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謝玉帛掐指一算,康蘆雪快到家了, “新福小區A棟, 麻煩先去一趟那裏。”
商言戈:“這是誰家?”
“康蘆雪,她有點麻煩, 我去盯一下。”
商言戈把剎車當油門踩,第一次希望他的車抛錨。
“快點。”謝玉帛催促, 好人做到底,他順路去看一看也不礙事。
康家經過一晚上的驚魂, 天亮時五個大人仿佛死裏逃生一般, 差點吓到脫水。
他們神經質地打開所有門窗,讓外面新鮮的空氣湧進來, 迫不及待地重重呼吸了幾口。
客廳裏滿地堆積着他們的衣物,五個人坐在沙發上,沒人提吃飯,也沒人開口。
遇到這種事,所有人的反應都是這屋子鬧鬼,不能住人了。
可是讓他們放棄來之不易的大房子,心裏都不甘心。
“一定是那個小賤蹄子,她往家裏弄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想把我們趕出去。”
一條內褲從地上飛起來,呼啦甩在大姨臉上。
嘴巴比廁所都臭。
全家人腰背齊齊一震, 昨晚的恐懼襲上心頭。
兒媳蘇英因為全程抱着小嬰兒,受到的驚吓最小,她隐約明白了鬼神對她手下留情, 但是這點微薄的情分不足以使她放棄學區房。
大寶就要上學了,二寶還在襁褓中,丈夫領一點死工資,要是沒有這房子,她還得跟着婆婆去鄉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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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一個大師,我有他電話,請大師來驅鬼吧。”
大師離得比較遠,謝玉帛到的時候,在小區門口碰見他。
對方是一個看起來頗有道法的和尚,光頭配僧袍。
“大師,過來捉鬼啊?”
“啊,對,小施主也聽說了小區昨夜鬧鬼?”
謝玉帛:“沒聽說過,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多了。你這樣捉一次鬼,多少錢?”
國師想要了解一下市場價。
和尚伸出五根手指,神情得意。
謝玉帛:“五十萬?”
和尚僵了一下,瞬間覺得五千塊說不出口,他馬馬虎虎地點了下頭,維持自己的高冷身價。
“那你要是捉不到鬼,退錢嗎?”
“施主可不要小瞧我。”和尚撩了撩僧袍,彈手撫平衣袖的褶皺,“你可曾聽說前陣子舉國轟動的婦女拐賣案?”
“你可知那些婦女為什麽走不出大山,皆因他們山上有山鬼!我一得知此事,立馬連夜上山捉了山鬼,解開婦女腳上的無形鐐铐,她們方才得救。”
謝玉帛露出一眼難盡的表情,被一旁的商言戈大力揉了揉腦袋。
一想起這事就生氣。
天天亂跑。
商言戈想起上輩子的事後,明白了什麽才算更改國運,謝玉帛兩次簡單粗暴地幹涉國運,把天機洩露了個徹底,才遭到反噬。
第一次他用龍魄換了,第二次他來不及見最後一面。他算是明白了,不讓謝玉帛算命也不行,他會給你憋一個大的。小東西還是要時時刻刻放在身邊,看着他才行。
好在這輩子謝玉帛長了教訓,都沒有主動出頭,把焦點攬在自己身上,天道似乎喜歡他低調行事,一直沒找他麻煩。
謝玉帛讨好地順着商言戈的蹂躏靠在他肩上,“都過去這麽久了。”
商言戈掌心微癢,忍不住牽了謝玉帛的手,還好,他的小國師還會主動靠近他。
和尚:“哪裏久了?你要是不信,去找幾個受害者問問。”
和尚平時消息比較靈通,哪裏有事哪裏鑽,把一些奇特現象主動說成自己的功勞。有的事件是純迷信,有的事件則是真的。
老和尚調查了很久,認定有一個淡泊名利的大佬出手拯救了受害者。他覺得大佬如此低調,自己冒充一下,絕不會被大佬注意到。
謝玉帛:“到處騙錢。小鬼,給他個教訓,幫他破除迷信,以熱愛科學為榮。”
老和尚不理拆臺的謝玉帛,徑直往康蘆雪家中走。
電梯剛升上來,苦苦守候的一家人分列兩旁,頂着黑眼圈迎接大師。
和尚覺得這回有點棘手,隐隐有點想逃。
沒等他說一句話,就被雇主簇擁着進門。
“砰——”一聲,門無風自動甩上,窗簾像放電影似的,徐徐拉上。
“來齊啦?”
一道冰涼刺骨的聲音,順着每個人的後脊梁攀爬,好像有人貼着他們的後頸吐氣,雞皮疙瘩雨後蘑菇似的冒出來。
“聽說你想抓我?”
兒媳蘇英吓得面色如土,“大師、大師,你快施法啊!”
她話音一頓,覺得自己好像被無數雙紅眼睛盯上,她下意識想跑進卧室抱孩子擋一擋,卧室門卻怎麽也打不開。
老和尚快吓尿了,他怎麽會想到自己真能遇見道行高深的鬼。
“我、我不是來捉鬼的,我就是路過,我走了!”
同樣的,大門也緊緊鎖上打不開。
小鬼又重複了昨晚興風作浪的過程,用康爸爸康媽媽的照片使勁扇他們的臉。
“搬不搬?”
大姨此時只想逃離:“搬!”
一連問過去,直到蔣月那裏卡了殼。
“有人猶豫,重新開始。”
從第一個大姨開始,照片扇一下,問一句。
游戲進行了三十分鐘,女婿吓得說話結巴,導致沒回答上來,被全家人用眼神剜死。
終于所有人意見一致時,大門打開,和尚第一個沖出去,忽然被一把衣架勾住了後領。
“跟我念,以熱愛科學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
寒戰爬上雙腿,和尚驟然想起小區門口遇上的少年。
原來上面的鬼只是小意思,下面那個才是指揮大佬,決不能以貌取人。
“我說,以熱愛科學……”
“以後還騙錢嗎?”
“不敢了不敢了,我退錢!以前的也退。”
和尚感覺到後領一松,連忙一溜煙跑下樓梯。
一口氣下了十六樓,和尚看見謝玉帛坐在花園的亭子裏,嘴裏念着什麽“物質決定意識……”
和尚覺得這就是念給他聽的,連忙鞠躬九十度,涕淚橫流地忏悔:“我不騙錢了,我以後日行一善。”
看見商言戈眼神不善,又鞠了一躬,猶覺不足,雙手合十拜了拜,然後溜得比兔子還快。
暴君很久沒有被行大禮了,心情複雜。
康蘆雪終于鼓足勇氣,跟同學提了自己的家庭問題,得到了同學們的呼應。
“走,我們陪你回家。”
“咱班十九個男生,怕什麽。”
她帶着一票幫手回家,想着有同學壯膽,她可以跟大姨談一談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大姨老是用孩子威脅警察,她得自己解決。
回到家,她卻傻眼了,大姨一家決定搬家了,客廳裏狼藉不堪,全是收拾出來的衣物。
大姨本來還想磨磨蹭蹭的,等康蘆雪回來,揪住她問問是不是給家裏招了什麽髒東西,讓她趕出去。
結果一看康蘆雪帶的同學人數碾壓他們,屁話都不敢說。
男同學一揮手:“來都來了,我們幫您收拾吧。”
一群人齊動手,沒一會兒就把家裏清得幹幹淨淨。大姨天天賣慘沒地方住,租不到房,現在還不是租到了一間小破屋。
臨走前,蔣月臉色一冷,正想說幾句,讓這屋子變成人盡皆知的鬼宅,諒康蘆雪一個女生也不敢住。
腳心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頭發被拉扯,蔣月咬住牙,心裏大喊,“我不說了我不說了!”
一家人走出小區,蔣大劉突然開始埋怨,“當初要不是媽你把蔣月也招過來,強占了表妹的房間,咱一家人也不至于這樣。”
蘇英:“人心不蛇吞象!”
蔣月立刻跳腳:“合着便宜只能你占是不是?”
“小破屋我租的,沒有多餘地方給你們住。”
“我就要和媽住!”
大姨竹籃打水一場空,精神恍惚,她見到了死去的妹妹,實在是噩夢,“我要回鄉下住了。”
兒媳馬上道:“那誰給我帶孩子?”
“不管了,我要回鄉下。”
“你不帶孩子,以後我不管養老。”
“嫂子這你可不對了……”
一家人在小區外面吵得不可開交,蔣月和蔣大劉甚至揚言要分祖宅。大姨氣得說不出話,她來這一趟,別人的房子沒分到,自己養老的祖宅倒是要被分了。老人一旦沒有房子,養老難道還能指望兩只白眼狼?
“惦記房子?等我死了再說。”
“你把媽氣暈了!”
“是你氣的!”
……
商言戈觀察謝玉帛有沒有對康蘆雪留心,發現他全程只顧着看書,仿佛只是來鎮個場,連面都沒露,更沒有出現讓他牙酸的“英雄救美”場面。
商總的心情美妙了起來。
商言戈把人帶回去,書桌收拾出來給謝玉帛做作業。
謝玉帛拿出一張文綜卷,擡頭看着暴君:“期末考文綜要考一百分。”
“你一定可以。”商言戈想也不想鼓勵他,眼神掃過桌上這張卷子,微微一頓,嗯……他可能也考不到一百。
為了不暴露短處,商言戈引導道,“不如我們來看看語數英?”
謝玉帛從書包裏掏出一打卷子,語文是他現在唯一能考及格的科目,古詩文默寫、文言文、詩詞鑒賞、閱讀理解、大作文都是得分點。
如果大國師字寫得好看一點,說不定還能上一百二。
商言戈一看滿卷子的狗爬字,有些頭痛,讓習慣用毛筆寫草書的人,重新寫正楷,一撇一捺橫折彎鈎都考驗人的耐性。
謝玉帛耐性是有,但是字寫出來就像小學生,還是小學生裏字醜的那一款。
商言戈:“人各有所長,盡力就好。”
謝玉帛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這也怪我?”商言戈摸了摸鼻子,假裝聽不懂。
上輩子,謝玉帛練字比較遲,系統開始學習是在十五歲,大梁比較繁榮穩定之後。
商言戈給謝玉帛請了國中最有名的書法夫子,據說能把掏鳥蛋的山野小子教成書法大家。
謝玉帛學什麽都有天分,偏偏字醜,天生的。暴君警告過夫子,無論學生怎麽樣,不準打擊他的自信心,只能誇不能貶,鼓勵進步。
第一個夫子很快請辭,說自己教不了。
第二個夫子被謝玉帛氣得胡子都掉了,告老還鄉。
第三個夫子天天找暴君告狀無果……
謝玉帛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氣走了三位對學生要求極高的夫子,暴君決定自己教。
他發現謝玉帛模仿他的字體時更快,果斷給他換了自己的字帖臨摹。
很快,商言戈就發現,謝玉帛只是像畫符一樣臨摹草書,沒有真正學到精髓,但是面對謝玉帛興沖沖的表情,再想到之前謝玉帛練隸書楷書痛不欲生的模樣,暴君只能誇獎:“別有風骨。”
如今面對要參加高考的小國師,暴君有點後悔,溺愛果然是不對的,如果他當初逼緊一點,謝玉帛字就不會這樣醜了。
都怪他。
商言戈教謝玉帛解數列,大國師發現商言戈的字簡潔遒勁,跟草書完全不一樣,試探着問:“你會不會寫草書?”
“會。但需要毛筆,其實跟你的差不多。”
謝玉帛感慨:“有些為老不尊的混蛋,好的不教,偏偏教壞的。”
商言戈:“哪些?”
“就是有些,網上看的,一時感慨,不是在說你。”謝玉帛抓過一張空白稿紙,在上面默寫數列公式。
暴君起身給大國師倒了一杯蜂蜜水降火。
上輩子為人處世都是暴君教的,這輩子的天文地理,謝玉帛也下意識地尋求商言戈的指點,仿佛回到了那段最溫馨的日子,暴君在看奏折,他在學習,偶爾暴君過來瞄一眼,看看他有沒有遇到困難。
商言戈假裝自己在看郵件,實際把謝玉帛的卷子掃描了一遍,在網上找答案。
君王包袱太重,商言戈怕自己做錯題目被謝玉帛嫌棄,先把整張試卷的答案都看了一遍,然後适時巡邏,只要他一靠近謝玉帛,準會被叫住答疑,幸好商總準備充分。
謝玉帛寫到晚上十一點,收起卷子,發短信告訴哥哥時間太晚了,他準備在商言戈這裏歇息。
商言戈:“都寫完了?準備睡覺?”
“對。”謝玉帛接過商總的睡前牛奶,一口喝幹,嘴唇邊沾上一圈奶白色的奶漬。
謝玉帛向來尊師重道,暴君雖然可惡,但一碼歸一碼,還是要感謝他的輔導。謝玉帛擡眼看人,帶着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崇拜,“你好厲害,今天多謝商老師的指點,浪費你時間了。”
“不會。”商言戈求之不得,甚至想改行當高中教師。
謝玉帛當然知道暴君不會拒絕他,他用自以為商總聽不到的音量嘟囔道,“姓商的哪哪都好,就是海綿體不太行。”
商言戈懷疑自己聽錯了,謝玉帛是在抱怨他那裏不行麽?
沒試過就判死刑了?
商言戈指腹用力抹開謝玉帛嘴邊的奶漬,一字一句:“我哪裏不行?”
謝玉帛哀怨地掀起眼皮,撩了商言戈一眼,小聲逼逼:“就是那裏啊。”
你那記憶相關的海什麽馬體,是被狗吃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翻開書:海馬體。
合上書:海綿體。
別撩了,商總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