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二樓的老太還在放京劇,隐約是啥彩球單打平貴男。嗓亮,詞慢,愈發意難平。鄭義用胳膊肘推推程淵,問他:“吃烤串不?”程淵沒答應,笑笑拉他回樓上。
還未進房門只在樓梯口鄭義便聽到王奇和潘華的對話。
大致是潘華盯他弟弟吃藥。鄭義沒留心,擡手要敲門。程淵按住他的手攔住他,沖他搖頭。潘華盯着王奇喝下一杯水,假意出門。程淵飛快地拉着鄭義往樓道的陰影裏躲。果然潘華很快折返,王奇正捂着嘴彎腰幹嘔。
“把手拿開。”
鄭義聽到潘華命令他弟弟。即使只能看到潘華的後腦勺,他也能猜出潘華不會有好臉色。
但王奇是什麽人?他面對潘華的斥責反而握緊拳頭。
兄弟倆對視有十秒,王奇終究定力不夠往後挪了一點。
正是這一點讓潘華抓住了破綻。他跨步向前強勢地扳過王奇的小細胳膊,再度發號施令:“張開手。”
“……”王奇對此無比剛抗拒,卻在最後攤開手掌。裏面躺着一顆浸在口水中的奶白色藥丸。
許是和血親鬥智鬥勇叫潘華心力交瘁,他扶着額頭無奈嘆息。手指可以撫平眉間的褶皺,心靈間的隔閡沒那麽容易消失。
“吃了它。別讓我說第三次。”
從根本上來說,他們是親人。潘華看上去毫不意外王奇的反抗,他輕柔的撫上麻煩鬼的臉頰,指尖畫過颚頸慢慢下移左側鎖骨驟然施力掐他韌經。因經脈被壓迫的劇痛,王奇幾乎下意識尖叫。
二樓京劇的鑼鼓點已然聽不清,京胡的調門随着劇中情緒的轉變愈發高亢。
三樓潘華看準了時機夾着那粒藥推入王奇喉嚨深處靠水順下去,王奇的掙紮只是讓他嗆了個正着。他這會兒扶着牆盡可能的低俯身形又是咳嗽又是吐水。眼角都帶着水花,也不知是眼淚還是別的。
與之相對應的是他側方神色嚴峻的潘華。
都這時候了,他還裝的那麽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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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鄭義心想王奇回頭要感謝他的劉海,給他擋下最後的尊嚴。
看着不争氣的弟弟靠在牆上喘息,潘華居高臨下伸出手哄他,“好了,和我回去。”王奇低頭順從的搭上他的手,任由他牽着。潘華滿意的點頭,繼續說教:“你別和他們混在一起。颠倒了主次。”
不知哪句話又激怒了不學好的纨绔,他忽就發瘋打開潘華,指着門外大罵:“滾出去!你他娘的從我的房子裏滾出去!”
他突然暴起抓着潘華衣襟往樓梯上推,還不忘扯起嗓子叫喊:“反天了!殺人犯的兒子說被害者家屬是瘋子?我變成這個樣子究竟是誰的錯你心裏沒點數嗎?你如果有心,摸着它告訴我,你欠多少人一個道歉?然郦姐看你這樣會開心嗎?”
有時候确實很神奇,王奇看上去癫狂問出的問題卻都能直戳潘華的心。
潘華,家室極好的人,給自己堂弟揪着領子扔到街上吹風。
鄭義扒在窗口看到潘華獨自在樓下點煙,剛要和程淵感慨家家都有難念的經被觀察的對象卻似乎有所察覺。路燈的光打在他身上,潘華挑起眼皮斜往上觀瞧。鄭義飛快的縮回腦袋,心有餘悸大力拍程淵,“靠,要我是王奇我也瘋。”
看樣子程淵不太喜歡發表什麽觀點,他沒同意鄭義的說辭。也沒否認。他只是暫時回避,給王奇足夠的時間收拾好自己。
“現在,我們可以去買烤串了。”
等程淵提着燒烤敲門,給他們開門的還是白天那個活潑開朗的自來熟。
見程淵沒有戳破,鄭義自然小心謹慎生怕說漏嘴。
他們簡短的交待了在名字怪異的甜品店後廚中的見聞,王奇對蚵仔煎的存在非常感興趣。
他原話是這樣的:“別說,他欠扁的腔調是有點像王可。我發誓除了潘華,沒有人會比他更欠揍。”
“呦。是什麽讓你想暴揍自己的暗戀對象?”程淵面對王奇似乎嘴會比平時碎一點,鄭義沒想到他居然主動八卦別人的感情。
說者不知有意無意,聽者着實上心了。短暫的沉默後王奇堅決否認,“前,暗戀對象。”王奇話鋒一轉,向喝水似的宣布,“我交男朋友了。就在剛才。”
“什麽玩意?”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正在洗藍莓的鄭義脫口而出心中的疑問。王奇斜他一眼,看在藍莓的份上沒多諷刺:“網上的。我玩妖號。說我角色捏臉像他前女友。”
投向王奇的視線多了幾分複雜的含義,盯得王奇不得不補充,“我按我姐臉捏的五官。”
這就說不清到底是誰套路誰了。
不知道為什麽,鄭義有信心要是對方在說謊,這小子能鬧個魚死網破。
“準備一下,待會我開個房。明天我找時間把蚵仔煎頭發送去化驗。”王奇掏出手機不知道要幹嘛。程淵見怪不怪,由着他鬧騰,順帶還問要不要把電腦桌和凳子理出來。王奇拒絕這個提議,并表示還是躺床上比較順手。
即使內心再怎麽催眠自己這是藝術生的正常交流模式,鄭義還是覺得裏面有貓膩。
他猶豫再三,心一橫提出要求:“帶我一個。”
相信他,他只是想在關鍵時刻挽回失控的事态。
不了解鄭義的為人,王奇不會這樣想。他從頭到腳打量着鄭義好像之前沒見過他這個人然後扭頭叫程淵,“他行不行啊?”
被點名的程淵在鋪衣櫃,頭都沒擡直接潑涼水,“拉倒吧,你自己也沒多少斤兩。不要再嫌棄別人了,好嗎?”
十分鐘後,王奇和鄭義并排并靠在床頭。
手機屏幕顯示出絕地求生的過場動畫。
當然,程淵縮在他的衣櫃裏。
不知為什麽,鄭義感覺自己被騙了。
“就這?”
“你以為呢?”王奇不把程淵的“不要把食物帶上床”警告當回事,排位時手裏不忘拿藍莓往自己嘴裏送,說話都有點軟,“放機靈點。待會我裝王可,你和程淵配合我套話。懂?”
“我以為。”鄭義語塞,他糾結半天,憋出一句,“我以為你倆通宵畫人體。”
“拉倒吧,真人我要畫吐了。還是石膏帥。”
令人窒息的是程淵居然點頭,認同了王奇的說辭:“确實。只有紙片人懂人心。”
舊恨
正事也有的。
費盡心思來後廚程淵當然不是為了當什麽衛生局檢查員。看蚵仔煎似乎并未放送警惕程淵決定當着他的面告訴鄭義他方才的發現。
沒什麽含義。純粹是記仇。
他對鄭義勾勾手指:“過來,拍照。”鄭義擔憂地望蚵仔煎,鬼精鬼精的小孩攤開手挑釁,“你們值得我動手?”
鄭義沒再理會他。他別開視線不給壞孩子眼神轉去程淵那兒看他的發現。
“排班表。”手電筒的光圈在紙簿上游移,程淵怕他看不懂還特意解釋,“有人刻意沒署名只留下日期。廚師欄。”
鄭義點頭想詢問被蚵仔煎搶先。
“那是我。”沒禮貌的小孩疊手看傻子似的看他們,“我沒簽合同也是要分賬的。”
面對熊孩子程淵展現出成年人該有的從容和鎮定,他收好采集到的指紋,順便蚵仔煎頭頂揪下幾縷頭發,眯眼開玩笑:“你可以是王可。”
別看蚵仔煎年紀小,他經過開始的動搖後現已恢複鎮定。只見他臉上出現類似不屑的情緒,随後他撐着大理石臺面躍上竈臺邊沿坐穩身子袖手看好戲,“我是誰重要嗎?按照你的邏輯,林喆可以是王可。”
他們無聲的對峙,暗自等對方先開口。
鄭義悄悄附在程淵耳邊問:“誰是林喆?”程淵受不了他哈氣,聳肩後還捂着胳膊退開半步簡短地解釋:“另一個廚子。”
另一個廚子?鄭義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恍惚覺得在哪裏掃到過一時又記不起來。他不由反複念叨這二字,隐約回憶起在別處的簽名。
“檔案。”
“回去。”程淵收集完他需要的線索又開始自說自話的行動。鄭義毫不留戀地抛下蚵仔煎去追他惱人的臨時搭檔。
上車後鄭義要開車,順手把“槍”扔給程淵。程淵接過放在手裏端詳後評價:“真難打開。”
借着堵車鄭義騰出手假模假樣去搶,“不吃還我。”程淵笑他幼稚,自己更幼稚的往自己嘴裏送糖果。巧克力模型在他口中四分五裂再因口腔的溫度融化。
等他吃完,鄭義計劃得逞。在開口前他看到程淵吮手指忍不住把笑容擺在明面上,“好吃嗎?”
程淵擡頭看他,不多廢話傾身給年輕人一個吻。
巧克力味的。
百分之八十五的黑巧。
苦味間帶着絲絲澀感。
明快的鋼琴聲攜着貝斯伴奏,鄭義打着拍子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