宮的花宮主又是怎麽回事……”
青儀也奇怪,但又不敢胡亂猜測,只得道:“我怎麽知道,如果門主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花宮主?
豎起耳朵的嘉賜不小心手下一重,立時換得床上少年的一聲輕哼。
“對、對不住……”嘉賜連忙道。
許是被他笨手笨腳的動作扯到了傷處,青溪疼得竟睜大了眼睛,迷離的目光都一瞬間清明了起來,特別是當他對上眼前人時,神色一時幾番變化,恍惚、訝異最後竟定在了滿滿的驚懼上。看着常嘉賜,青溪嘴巴開開合合,似想說話,可惜出口的語調含糊嘶啞,甚是混亂。
青琅立馬一把抱住了亂動亂扭的青溪,将他壓回了床上,又回頭叫身邊的人:“青越,愣着幹嘛,仔細他胸口的傷又裂了!”
青儀青越忙上前幫忙,但青溪不知為何卻躁郁不疊,尤其一邊嘉賜看三人吃力也想上前幫襯的時候,那青溪反而掙紮得更厲害了,瞪過來的樣子目疵欲裂。
“青琅,青溪在打擺子,他好像很害怕,他是魇着了嗎?”青儀着急道。
青琅眼睛轉了一圈,落在了常嘉賜的身上:“你先出去。”
常嘉賜一怔,點了點頭。
緩緩地走到院外站定,常嘉賜默默眺望着遠處,一動未動地聽着屋內傳來青溪胡亂的嚎叫還有其他人的安撫聲。
半晌,屋門打開,青琅一行走了出來。
嘉賜忙迎了上去:“他好些了嗎?”
青琅點頭:“他自醒來起便是如此,時好時壞的,該是受那妖獸之毒影響吧,抱歉,方才……”
嘉賜搖頭,自若道:“我明白的,我身上也許還帶了些那兇獸的氣息,青溪會害怕也是正常,待他好了,我再去看他也無妨。”
“你明白就好。”
幾人說着便向來處走去,嘉賜看着遠方,好奇的問:“那兒高高的殿宇是何處?”
青儀道:“那是員峤亭,是門中集藏各類典卷雜書的地方。”
嘉賜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
青琅問:“你想借閱書籍嗎?”
“嗯。”
“笨蛋看什麽書啊……”青儀切了一聲。
嘉賜倒不在意青儀的态度,反而抓抓頭:“就是因為笨,所以門主多讓我看些書。”
“既是門主的吩咐,那自然可以去借閱了。”青琅笑道,“一會兒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嗎?太好啦!謝謝你青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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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東青鶴來到嘉賜房中就見近日不是在發呆就是呼呼大睡的少年竟端正地坐在桌案後仔細地翻閱着一本古樸的典籍。
察覺到來人,嘉賜擡起頭來,對東青鶴粲然一笑。
“師父……”
“在看什麽?”東青鶴走到桌邊坐下,瞟了那書一眼,就見其上皆是各種兵刃法器,這是一本神兵譜,“怎麽想到要看這個?”
嘉賜起身,恭敬地給他倒了一杯茶,不好意思的說:“我一個人不能修行,就想聽你的話學些旁的東西,便去到員峤亭想尋些書來看,結果……發現我字識得少,什麽都看不懂,翻了半晌,只有這個圖最多,就借了這本……”
嘉賜說得又羞又慚,還鬧了個大紅臉。
東青鶴失笑:“那現在都能看懂嗎?”
嘉賜搖頭,将書推了過來,指着上面一處文字道:“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東青鶴掃了眼:“先樞。”
“是……什麽意思?”嘉賜怯怯地問。
東青鶴彎起眼,索性坐近了些,耐心地對嘉賜講解了起來。
“這是一把上古神兵,名為先樞,”東青鶴指了指那倆字旁所配的白描圖,“其劍身乃狼鷹鷹爪所鑄,金剛不破,萬年不腐。”
“而這柄日暮刀,取自鮮魚山深潭內九百九十九顆綠鱷石精魄,又在焚仙爐中煉滿了九千多日才堪堪降世。還有這兩把天羅地網……”
東青鶴說到一半,側過臉來,正對上常嘉賜呆呆盯着自己的目光,笑道,“不是要聽我說神兵嗎?怎麽不看書?”
常嘉賜自來到青鶴門之後所見的東門主皆是儒雅清正筆挺身姿,就算是坐着也若青松一般,可眼下這人卻微微歪斜的倚在案邊,一手還虛虛地撐着下颚,幾縷發絲垂散下來,襯出一種平日難以得見的悠閑慵懶,難怪嘉賜會看呆了。
被東青鶴戳破,嘉賜驚了一跳,連忙轉開眼,兩只耳廓都紅了,嘴裏支吾了半天才找回要說的話。
“我、我……只是在想,師父懂得好多……這些神兵,您都見過嗎?”
東青鶴搖了搖頭:“有些已消弭于時光,而有些本就是杜撰,傳說罷了。”
“什麽?聽着那麽厲害,原來都是假的……”嘉賜失望,不過忽然想到什麽,又翻過幾頁,點着書冊最前頭的那柄長劍興奮道,“但是這個……這個拂光,天下第一神劍,削鐵如泥,一定不是假的!”
東青鶴勾起嘴角,點了點頭:“不是假的,但所謂‘天下第一’也是過譽了。”
察覺到常嘉賜興致勃勃地模樣,東青鶴無奈地直起身,一晃眼,一柄長劍便躺在了他的掌中。初看只覺色調沉黯古樸,可若細查,便可發現那劍鞘青中帶紫,仿若閃着幽暗的熒光一般。
“好、好威風的劍……”常嘉賜感嘆。
東青鶴向前探了探手,眼帶應允。
常嘉賜驚喜,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兩指,在那劍鞘上摸了摸。
“是……仙鶴啊。”
只見其上雕着一只振翅而飛的仙鶴,口中還銜了一朵青蓮,直入雲端。這柄劍仿佛就是為東青鶴量身所制。
東青鶴指間輕輕一動,一聲铿锵,長劍出鞘的同時,幾道流光也跟着乍起,露出其內青黑的劍刃,似精鐵般堅韌,又似墨玉般瑩潤,十分奇妙。
常嘉賜粗略一看,便像個懂行的老師傅一樣,頻頻點頭贊賞:“這劍一定十分鋒利!”
誰知東青鶴卻搖頭,示意嘉賜拿起桌上的宣紙試試。
嘉賜茫然地随着東青鶴的意思,下一刻便震驚了。
“為何連紙都割不破?!”
東青鶴淡笑:“因為拂光只有在我手裏才有用,換一個人使,與廢鐵無異。”
常嘉賜愕然,繼而才跟着笑開了:“果然……是神兵。”
兩人正說着話,外頭青儀匆匆來報。
“門主,慕容長老從法器大會上回來了!”
東青鶴收起拂光劍,似有所覺:“如何?”
“破戈長老說,他找到了一樣寶貝!”
話音才落,外頭便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兩個人,前頭的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自然就是破戈。而身後那人,遠遠看着像是一個少年,可走近了,竟是雌雄莫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