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張荷花有些支支吾吾的,林秀貞也不催她,又轉頭和田春桃說話:“你這樣來找我,也是不行的,你想要去繡坊,先得讓你娘過來說才行。”
田春桃該不會以為她自己過來說一聲,就能去繡坊了吧?她可不記得,她什麽時候和田春桃有這麽好的交情了。田春桃自己也應該不會那麽天真吧?
“我知道,我是有另外的想法。”田春桃壓低聲音,湊到林秀貞身邊:“我想着,我不去繡坊,可以請你娘,将繡坊裏的活計帶回來一些,我來找你玩的時候帶回去做,就說是幫你的忙,回頭做好了再給你們送回來。”
林秀貞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打的倒是好主意。”
田春桃略有些得意:“這個主意好吧?這可是對咱們兩邊都好的主意,你們家收了繡品能賣錢,我也能自己賺個零花錢,一舉兩得。”
“你怎麽就确定我一定會幫你?”林秀貞不緊不慢的問道,田春桃理所當然的看她:“對咱們兩邊都好,你為什麽不答應?”
難怪兩個人沒交情田春桃也敢找過來了,若是平常情況下,這确實是一舉兩得了,可前提是,田春桃的娘不會發現田春桃的繡品是賣出去了,而不是做了讓林秀貞自己用的。
一個鎮子不算大,田春桃家裏也算得上是小有餘錢,田春桃的娘偶爾也是會去繡莊買幾件衣服帕子什麽的,指不定上面時候就能看見田春桃的東西了。親生的閨女做出來的東西,田春桃的娘能認不出來嗎?
到時候再一想,哎喲,我家閨女好心好意的給你林秀貞幫忙,結果你林秀貞竟然将我閨女的東西給賣了,實在是欺人太甚!到那時候,林秀貞可就成了照鏡子的豬八戒了。
“這事兒啊,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林秀貞搖搖頭,田春桃立馬就急了:“為什麽呀,咱們兩個都好的事情,為什麽不答應?”
“為了以防萬一。”林秀貞也不耐多說:“你若是為了這個事情來找我,那我只能對不住了,不敢你的繡品有多好,将來能賣多少錢,只要你娘沒答應,你家裏人沒答應,我就絕不會拿你的東西出去賣的。好了,你還有別的事兒嗎?若是沒了,就先回去吧,今兒下午我家還有事兒呢,我就不招待你們了。”
“你要趕我們走?”田春桃瞪大眼睛,林秀貞皺了皺眉:“怎麽能說是趕呢,我家今天下午真有事兒,不信你問問張荷花,他們張家今天有沒有事情?”
張荷花雖然和林秀貞不是太熟悉,但這種時候,也不會幫着田春桃和林秀貞吵,趕緊的起身說道:“是有事情,春桃,咱們先走吧,這個事情,以後有空了再說也是一樣的,走吧?”
田春桃皺了皺眉,林秀貞也跟着起身:“春桃,我并不是對你有什麽偏見,你之前說過,想和我交朋友,若只是交朋友,我自是願意的,但這個進繡坊的事情,我真不能答應。你若真想賺個零花錢,就先回去和你娘仔細商量商量,回頭你娘答應了,我也肯定不會攔着了。”
田春桃嘟着嘴不高興,但硬是被張荷花給扯出去了。
林秀貞将兩個人送到大門口:“好了,以後有空常過來玩耍啊,我自己一個人在家,你們能來我也是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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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別嫌棄,我以後一定會經常來的。”田春桃總算是露出個笑容,雖然有些牽強,卻也不算失禮了,張荷花還笑着和劉珍珠等人打了招呼,這才帶着田春桃一起走。
劉珍珠問起來,林秀貞就沒一點兒隐瞞:“大約是長大了,想要自己買點兒胭脂水粉什麽的,反正我是沒答應。時候不早了,我爹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劉珍珠剛搖頭,就聽見外面有人拍門,毛大娘急匆匆的去拉開門,就見林仲修笑呵呵的站在門外,後面跟着林君安和張嘉楠他們,一進門,張嘉楠和何沐陽就先一步上前,一撩衣擺,同事跪在老太爺面前:“學生張嘉楠(何沐陽)跪謝恩師,多謝恩師多年教導之恩。”
林君安也順勢在一邊跪下:“多謝祖父多年養育教導之恩,孫兒不負祖父希望,考中童生。”
老爺子立馬就樂了:“都中了?”一邊說一邊扶了幾個人起來:“像什麽話,不過是個童生,值得你們這樣大驚小怪的?以後可還要當秀才,當舉人呢,要是回回來磕頭,那不就顯得這磕頭不值錢了嗎?趕緊的起來,等下次,你們中了秀才再來。”
張家和何家也要急着慶祝,所以張嘉楠和何沐陽也沒多停留,謝過了老爺子和林仲修,就各自回家去了。老爺子這才顧得上問林君安:“是多少名?”
林君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是第一名。”
童生試只是科舉考試的第一步,中了童生,才說明你以後有科舉考試的資格了,并非是說明你就是有功名在身了。所以,這個童生考試,其實是不在意排名的,只要被錄取了就行。
但人多了,就想要分個高低出來,數百人,林君安能那個第一回來,本就說明了林君安的水平,老爺子高興的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做的好,這院試是什麽時候?”
“九月底,現下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林仲修在一邊笑着說道,林老爺子點頭:“那咱們到時候提前半個月過去,君安這段時間,要在家好好的複習功課才行,這次,就由我指點你和嘉楠他們,仲修,你只顧着雲右一個人就行了。”
院試相比來說,是比較重要的,考中了,就是秀才了。秀才算是踏入仕途的門檻,随後還有鄉試,會試,殿試。全部過了,也不一定能當官,不過是在戶部挂名。
得什麽時候有缺了,才有可能會補上。
當然,這是對一般人來說。家裏有門路的,不管是考沒考上,總是會有出路的,家裏沒門路的,說不定就要等個一二十年了。
“嘉楠和沐陽他們考的如何?”林老爺子看林仲修應了,就又問道,林仲修點了點頭:“這兩個都是好苗子,張嘉楠考中了第十二名,何沐陽考中了二十四名。”
“何沐陽考的最不好?”老爺子有些驚訝:“往日裏看着他比嘉楠還要聰明幾分……”
“爹,何沐陽那聰明,都放在了別處,張嘉楠的功課才最是踏實。”林仲修笑着說道,倒也不是說何沐陽不用功學習,而是和張嘉楠比起來,他沒必要那麽死命的去學習。
何沐陽家裏是行醫的,平日裏還要跟着祖父爹爹學醫,家裏本就富足,考不中了也沒關系,反正家裏不指望他能當官光耀門庭。而張嘉楠,家裏幾個小子,雖然幹活兒的時候人多,可花錢也不少,老大成親,老二成親,有了小家庭,誰不想往自家裏劃拉?
他雖說讀書不用交束脩,可買筆墨紙硯的錢,哪一樣能便宜了?再者,因着讀書,家裏的活計多是落在了哥哥們的頭上,嫂子們面上不顯,心裏怎麽可能會不心疼自家相公?
所以,張嘉楠的機會沒幾次,不像是何沐陽,這次考不中就下次,下次考不中就下下次,只要何沐陽想,就能一直往下考。可張嘉楠,頂多了是有三次機會。
他自己也争氣,不願意白白浪費家裏的銀錢,平日裏學習的時候就竭盡全力,務必要一次考中。
所以,他的基本知識,要比何沐陽的強多了。這童生試,原本也就是考的基礎的東西,所以,何沐陽在這一方面,就比不上張嘉楠了。
“倒也是。”老爺子點點頭,伸手摸摸胡子,又問林君安:“你之前不說在縣城裏遇見兩個人,交了朋友的嗎?怎麽,這次是沒考中?”
“考中了,不過大約是看榜的時間錯過了,我和二叔去的時候,并沒有看見他們。”林君安笑着說道:“不過不要緊,只要考中了,那院試的時候定是會再見到的,到時候在敘敘也行。”
“嗯,到時候你們三個結伴去府城,讓你三叔送你們去,就不讓你二嬸和你妹妹過去了。”老爺子又說道,林君安忙點頭:“那是自然的,上次是頭一次出門,二嬸不放心,這次可不要緊,再者,有三叔在,并不用擔心的。”
正說着,就又有敲門聲,這次估摸着應該是鄰居們上門來道賀了,老爺子不耐煩和一群婦人們說話,就帶着裴雲右去書房看書了。林仲修和林叔皓兩兄弟對視了一眼,也打算溜走,可毛大娘開了門,說是裏長過來了,他們兄弟只好笑呵呵的迎上去。
七大姑八大嬸的,一會兒工夫,院子裏就都是說話聲了。
“哎呀,林二嫂,你們家孩子可真争氣,這就考中了,還是第一名呢,往日裏我看着他就聰明的很,果然,這是考中了!以後,你們家君安是不是要回京城當大官兒啊?”
“哪兒呀,這還遠着呢,就只是個童生,這個考中了,是說明你是識字的,能看書,至于有沒有真才實學,以後還得繼續考呢。”劉珍珠笑着應道,又吩咐林秀貞去端了點心。
上午準備的點心,現在是終于派上了用場。
“不遠不遠了,你們家君安這年歲不大,一年考一個,三五年也就考完了。”
“你們家君安今年十五了對不對?是不是該說親了?你們家裏,可是相看了人家?”
“瞧瞧小夥子,長的端端正正的,眼大眉毛濃,身材也結實,定是有不少小姑娘喜歡的。”
“還會念書,以後是個當大官兒的料,指不定就便宜了誰家的小姑娘了。”
大嬸大娘們說起話來沒個顧忌,林君安被打趣的臉色通紅,站在原地手腳無措,只能看着劉珍珠求救,劉珍珠忍着笑斯擺擺手:“快別誇他了,免得他尾巴翹起來,這段時間學不下去,馬上就要院試了,還得沉下心來學習呢。”
說着沖林君安吩咐道:“你先出去轉轉吧,帶着你四弟,別讓他亂跑,今兒家裏人多,可別磕了碰了。”
林君安應了一聲,逃一樣的出去了。
“我娘家有個遠房侄女兒,今年十四,長的那叫一個漂亮,你們家君安要是沒相看人家……”鄉下人家,說親的時候就不用太避諱,成了就是成了,不能成就不能成,沒太多遮遮掩掩。
當然,也不會鬧的衆所皆知。
“這事兒啊,我說了不算的,君安是我們家嫡長孫,他的親事,我公爹很是看重,我是插不上手的。”劉珍珠笑着說着:“之前隐約聽過公爹的意思,像是已經有了打算了。”
“是不是京城的姑娘?要我說,你們在京城找,還不如在咱們縣城找呢,京城的姑娘,一個個嬌生慣養的,怕是來了咱們村兒也不會幹活兒,那不養了個祖宗在家嗎?”
“那不一定,你看林二嫂原先不也是京城的人嗎?和咱們相處就很是和善,姑娘家的只要性子好,那還不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就是,在家時嬌生慣養的,到了婆家當了人家媳婦,可就不能那樣了,咱們家的姑娘們不也都是在娘家的時候怎麽嬌慣怎麽來的嗎?”
劉珍珠并不多話,只笑着認真聽,偶爾恰到好處的說兩句,正好又引起大家的談性。
林秀貞繞到書房,就見老爺子正翻着一本書,點着上面給裴雲右講,林秀貞蹑手蹑腳的進去,站在書架前認真挑選,選好了,就抽出來走到躺椅旁,躺下,慢吞吞的翻看。
老爺子視線往她身上掃兩遍,眼裏帶上笑意。裴雲右跟着看了看,也笑着搖頭:“表妹倒是好心性,院中如此吵鬧,竟還可安心看書。”
“表哥不也沒受影響嗎?”林秀貞側頭笑道,伸手指了指裴雲右手裏的書:“表哥看的那些書,那麽枯燥,尚且能認真的看進去,我不過是看些趣怪雜談,走神也沒什麽妨礙,所以和表哥比起來,我還是要差一些的。”
老爺子擺擺手:“行了,你們也別互相謙讓了,不就是看個書嗎?做學問這種事情,就是不能三心二意,秀貞,你要還想在書房看書,就別出聲了。”
林秀貞做了個鬼臉,裴雲右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擴大了幾分,聽見老爺子輕咳一聲,趕緊收住,低頭繼續看書去了。
不光是林君安一個人考中了童生,還有張嘉楠和何沐陽,所以,在林家坐了一會兒之後,衆人就又轉戰其他兩家去了。劉珍珠這才松了一口氣,一邊收拾桌子上的茶具,一邊笑道:“咱們家君安一考上童生,就有人來上門提親了,怎麽樣,爹還是沒拿定主意嗎?”
“着急什麽,君安才十五,還小着呢,就算真是說定了王家的姑娘,也得先考上舉人才行。”林仲修笑着說道,林叔皓也跟着進門:“沒說定王家的,也得先考上舉人。”
自己的條件好了,可選擇的範圍才能更大。
“三弟,今年過年,你帶着君安君明去一趟王家吧。”以前守孝,林君安和林君明就沒出過田家莊,和王家的聯系也就是每個月固定的兩封書信,現下出了孝,今年又打算科舉,估計這次的院試也應該是沒問題的。
不管是出了孝期還是中了秀才,林君安兄弟兩個,都應該去王家拜年的。
林叔皓點點頭應了下來:“好,二嫂只管定好時間,到時候我帶他們兄弟兩個過去,要不然,我将君輝也帶過去吧?你們過年不得去京城嗎?”
“是要去京城,不過還沒決定好,你帶着君安君明去了王家,家裏就剩下秀貞和君清君輝了,若是都帶走,就不能留爹一個人在家了,但爹又不願意回京……”
林老爺子是徹底傷了心,不管是老夫人的死還是林伯賢的死,他對京城,哪怕是勸過自己不能去恨,卻也再不想踏入京城了。再者,老爺子上了年紀,也不願意再奔波勞累,所以,過年的時候,自是不願意去京城的。
“要不然,讓爹和我一起去王家吧,爹不是不放心王家的姑娘嗎?正好親自去瞧瞧。”林叔皓想了一下,想出主意:“再者,爹一直留在村子裏,村子裏平日能和爹說話聊天的,真沒幾個。”
老爺子詩書傳家,不說出口都是之乎者也吧,那也是慢條斯理,不自覺得就會說一些典故之類的,能聽懂的沒多少,能和他一起讨論這些的更沒幾個。老爺子自己倒是願意融入這村子,就找上了年紀的人問一些稼穑之事,可問了兩三年,該知道的也知道個差不多了,再問也問不出來什麽了,就顯得有些寂寥了。
往年在京城,老爺子就和王老爺子劉老爺子交好,若是有機會,幾個老頭湊在一起談天說地,那生活也是逍遙的很。
“回頭問問爹,爹若是願意去,那就這樣決定。”林仲修想了一下,也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就和以前一樣,不過過中秋拜月的時候,劉珍珠的祈禱就又多了一個——祈禱林君安能蟾宮折桂,金榜題名。
到了九月,林叔皓帶着林君安和何沐陽以及張嘉楠,一行四人去了府城。林秀貞終于将她的大老虎做好了,興致勃勃的拿去讓劉珍珠看:“這個能不能賣得出去?”
“我打算開個店,專門賣這種玩具。”林秀貞笑嘻嘻的給劉珍珠解釋:“要是有上好的皮毛,也就能做成毛茸茸的了,那也是挺好玩兒的,不過我想着,在鎮子上大約是不會賣的太好的,店鋪開在縣城好不好?”
“你都計劃好了?”劉珍珠挑眉,伸手捏了捏那老虎:“這主意好是好,就是不太好做,你價錢定的太高,人家不如自己家裏做一個,你價錢定的不高,那估計就要賠錢了。”
布料和棉花加起來能要多少錢?買家看來,也是十幾個銅板。可林秀貞這又是請人,又是繡花,又是租鋪子,還有夥計,好在家裏有進士,不用交稅,否則七七八八加起來,平均算下來,這成本得幾十個銅板了。
“娘打擊人,那娘你的繡莊做出來的東西,不也那樣嗎?會點兒繡活兒的,誰做不出來?可為什麽還有人要買?那肯定是因為自己做的沒有繡莊裏的好看呀。我開的鋪子如果做的好,那也定然是有人不會覺得貴的。”
林秀貞笑眯眯的說道,不就是模仿山寨嗎?上輩子見的難道少了?要一直顧慮這些,一點兒行動也沒有,那半個銅板也賺不到。
就算是她這個主意不算太好,說不準能不能賺錢,但不去試一試,是一定不能賺錢的。大不了就是賠了,又不會傾家蕩産。有底氣,就是這麽牛。
“好,那你先做一些,要不然鋪子開了,你這玩具還沒幾個,那到時候賣什麽?畫幾個圖紙,回頭我拿到繡莊讓人給你做。”劉珍珠也不吝啬那幾個錢,将來閨女肯定是要當家做主的,不過是開個鋪子,現下鍛煉鍛煉,将來就不怕沒手段。
“娘,我自己的鋪子,不要你的繡莊幫忙,我打算到縣城另外請幾個繡娘。”林秀貞忙說道,她之前已經答應和杏花合夥了,就不好占用娘親繡莊的資源了,反正總是要有自己的班底的,一開始就招募一些,也省得日後麻煩了。
“好好好,那你要做什麽?”劉珍珠全力支持自家閨女,不要就不要,要了就肯定給。
“要銀子,唔,娘先借我一百兩銀子,半年還。”林秀貞想了想說道,劉珍珠正打算說不用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好,不急着還,不過,你做什麽,要怎麽做,都得回來和我商量。”
“我知道了,娘你最疼我了,我最喜歡娘了。”林秀貞得了支持,笑的跟朵花兒一樣,摟着劉珍珠的脖子親一口,樂的劉珍珠揉着她喊心肝兒,母女倆膩歪的樣子酸的不行,林仲修捂着腮幫子又退回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