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林如海跟在賈敬和義忠郡王身後終于見到了自己的大舅子。
不過這第一眼看完, 他這心情就是微妙的。
要怎麽說呢?他大舅子周圍的這些地磚一樣的東西是什麽?怎麽瞧着如此的詭異?只是因為賈敬沒有發問,他也只将這些疑問留在心裏,只想着等下問問賈敬是否知曉, 這才好回去跟自家夫人交代一番, 好安她心。
賈敬瞅着那些地磚看了幾眼,又見賈赦那臉雖然有些蒼白, 可眉心平淡,看上去并無任何難受的跡象, 這心就更安穩了些, 也不再看蠢東西, 對司徒曌道:“既他無事,又有殿下在,我和如海就先回去了。”
林如海:“……”
這才剛看到人就要走?不過他以為賈敬這樣做有什麽深意, 連忙又看了賈赦幾眼,恨不得将他的每一根頭發絲都看在眼裏,這才清咳一聲道:“沒錯。”
司徒曌倒也淡然,“莫要讓老太太擔心, 他并無大礙。”
賈敬颔首,接着便帶着林如海直接走出了廂房,又直接出了毓慶宮, 待周圍只有他們兩人時,賈敬才看着有點摸不着頭腦的林如海道:“有義忠郡王在你大舅子不需任何人擔心,今兒個你也別想辦公了,回頭直接告假一段時間好了, 不然你哪裏還能有清淨可言?”
林如海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了這其中的緣由,立刻表示明白。
“也莫要讓敏兒擔憂,她大哥好着呢。”賈敬說到這裏又緩了緩,“張家之事可以跟她說一聲,我聽聞她素來和張氏交好,情同姐妹。”
林如海婚前瞧着也覺得自己的夫人和張氏感情甚篤,此時深深點頭。
賈敬也對這位隔房的女婿沒什麽不滿意的,畢竟他也是相信張家的眼光的,于是和林如海直接出了宮,兩人各找了自家的馬車,便前後腳地向着東城而去。
原本林如海還想着去榮國府一趟讓岳母收收驚的,結果賈敬今天讓他大開眼界,哪裏還需要他?也就如賈敬所說那樣直接回了自家。
這林家昨日上上下下也是一家子都沒休息好。
賈敏今日本想勸林母白日裏養養神,卻被林母婉拒了,只說挂心賈赦,哪裏睡得着?
這賈敏心中也擔憂兄長的安危,一時間也沒了心思再勸,只強撐着等林如海回來。只是……這也回來的太快了一些吧?
Advertisement
林如海衣服未換,入府之後直接問了夫人在何處,就來了林母這院子,不等見過母親就先對一臉憂色的賈敏道:“敏兒,你可放心了,大舅兄并無事。”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保佑!”林母雙手合十念道。
林如海:他娘不是一直都信佛的嗎?這也變地忒快了一些。
不過他對這些婦人的信奉并不挂心,見賈敏也是一臉地激動,也顧不得母親在面前就拍了拍她的肩,詳細地将今日朝中的事說了一遍,更是啧啧嘆道:“我還真未想過敬大哥居然如此……”
如此嘴炮。
賈敏卻不意外,知道賈赦好好地而且看護他的不是旁人正是司徒曌後那是半點擔心都沒了,只笑着解釋:“夫君倒是有所不知,我這敬大哥最初的時候可不是學的文,而是武轉文。”
賈敬?
學武?
這是逗我?
看着兒子這表情林母也不禁笑了,只并不作聲,只含笑聽這小夫妻說話。
“我敬大哥上面還有一個兄長你是知曉的,只我那敷大哥先天身子骨就不好,我伯父擔心敬大哥也如他一般,很是打熬了他幾年筋骨,那可是正兒八經地童子功,倒是珍兒被嬌養了些,不也是與夫君你一起堅持了下來?”
林如海自覺得了賈家滔天的好處,哪怕這自從開始上朝後就要每天上朝,也沒耽誤了這些功夫,還琢磨着每到休沐就去叨擾下大舅子,不然和賈珍交流一下也是好的。
如今聽賈敬竟是這樣過來的,對這位看上去有些個仙風道骨高人風範的賈敬更是有了幾分敬畏。
賈赦有這能耐,這賈敬怕也不俗啊!
林如海經了昨天一事,也算是看出來自家大舅子還有不少秘密,畢竟昨兒個的事怎麽也不能用所謂的武學天才來形容了,這絕對已經是半仙級了!
他雖然有幾分好奇,卻沒打算冒昧地問賈敏,畢竟賈敏只是個女兒家,賈政都不知曉的事,她又如何知曉呢?問了反怕她不快。
大舅哥是個一等将軍的時候他們夫妻感情如此之好,這大舅哥一沖飛天,總不能影響了他們的感情去。
不值得!
賈敏見林母也是一臉的驚詫,似是想不出賈敬練武的模樣,琢磨了下又道:“其實我那長兄也并非表面上如此不堪。”
林母并林如海:現在天下是個人都知道了!
“兄長畢竟是自幼在宮中為義忠郡王當伴讀的,義忠郡王又是文武全才,這對兄長的要求反而比我父親和祖母都要高些,故而兄長那時每次見了祖母都要抱怨一通。如今想來,若是沒有殿下,我兄長也難以堅持吧。”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家什麽時候就有了一本秘籍,還是他們賈家的起家之根源。如今當然也不知道賈赦怎麽着就變成了半仙兒。
不過就是別人問她就說不知也無妨,她素來聰慧,又哪裏不知她這兄長已是天地之間的大人物了?
她一個出嫁女也不圖別的,只盼着賈家越來越好,她與夫君之間的感情和和睦睦,早日為林家開枝散葉罷了。
林母想的與她也是一樣的,不圖沾光多少,只圖順順利利。可她心裏惦記着一樁事呢——
這林如海也沒跟她說具體的經過就練起了賈家的功夫,她本來也沒覺得鍛煉下身體有什麽不好,可這好端端的賈赦怎麽會教林如海這樣的本事?
這林家也是累世簪纓之家,越是這樣的人家其實越是藏私藏拙,恨不得丁點好處都不會外洩。
這賈家要說疼閨女疼妹子,她信。
要說林如海的身子沒點問題,她才不信!
要不是因為賈敏,賈家絕對不會傳給林如海。可賈敏好端端的,為什麽又會為了她呢?根子肯定是在她的寶貝兒子身上。
這林母心裏惦記着這麽一樁,有心去賈家從賈母口中探問一番,只賈赦還在宮裏,雖聽上去無事,終究未醒,倒也不是好時機。
她将這事放在了心上,暫且按下不提。
這被驚嘆的敬老爺一聽到了榮寧街就直接讓車夫去榮國府。那榮國府的門房早就得了吩咐,一看到這寧府的馬車,立刻開了偏門,讓馬車長驅直入。
因事關重大,馬車在到了榮慶堂門口才停了下來。
賈敬在路過榮禧堂的時候也沒忘記瞄了一眼那一院子的狼藉和焦土,不禁心裏哼了一聲,這蠢貨做的好事,且看他回頭怎麽忽悠那倆皇帝給他收拾院子吧。
賈赦得升官兒,這是必然之事。
故而,這榮禧堂指不定還要改改規制,就是再建,怕也與最初不同了。
他一下車就看到了賈政和賈珠。
賈政還好,賈珠這孩子倒是眼睛紅通通地,似是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睡。敬老爺對這當爹的立刻就有些埋汰:“這珠兒怎地還沒去睡?這麽丁大點的年紀哪裏經得起這樣苦熬?”
他骨子裏其實也是一個疼兒子的,如果不是溺愛自己的那根獨苗苗,又怎麽會将賈珍給縱成那個性子?更不用說賈赦和他差了十餘歲,都快是父子的年紀了,偏對他信服不已。
所以敬老爺的本質不但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還是個面冷心軟的。
被他一通數落賈政有點委屈又有點驕傲地看了一眼兒子,“不但我說了,老太太也讓他去睡,可他偏不聽,非要等你回來才好。”
接着又似嫌棄道:“還哭鼻子,那麽大的人了居然還哭。”
賈珠卻是不顧父親,焦急道:“伯父,我大伯可好?”
賈珠的确是個好孩子,也真真是因為惦記着自己能力通天的大伯才睡不下。他大伯那樣的仙人居然從天上栽了下來……這是不是……是不是……
終究是個孩子,越想越是害怕,他和賈赦最近接觸的時間越多,對賈赦這個大伯越是喜歡,一想到賈赦栽下來的樣子就害怕地想哭。
“你大伯好着呢,我瞧着他就是睡着了,別說摔壞了,那腦袋上連個包都沒有,你且去睡,等你睡醒了允許他就醒了呢。”
對榮府這邊的這個長孫,縱是賈敬也多了幾分耐心。
賈珠立刻高興起來,不待再說什麽就趕緊地被賈政命人帶去安置,接着賈政也是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賈敬道:“敬哥,兄長真的沒事?”
“自然不是騙他的,走,我們去告訴老太太一聲。”
賈政急忙和賈敬去見賈母。
那賈母昨兒個到現在才是又着急又上火,還對賈赦滿腹憂心,她又上了年歲,哪裏能鎮定自若?見了賈政和賈敬前後腳進來就急忙站起身道:“怎麽樣?老大怎麽樣?”
王氏因之前說錯了話不讨賈母的喜歡如今并不在,她也不願一堆丫鬟圍着,萬一老大有個什麽不好讓旁人聽去了怎麽辦?所以身邊只剩下朱雀和朱鹮。
賈敬看了兩人一眼才道:“回老太太的話,赦兒毫發無傷,只是用力過度,暫時要在宮裏休養幾天,你不必憂心。”
賈母立刻念起了無量天尊的尊號,一臉笑容道:“這就好,這就好!可吓死了我這個老太婆。”
她此時其實剛過中年,比起來賈敬也大不了太多,這自稱倒是有些不像。
賈敬也不在意,只将賈赦當時的模樣說了一遍,再給這賈母吃一顆定心丸,接着道:“您也無需擔憂他,只是這宮裏怕是不日就有賞賜賞下,好叫老太太知曉,提前做個準備。”
“是是,老大立下了這樣大的功勞,二帝仁厚自會有賞賜的。”賈母點了點頭,不過面上并沒太過驚喜。
賈政瞧着他家老太太也是很不解,以往有賞賜他家老太太不是都歡歡喜喜的嗎?
賈敬也沒将張家的事告訴這嬸母,畢竟他這位嬸母當年多偏心二房,對張氏并不喜歡,反多有為難,這張氏的死因賈赦一直都覺得并非普通難産而亡,這裏面指不定還有什麽手筆。
他又看了一眼賈敬道:“怕是不用等你兄長為你上奏這太上皇或是皇上就會為你換個地方,不管去何處,定要踏踏實實,莫要堕了你兄長的顏面!這若是有什麽不懂的,只管問你妹夫,事事以他馬首是瞻,斷然無錯。”
賈政連忙稱是。
倒是賈母覺得不像,不解道:“這怎地就要事事問如海了?”
她是疼愛女兒沒錯,但是她家老大如今如此能耐,這怎麽還不能給老二弄個大的官兒當當了?這老二前程似錦,哪裏還需要看林如海的臉色?
“嬸母倒是忘了妹夫的恩師是誰?跟着如海定不會錯的。”
聽賈敬淡淡兩句,這賈母的腦子一轉,可不是嗎!林如海的老師可是關無極,老而彌堅不說,還是個人老成精的!她當下就謝過了賈敬,不等賈敬推脫就對賈政道:“你敬大哥說的沒錯,就跟着你妹夫,什麽不知道的就問,回頭帶着肉去關老家走動一番,嗯,待我們除孝之後吧。”
這除孝之後有林如海這個中間牽線的,往關家走動倒也算不上是冒冒然。
賈政一一聽到了心裏,應下了。
賈敬又道:“這幾日府上怕是會有不少人來,只閉門謝客便是,沒得給他們什麽好臉色。”
賈母傲然道:“是極!就是這個理!”
這賈代善去後他們榮國府被那輔國公祝家接連針對,那些親朋舊友都沒幾個提點幫襯的,可見都是什麽人,如今哪裏能那樣輕易地讓他們攀附上來?
轉眼又一想家裏還有個不争氣的二兒媳婦是個禍患,不禁有些為難了起來。
那王氏是個心腸惡毒的,可終究也是珠兒和元春的娘啊……
她也不能和別人說這事兒,只得先壓在了心裏。
賈敬琢磨了下沒了別的什麽交代,這才告辭回府。他家小子和夫人也在等消息,不知多着急,還是早早安撫一番的好。
賈母并未挽留,只讓賈政相送。
賈政等送別了賈敬再看向榮禧堂的方向,眼神已是不同。
兄長已經為他鋪路到如此程度,他定要光宗耀祖,不負祖宗、不負兄長!
賈赦所謂的休養幾天,唰一下就變成了十幾天。
這義忠郡王反而像是又變成了毓慶宮的主子一樣,在毓慶宮住了十幾天,除了太上皇外,将外人全部堵在了外面。
見不得這位天師大家雖然心裏氣急,可這其他人不也都沒見到嗎?倒也沒什麽好計較的。不過然說起來還真有一事讓這宮裏人心惶惶地——
皇上已經十幾天都沒出養心殿了!
不但十幾天都沒有從養心殿出來,這禦膳也從沒送過東西然進去。
不,莫說是吃食,這連水似乎都沒傳過一次。
這宮裏的太妃們倒還耐得住性子,這皇帝要是真出了事兒保準瞞不住,爆出來是早晚的。
皇帝這寥寥無幾的後宮嫔妃可就不這樣想了,尤其是那膝下有皇子的一後一妃一嫔。
這皇後和甄妃心裏都擔憂的不行。
皇帝在天師施法的那天晚上就再也沒有露過面,要是說沒什麽事兒,誰信?這宮裏人傳得風聲可難聽了,個個都說這是皇帝得位不正,遭了天譴,或說皇帝本身就被那鬼魅附身,那天晚上就被天師絞殺了雲雲。
不管是哪一條,這時間越長這不是越讓人覺得像是那麽回事兒嗎?
皇後祝氏進不去養心殿,就轉為在賈赦那兒下功夫。
這毓慶宮中雖住着義忠郡王這個大伯,可她也顧不得什麽,為了皇帝的“安危”,她每日裏都要去一次毓慶宮,而後每一次都被拒之門外。
原本這已經變成了笑話一般的日常,可這天祝氏卻是動了肝火——
她家陛下一天天沒個消息,這就是沒有那麽亂糟糟的事兒,不吃不喝這些天也要出個好歹來了吧?這不讓去養心殿見人,還不讓見天師,這太上皇是要逼死她和兒子啊!
這是太上皇想要複位再傳位給義忠郡王的征兆,肯定是!
否則的話這解釋不通!
故而今日她被拒之門外後怎地也不走,只在門外高聲道:“且去禀告郡王,說本宮今日定要見天師一面。”
她如今還是皇後,太上皇又沒下聖旨不讓人去叨擾天師,為何不讓她見?端的無禮!
如今這祝氏掌管了後宮幾年,雖然宮裏人都琢磨着這宮裏的天又要變了,這皇帝估計也要換個人當當。但毓慶宮如今的太監都是李尚喜安排的,自然不會安排曾經毓慶宮的老人,所以這祝氏的話就原封不動地到了司徒曌的耳中。
司徒曌正在賈赦那廂房內的窗邊拿了一本道經看着,聞得此言便道:“且讓皇後娘娘去求了太上皇的聖旨來,若非太上皇的聖旨,這毓慶宮如今是本王說了算。”
這是毫不客氣啊!
祝氏萬萬沒想到這義忠居然在這時候絲毫不顧及人言可畏,不但不讓見,還讓拿來太上皇的聖旨,更可恨的還說着毓慶宮是他的?
他個屁!
這毓慶宮早晚是她皇兒的!
不過祝氏倒也沒有真愚蠢地去找太上皇,畢竟這兒媳婦哪裏有動不動找公爹哭訴的?她去找了德太妃。
雖然這胤禛已經更換了玉碟,嚴格說起來不還是她的骨血?她原以為德太妃在這個時候也會跟她一條心,可誰想到了永和宮就照樣吃了閉門羹。
這德太妃甚至連個借口都沒找,就是不!見!
祝氏得了這話後愣在當場好一會兒,突然冷笑了一聲,轉頭走了。
她不信命!她更不信她家四爺能出事,她等着……等着!
于是李尚喜在剛聽到這事兒不久之後,就在這養心殿的門口看到了這位皇後娘娘。
祝氏冷眼看着李尚喜道:“你這奴婢今天讓不讓本宮去見皇上?”
李尚喜這些天也被她的花樣百出地折騰給弄的有點惱,可真說起來他對這皇後也是有幾分憐憫之心的。畢竟她雖是皇後,可沒了皇帝她這皇後又哪裏能有半分尊榮?
這終究是擔心着他家主子。
只哪怕如此,他也不能放皇後過去,這要是耽誤了主子的大事怎麽辦?至于将皇帝在裏面可能是修煉的事兒告訴她?當然沒門!
這宮裏不知道多少人都惦記着那張位子呢,要是這消息傳出去,保不住今天晚上這養心殿就要意外走水,還不如讓這些等着看好戲的以為他家主子是那啥了呢。
他道:“陛下之前有過吩咐,除了天師和太上皇誰也不許進去,娘娘你就莫要難為奴婢了。今兒個也好,明兒個也罷,只能皇上從裏面出來,否則您和奴婢都進不去。”
他還真試過了,那門他根本推不開啊。
他在賈家的眼線也說了,其實賈家的人在天師閉關的時候也是曾經試圖推過門的,幾個人上都愣是沒推動那門縫絲毫。
有了這前車之鑒,他還真不怕!
祝氏看着這奴才,眼睛裏像是淬了毒,他肯定是背主了,肯定是!
正當她想讓自己帶來的太監硬沖的時候,下一瞬她依稀像是聽到了什麽咔嚓聲,正當她疑惑的時候,李尚喜突然看向養心殿內,接着大喊道:“退後,退後!”
接着不等皇後反應就讓幾個小太監拉着她退下,祝氏惱怒不已,正要斥責的時候,這咔嚓之聲就更大了。
她驚疑不定地看着那養心殿內,将責罵的話吞下肚,主動退後再退後。
自從賈天師一劍肅清九州邪魔之後,這什麽稀罕事兒大家都覺得可能發生,看過了那樣一場大片兒,對這眼下的一點碎碎動靜,也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她甚至還能裝着膽大聲喊道:“陛下,是陛下您聽到了嗎?”
李尚喜:“……”
這皇後,也是勇氣可嘉,非同常人啊。
不過出乎李尚喜意料的是過了沒多長時間,這養心殿的門就打開了,他就看到了他家主子正蹙着眉頭看着皇後,接着掃了他一眼,道:“你這奴婢還不速去人伺候洗漱?”
李尚喜腦子還沒轉過來身子已經很果斷地吩咐了下去,這才晃過神——
他主子出來這畫風和賈天師的不同啊,居然沒崩了這養心殿,真真是意外。
那皇後卻是連跑了幾步上前,哭道:“陛下,你可終于出來了,你可——”
“你先退下,待朕洗漱完了之後再說了。”
祝氏:“……”
這都什麽事兒啊!
其實這也不怪胤禛不解風情,實在是他身上一身腌臜,萬萬受不了此時出現在人前,更別說讓皇後靠近。
不過這皇後卻像是已經聞到了什麽味道,眼神立刻驚疑起來,這……這該不會被那些人說中了吧?
她強顏歡笑道:“既然如此,臣妾先回宮等皇上。”
胤禛倒是沒有察覺她那表情,點了點頭就立刻縮回了房內。
皇後:“……”
她也不敢胡思亂想,直接回了坤寧宮,等到了宮裏坐定腦子裏才轉個不停。
比如,這皇帝到底是不是中了邪?可要是中了邪這邪魔肯定會被絞殺啊!
四爺對自己的新身份還未知曉,倒是一進養心殿再看那周圍的狼藉一片,心中就微妙了。這些東西,應該是賈赦給他布置的吧?倒也虧了他煞費苦心,否則的話他哪能入定如此長的時間?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入定了多長時間,只自己身上這股馊味也能推測出來時間不短,再聯想一下賈赦之前入定的經歷,和自己醒來之後看到的門上貼的符紙,哪還有不懂的?
定是賈赦幫他處理周全的。
他心中甚是感動,恨不得立刻去榮國府謝了賈赦,可顧及着自己這身味道……都說久居鮑肆之中而不聞其臭,他為何還能聞到自己身上的怪味兒?
也虧得他能忍,否則還真想立刻就将這一身衣裳給扒拉幹淨。
那邊李尚喜倒也是個利落地,他一直都做着準備,生怕主子醒來之後渴着餓着或是覺得身上不舒坦要讓太醫瞧瞧,故而這偏殿裏原本還有一個白芷呢。
這白太醫聽到了動靜先前也屁滾尿流地跑了出來,一聽說皇帝醒了也不見人,頗覺無趣。
他原本還指望着這皇帝出來有他發揮的餘地呢,不過賈家的那個小崽子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能耐,已是今時不同往日,要說新皇鬧着一出沒他的手筆,他老人家能信?
他老人家自是不信,不過也走不了啊,又給李尚喜的一個幹兒子爺爺長爺爺短地給哄了回去。
這老頭倒也是個尊重人權的,雖然很想噴這小太監一句誰是你爺爺?可每次也只是心裏哼一聲,倒從不讓這些小太監為難,算是一個出名的有怪脾氣,人緣反不差的典型代表。
這四爺沒等多長時間就痛痛快快地泡在了水裏,足足洗了四桶水才覺得身上幹淨了,頭發也讓李尚喜親自給洗淨了。
洗澡這空當裏李尚喜已經将自他入定之後發生的一切大小事,事無巨細地都跟這位主子交代了清楚,最後道:“太上皇倒是每日都會派許爺爺親自過來瞧瞧。皇後娘娘那邊也是每天都沒斷過,只是瞧上去越發擔心您的安危了。”
擔心他?胤禛眸眼深沉,這的确是擔心他的。
只是要說是因為夫妻情分,四爺自己都不盡信的。
不過他也沒有任何失望之感,他素來對皇後也沒太多要求,過得去就罷了。畢竟是跟了他那麽多年,又沒什麽大的毛病,就算是不怎麽聰明,這不聰明也有不聰明的省心之處。
他也沒說皇後什麽,只問:“恩侯那邊還沒醒來?”
“這皇後娘娘每天都去看一遍,待從那毓慶宮出來再來看您。奴婢也就偷了個懶兒,每天見她一人過來急匆匆地要入殿就知道娘娘定是無功而返,天師想來還沒醒吧。”
天師……
這稱呼倒是讓胤禛琢磨了下,越琢磨越是遺憾。
他怎地就錯過了那麽大的一場盛事呢?不過這盛事卻讓賈赦至今未醒,倒也讓他有些擔心。
“二哥那邊沒說什麽?”
“義忠郡王很是能坐得住,每日裏都是看些道經,日日往家中送信。聽說還有心思過問兩個小殿下的功課,每天都會有功課從義忠郡王府入宮,批閱完了再送回去。”這要是放了當年,怎麽可能嘛。
胤禛卻有些羨慕道:“二哥這也不錯,超脫世外,不若朕……”
“您這不也和義忠郡王一樣也得了帝君的好處?奴婢雖然不懂這什麽修仙又修佛的,只想着這秦皇漢武都沒成就的事兒,咱太上皇也沒有的福氣,都到了您這裏來了,您還有個什麽失落的?”
他這話雖然有些逾越了,可他和胤禛的情分本就不一般,也就有這個臉面能在他面前說上幾句。
他說完胤禛就笑了,“你這話讓父皇聽到了還不知道要如何氣惱。”
李尚喜只笑不語。
待幫胤禛換好了衣裳,他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來。
他家主子,似乎……好像……還真是白了啊!
白了!
所謂一白遮三醜,在他家主子上還真沒啥遮醜的效果,不過就像是重回娘胎裏在那羊水裏泡了一遍一樣,白白嫩嫩地,就算仍舊是那熟悉的五官,一貫的冷臉,可就是讓他有點像是看到了他家陛下小時候一樣。
他剛伺候這位主子的時候,還差點給吓哭了。
這位在那時候就是不拘一格的冷面王,唬地他那小心肝啊……
可他看慣了這冷臉,再一看這白嫩,竟是一句話脫口而出:“主子,你好看了!”
他這不假思索的再肺腑不過的言語卻讓胤禛僵了臉,這奴婢亂說什麽!他一個男人又不是賈赦那蠢東西,講究什麽好看不好看?就算是他二哥那樣好看又有何用?
當皇帝的,要講究威儀,威儀懂不懂?
不過他對李尚喜終究是有幾分縱容的,只當沒看到,并未搭理他。
李尚喜也是心驚動魄的,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将那話說出口了!這要不是在胤禛面前,他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了,作死啊!提什麽主子的傷心事!
他其實覺得太上皇挺了不起的,他家主子天生這樣一張臉,居然每每到他家主子頭上的時候也能找出來一些誇獎之語,從未嫌棄。要是他不是個無根之人,兒子天生這樣的表情,他還真擔心……
欸?他好像明白了啊。
這皇帝的兒子不怕娶不到媳婦兒啊,所以他家主子再怎麽樣,這太上皇都不怕啊。
胤禛倒是不知這伺候了他多少年的太監心裏想什麽,在銅鏡面前稍微看了看覺得沒什麽問題,直接擡腳就走。
這倒不是去毓慶宮,而是去見他老子。
就算是他對賈赦多有擔心,不過他已經躺了十幾天,應該不急于一時。他自己這個困在養心殿十幾天的兒子出來要不先去漸漸自己的老子,讓他放心,才要被無數人罵一句不孝子。
不急,不急。
倒是太上皇已經聽到了消息,早就心裏盼着這兒子過來,好從他口中探聽一下到底是修煉了什麽,居然連續入定十幾天,這怎麽都覺得比老二厲害啊?
故而太上皇高坐在上,懷了左揣了一個沾光的親孫子,又摟着一個每天哭鬧着要爹爹小臉瘦一圈兒的賈琏,滿懷期待。
召兒子進來之後,他還先哄了一句賈琏,又挺直了腰杆,不待胤禛行禮,原本免禮的話就變成了:“老四!你怎麽好看了那麽多?”
胤禛:“……”
所以——
朕之前——
很醜?
你們都什麽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