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立誓
周永懷又跟着走了很久,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季景江還在繼續往深山裏走,越走越快,周永懷甚至顧不得隐藏蹤跡,只能盡全力追趕。
穿過樹林,突然出現了一塊空地,周永懷險些被發現,連忙身形一晃躲到一棵樹後。
季景江停住了腳步,站在一座墓前,靜立良久,一言不發。
周永懷探出頭去,想要看清是誰的墓,無奈隔得太遠,看不真切。
正焦急時,季景江卻突然開口了,聲音很是平靜,聽不出情緒來,他說:“過來看看吧。”
周永懷慌忙将頭縮回,瞪着眼睛半天不敢再探頭。
季景江也沒再說什麽,周永懷還是按捺不住地探出頭去一看,季景江仍然站在那裏,只是身子往右邊挪了一點,左邊留出了一個人的位置。
周永懷愣了一下,還是決定慢慢走了過去。
離得越近墓碑上的字就越來越清楚,上面寫着“愛妻黎昕之墓”。
周永懷的頭“轟”地一下炸開了,他站住不敢再往前走,他的腦中閃過一百個念頭,大部分都與“逃跑”有關。
季景江卻在這時開口了,仍舊是聽不出情緒的語調,這讓周永懷更加害怕和緊張了。
“過來給黎昕看看你。”
周永懷還是想跑,但是看着季景江孤寂的背影,有那麽一刻,周永懷覺得自己是瘋了。
他一步一步地挪到季景江的左邊,低頭看着墓碑上地字,一動不動,臉上還扯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
“昕兒,你看看吧,就是這個人。”周永懷偷偷看了一眼,季景江也低頭溫柔而深情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叫起心上人名字時,那語氣不自覺地溫柔了百倍。
周永懷很嫉妒,但是他更怕,看他作甚?半夜要來找他算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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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江卻在這時突然攬住周永懷的腰,讓他死死地貼在自己的身旁,任憑周永懷怎麽掙紮他都不肯松開。
“就是他,讓我體會到比你離開時更甚幾倍的傷心,我哀痛欲絕。”季景江沒有看周永懷,但是說出的話讓周永懷心下一緊。
“本以為再沒有機會,但是我今天把他帶來了,我有話要說與你二人聽。”季景江偏頭看了看周永懷,周永懷看到那眼眸中的嚴肅與堅定。
“以前我唯愛你,”季景江松開周永懷,蹲在墓碑前,将落在上面的灰塵一點一點仔細地拂去,“失去你至今,我沒有信守承諾,我又愛上了他。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但是我一樣都割舍不下,季景江此生唯愛黎昕和周永懷,我今日帶他來,就是想求得你的原諒。”
雖然背對着周永懷,但是他能感受到季景江哭了,周永懷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季景江的頭。
“我知道我很自私,若你生氣,待我百年之後,你盡管找我算賬,我啊……”季景江偏頭在周永懷的衣服上蹭了一下,又轉頭看着黎昕的墓碑,接着說道:“我已經沒有機會補償你了,所以想盡我所能補償他,我欠你的,只能下輩子再還了。”
“我……”周永懷忍不住想說什麽,但是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周永懷的手下一緊,似是弄疼了季景江,季景江沒蹲穩一下單膝跪在地上,然後用力地将頭埋進周永懷的腰間。
“我既對不起景江,也對不起姐姐……我總是把事情搞砸,傷害愛我的人,讓親者痛仇者快,是我配不上景江……”
季景江無聲地搖頭,周永懷似乎感受到腰間的衣服已經濕透。
這樣的季景江周永懷從來沒有見過,他也跟着紅了眼眶。
“別的我不能保證,但是我發誓,從今日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景江,不再對他有所懷疑和猜忌。我傷害了姐姐心愛之人,便讓我用一生來償還。”周永懷突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
懷中的季景江開始大幅度地顫抖,周永懷手忙腳亂地蹲下抱住他,想要安慰,自己卻跟着哭成了淚人。
“景江,對不起……”
被周永懷的嚎啕大哭搞得很是無奈的季景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周永懷淚眼朦胧地看着他,季景江一邊替他擦眼淚一邊寵溺地說了句“傻瓜”。
周永懷哭得更厲害了,季景江覺得他們快蠢死了。
兩人回到玄淩園時天邊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季少莊主失蹤,莊內衆人已經找瘋了。
秦奕君生怕他傷心過度做什麽傻事,要不是季聞起攔着,秦奕君也要想不開了。
“父親、母親,讓你們擔心了,是景江的不是。”季景江拉着周永懷跪在二老面前,誠摯的模樣讓人根本無法生氣,況且一看到季景江拉着周永懷出現,秦奕君的擔心與生氣早就變成了開心與八卦。
“我就說不會出事的,看把你母親急的。你便好好與你母親解釋一番吧,為父困死了,回去睡會兒。”季聞起用手勢示意二人起來,然後擺擺手進了裏屋。
季景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說給秦奕君聽,秦奕君還沒說什麽呢,倒是周永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季景江,道:“你從一開始就發現我跟着你了,那錦瑟……”
“我故意讓她說給你聽的,否則你還想誤會我多久?”
“那你總是不回來……”周永懷以為季景江是在生氣,這是給他的懲罰。
但是季景江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五日前就回來了,可是你還沒離開,所以我本想住在揚州一直到你走了再回來。一直到發現你跟着我之前,我都不打算再見你,但是你不肯走。”
周永懷的眼神黯淡下來,他有些不開心地撅着嘴,随即馬上扯出來一個笑容,說道:“對啊我不走,我就要賴着你,反正你這輩子都甩不開我了!”
秦奕君倒吸一口氣,調笑道:“肉麻死了,你們兩個當着我的面就口無遮攔,啧啧啧。”
“母親……”
“姑母!”
兩人異口同聲,然後相視而笑。
秦奕君也笑了起來,抓起兩人的手放在一起,道:“這次再牽上了就一輩子都不要再放開了,否則我今日就把你們兩個打死!”
“母親?”
“姑母?”
秦奕君口中說出這樣的話,兩人又異口同聲地驚呼道。
“看看你們,”秦奕君欣慰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圈,然後她站起來道:“我也着實困得很,你們有什麽話出去說吧。”
說完,秦奕君也進了裏屋。
于是,季景江領着他的小皇帝回了自己的院子,直到天黑兩人都沒出來過。
玄淩園·每一個牆角
清音、清末、清煙和清淼鬼鬼祟祟地蹲在東南牆角,清末和清音将耳朵貼在牆上,認真聽了半天。
“哎呀你們到底聽見什麽了,快說呀!”清淼急吼吼地拽了拽清音的衣袖,又拍了拍清末的肩膀。
“噓——”清音轉過頭來沖着清淼豎起一根食指,清淼一點不在乎,繼續嚷嚷道:“噓什麽噓,你耳朵不好就起開讓我來聽!”
清音不為所動,繼續耳朵貼牆聽。
這時清末看了看一臉期待的清煙,問道:“要不,師妹你來我這聽一會兒?”
清煙連忙點頭,馬上湊了過去。
現在三個人都在聽了,只有清淼在一旁急得幹跺腳。
清煙聽了一會兒,露出一個難以言說的笑容,清淼見她都這樣,頓時更急了。
“來吧,我讓你聽。”清蓮捂嘴偷笑,站起身來給清淼讓地方。
清音沖清末使了個眼色,一邊說着“不聽了不聽了”,一邊站了起來,清末這次居然也明白了清音的眼色,附和着也站了起來。
于是,東南面的牆角只剩下清淼覺着屁股偷聽。
過了好久,清淼“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什麽嘛,他們已經說完了嗎?我怎麽什麽都沒聽到,累死我了!”
清音笑了,目不轉睛地看着清淼,清淼被看得毛了,疑惑地看向清末。誰知後者專心地在看風景,像是什麽都沒聽到似的。
清煙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一邊笑還一邊說道:“本來就沒有聲音的。”
“本來就……好啊你們!合起夥來耍我是不是!”清淼大喝一聲,就要去抓三人,但是三人跑得快,一會兒就沒了影。
留下清淼,繼續幹跺腳。
而西北牆角的是清和與清夜,西南牆角的是李飛霜、清蓮、阮淵、奎琅和張庭,還有東北牆角,擠了至少十個莊內弟子,正聚精會神地偷聽裏面的動靜。
然而,讓所有人失望的是,這是寧靜而平凡的一夜。
天亮以後,很多人都頂着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季景江好奇地問了問清和,清和說,春天了,蟲子多。
季景江就着這話喝了一杯茶,周永懷撓撓頭。
“好像說的很有道理啊!”
異口同聲,兩人看着彼此,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