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曲空靈
兩個管家退出之後,沈白兩個手的手指輕輕的圍着茶盞的茶托摩擦,眼睛卻微微閉上。
玲珑看了想出聲說話,才發出一個“少”字,月梅卻止住了她。
“玲珑,想說什麽就說吧!”沈白悠悠的說到,全然不知站在他身後的月梅用一種詫異的神情正看着自己的後脊。
月梅從剛剛少爺的表現來看,發現眼前的這個少爺不似以前那樣的謙讓溫和,但是卻又說不出他身上有什麽與以前不同。一樣是溫文爾雅的行事,卻有着一種上位者的氣場,雖然她剛剛沒看到沈白的眼神,但是僅憑沈福的反應就能感到一定是少爺給了他莫大的壓力,他才會跪地求饒。
如果這些都是巧合,那麽少爺慢慢品茶,絲毫不管跪在地上的沈福,片刻之後才說出那一句雖溫和卻不容反對的話,就已經讓月梅驚嘆,這在沈府即使是老爺在世,也不曾如此行事果決,這果決裏還透着一絲霸氣和對人性的透徹琢磨。
這樣的風格,月梅只在那位身上看到過,雖然僅僅是一面之緣。
畢竟是在府內待久的老人,還是從小在夫人跟前長大,月梅心內百轉千回,卻絲毫不露半點。
“少爺,杏兒雖然傻,但是卻不瘋,怎麽會做出這番事情呢?”玲珑性格直爽,雖然杏兒推了少爺入水,但是她卻不忍看忠伯一家如此,才忍不住說到,要說杏兒有過,也是私闖內院的罪過,說到謀害少爺,玲珑第一個不相信。
沈白不說話,微微張開眼睛,卻看到牆上的一個阮琴。
沈夫人會彈阮琴,技藝卻沒有傳給女兒,沈貴妃善于撫古琴,而不善于阮。
倒是沈白,從小黏着母親,倒把阮琴的技藝學了個精通。
“把阮琴取來給我。”沈白看看琴說到。
玲珑個頭大,立即上前,小心的把阮琴取下來,遞給沈白。
“你們守在外面,我想一個人呆呆。”
“是!”月梅和玲珑福了下,一齊小心的退出。書房的門依舊打開,丫鬟們雖然站立在門的兩側,讓屋內的人只看園景,不見人影仿若無人,這就是沈府的涵養。
席翰堂也好,沈白也罷,對阮都不陌生。
Advertisement
席翰堂車禍之後,痛失女友,迷上兩樣東西,書和音樂。
音樂裏,喜歡古典音樂,對阮并不陌生,卻不會彈。
沈白會彈,且精于此道,卻在沈夫人逝世之後,因思念之苦,已經四年沒有碰過它。
從書桌內拿出一個撥片,這是一直收着的,調弦,起手,悠悠的琴音由書房內傳出。古曲《靜思》,曲依舊,但是手法卻不一樣,沈白琴藝娴熟,卻不會改變弦樂曲調,席翰堂不同,曲中彈奏的和弦之內隐含對現代音樂和弦的理解。
同樣的一首曲子,意境一樣,卻音調不同,不似古曲一樣沉悶,更多包含的是對音樂的理解,和更為精致悠揚的曲調,尤其是和弦,竟不比主調遜色半分,讓人有悠然之感。
站在門外的丫鬟們,雖然聽過少爺四年前撫琴,但是又何嘗聽過這樣的曲調,就連月梅,聽慣了老夫人更為娴熟的琴藝,也不曾有今天少爺彈奏的這樣高雅,竟有一種天高雲淡之感,讓人神魂震顫。
同樣在撫琴的沈白,閉上眼睛靜心撫琴,兩世為人,一聲嘆息,卻抵不住這曲調的空靈,讓他靈臺清明。
一曲彈畢。
院內琴音繞耳,久久不散。
“玲珑,把琴收到我房裏去。”沈白的聲音傳來,将屋外衆人拉了回來。
從書房內出來,月梅看着玲珑抱着琴走在自己身邊,心裏不禁感慨,少爺久不撫琴,技藝竟然高到如此地步,而現在又讓人把老夫人的琴帶回房間,那是不是自己以後就能又聽到阮琴的悠雅了呢?
最主要的是,少爺這四年雖然依舊溫文爾雅,但是卻不乏沉寂,現在如此是否已經走出老爺夫人離世的陰影了呢?想到這裏,月梅遲了遲腳步,調頭走到院外,片刻之後才回主院來。
待她回主院時,少爺和玲珑竟然不在。
詢問順子,說是少爺去了西院。
西院是忠伯住的地方,是沈府後門的西端。
月梅想了想,帶着順子尋了過去。
“少爺!”沈白出現在西院,忠伯的媳婦忠嬸驚得跪在地上。
“不必多禮,起來吧。”沈白還是第一次來西院,不論過去還是現在。
小小的院落分作三進,前廳小院裏,打掃得極為幹淨整潔,且都是忠伯的家眷打理。
忠嬸驚恐的起來,站在一旁緊張得雙手直抖。
“叫杏兒來見我。”沈白看了她一眼說到。
“少爺,杏兒她。”忠嬸顧忌的說了句,還是把杏兒叫了出來。
十五歲的小丫頭,雖然傻,但是卻幹幹淨淨的,她被牽出來,看到坐在廳內八仙桌旁的沈白,小聲的說到:“哥哥少爺。”
沈白看看她,一臉天真的丫頭,對她招招手:“坐哥哥這來。”
杏兒雖傻,但是卻與沈白認識,甚至小時候還一起玩過。
“哦!”杏兒走過來坐下,看着沈白,一臉無害。
“玲珑。”沈白點下頭,玲珑把一盤點心放在石桌上。
忠嬸看到點心緊張得大汗淋漓,雙手緊搓着衣擺,看着玲珑,玲珑放心點頭,對她搖搖頭,表示無事,她的手才放開褶皺的衣擺。
“杏兒乖,告訴哥哥,昨天你為什麽推了哥哥到水裏去?”沈白拿起一塊點心遞給杏兒。
杏兒看着點心,又看看沈白,扁扁嘴,卻不是想吃,而是一副極度委屈的表情,在沈白溫柔的注視下‘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陪哥哥…要玩水,玩了水…就給杏兒吃!”她斷斷續續的說。
沈白和玲珑對視一眼,不明就裏。
忠嬸站在一旁,卻聽了個明白,一把抓住杏兒的手:“好杏兒,快告訴奶奶,是不是有人說少爺要玩水,讓你推他下去,就給你點心。”
“嗯!”杏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搐起來,像是喘不過氣來。
忠嬸緊張的一邊給她順氣,立即跪在地上嚎啕的大哭:“少爺,杏兒是被人害的。”
沈白點點頭,“我知道。”
說完他拿起點心:“杏兒不哭,哥哥給點心吃。”
杏兒哭哭咧咧的看着沈白:“哥哥不…不怪,額!”
“不怪杏兒了!”沈白對她溫柔笑笑。
杏兒果然停了下來,用手接過點心,沈白笑笑,從袖子裏遞出塊帕子:“花貓一樣,擦擦臉再吃。”
杏兒接過帕子,擦擦臉,對他笑笑,才吃點心。
忠嬸感激的看着沈白。
“別對人說起。”沈白對她說到。
“是!”忠嬸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千恩萬謝,沈白才起身離開。
玲珑跟在他身邊,看到趕來正見到這一幕的月梅。
“少爺回去嗎?”月梅行禮問到。
沈白搖搖頭:“你讓二管家備份禮去謝李太醫,玲珑陪我去東院。”
“是!”月梅點頭出去,東院就是沈福住的地方,現在讓他去回禮,只怕就是少爺要支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