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相
“開門。”周永懷面色冷峻地瞪着面前的牢頭,只是這牢頭不知道是哪裏選來的,竟然連當今聖上都不認識,抵死都不肯開門。
周永懷面色難看,就要發作,卻被李飛霜攔了下來,清和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笑着遞給牢頭,說道:
“牢頭大哥,便請通融一番。”
牢頭掂了掂,足足二十兩紋銀,心滿意足地打開了牢門。
牢頭将四人帶至侯鴻面前,打開門,并帶着所有衙役離開。
“沒想到,朕的刑部大牢,還得二十兩紋銀才進得來,這個牢頭處置了算了。朝中腐敗,果真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倒是朕惰于朝政了。”
“皇上不必過于自責了,自古貪腐難以禁絕,是因人的貪欲難禁,或因戀棧權位,或因形勢所逼。莫要看這小小牢頭,掌管這刑部大牢,每日有多少人有求于他,在這刑部大牢中,他就處在權力中心,自是難以避免貪戀錢財。”司徒禮賢講牢門拉至最開,給周永懷讓開道路。
清和先走近侯鴻的牢房中,走近看被鐵鏈綁住兩手,似乎是昏睡過去的侯鴻。
“侯大将軍,身居高位,是官階最高的武将,自然更加難免收受賄賂,相互勾結。”清和看着周永懷點頭,于是周永懷走近牢房,而李飛霜則留在外面。
“知道你醒着,這是你最後看到朕,不想睜眼看看嗎?等你到地府時,閻王爺問起來,好記得仇人的長相。”牢中味道不好,周永懷掩着鼻,發出一聲輕笑,司徒禮賢就站在周永懷的右後方。
“皇上還肯來看望,臣萬分榮幸。”侯鴻沒動,也沒睜開眼。
“你當年,還只是個千夫長,究竟是如何被父皇相中,一躍成為三品安遠将軍的?”
侯鴻睜開眼睛,裏面盡是渾濁。
“當年如何,禮賢公子不是已經替皇上問過了嗎?”侯鴻有些恨地看着安靜地站在周永懷身後的司徒禮賢。他沒有想到,周永懷這麽早就想到将司徒禮賢安插在皇宮中作,只為了
當年那樁舊案。
“朕,想聽侯大将軍與董大人,親口說。”周永懷說到董明真的名字時,眼神不禁意間瞟向隔壁的牢房,李飛霜了然,她取下佩劍,将劍鞘抵在牢房欄杆上,緩步走過去,劍鞘與欄杆摩擦,在異常安靜的牢房中發出駭人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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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大人,請吧。”隔壁牢房中,站着穿着常服的董明真和他帶來的兩個侍衛,李飛霜看都不看一眼守在門口的侍衛,徑直走了進去。
兩個侍衛見攔不住就與她動起手來,李飛霜拔劍出鞘,用劍鞘架住左邊侍衛攻過來的劍,右邊出劍,在右邊侍衛動手之前低着他的脖子将他控制在牆角。左邊侍衛還欲動手,卻被董明真叫住。
“住手。”
董明真整理了衣襟,走到外面,跪在地上。
“老臣,參見皇上。”
“董大人請起。董大人是開國元老,向來勤謹,今日卻躲懶不上早朝,來這刑部大牢,不知是為何?”
“老臣和皇上所想一致,想來向侯鴻求證一些事情。”董明真在李飛霜的攙扶下才勉強站穩,清和也走到外面來,董明真也慢慢走進牢房中,離侯鴻近了些。
“哦?那不如,就請董大人先問吧。”司徒禮賢掏出手絹将長凳擦拭過一遍,讓周永懷坐下。
“那老臣鬥膽,就先問了。侯鴻,你說說當年是誰指使你謀害衫王殿下?”董明真直視着侯鴻的眼睛,語氣平靜地問道。
“無人指使。”
“刺殺衫王殿下,是誰許了你好處?”
“無人許我。”
“無人?無人你一個遠在邊境的小将領,為何平白無故要對衫王殿下不利?”
“……”侯鴻沉默了一會兒,仰頭長出一口氣,道出了陳年舊事:“大皇子詭谲,先帝甚是不喜大皇子過重的疑心,因此多加疏遠,更加屬意于趙貴妃娘娘所出三皇子陵王殿下,朝中大臣也多是三皇子黨。眼見三皇子立儲在望,大皇子着手打壓三皇子黨勢力。”
“豐羽營,紀霖。”周永懷想到,侯鴻之前,是有一個安遠将軍叫紀霖,戰功赫赫,功高震主,意圖謀反,被父皇處置了。
“正是,那時的我,滿腔赤城,只想跟着紀将軍,保家衛國,揮撒熱血。卻不想将軍一生忠義,卻為黨争所害,被大皇子黨陷害,被先皇治罪。我不服啊,我要為紀将軍報仇,我要殺了大皇子!”
“你要殺的,當真只有衫王殿下?”董明真面露異色,喃喃自語道:“可是靈王陵王殿下明明說……”
“董大人說什麽?”周永懷沒聽清董明真後面的話,挑了眉再次問道。
董明真皺着眉思索,然後鄭重其事地向周永懷作了一揖。
“皇上,當年老臣地小兒只有五歲,有一日卻遍尋不到,找到晚上毫無音訊,老臣卻被趙貴妃連夜傳召入宮。貴妃宣稱,有刺客刺殺三皇子殿下,但是卻錯手殺了恰巧逗留宮中的衫王殿下,然後以老臣小兒的性命逼迫老臣替貴妃除去,娴妃娘娘。”董明真說到最後,聲音中帶了些顫抖,畏畏縮縮地看了看周永懷的臉色。
“董大人膽子真大,為了小兒,膽敢謀害先皇寵妃!”司徒禮賢呵斥道,他這幾年思考甚多,卻怎麽也沒料到董明真敢謀害娴妃。
“皇上明鑒!”董明真跪倒在地,“有此一事,老臣不敢自稱忠心耿耿,但是老臣也沒有愚蠢到為了小兒去謀害娴妃娘娘啊!”
“那你倒是給我說說,我母妃的死究竟與誰有關系?”周永懷冷冷地看着伏在地上的董明真。
“老臣當年被貴妃威脅,只得出了個主意,當時先皇不在宮中,我告訴貴妃娘娘,待皇上回宮,可将此事告知皇上,由皇上定奪。衫王已死,除了三皇子便到了……到了皇上您了,所以……”
“所以我母妃有謀害趙貴妃和三皇子之嫌?”周永懷替不敢繼續往下說的董明真把話說完,眼神中有了寒意。
“老臣知道,皇上對娴妃娘娘愛護有加,定然會細查此案細節,到時斷然不會使娴妃娘娘平白蒙受冤屈!”
“如此,照董大人的意思,是趙貴妃不聽大人的話,趁皇上不在宮中,派人拘了娴妃娘娘,娘娘受盡折辱,所以才飲恨而去。”司徒禮賢這下明白了事情緣由,便将猜測的真相說了出來。
“正是,老臣是萬萬想不到,趙貴妃會如此行事,所以娴妃娘娘被拘的當日就立遣人去請皇上回宮,只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老臣,請皇上治罪!”董明真一直跪在地上,還用額頭狠磕了幾下。
“……罷了,”周永懷站起身來,走出牢房,“罪人已死絕,朕有氣也無處發洩,董大人年事已高,即日起,領了黃金前兩,便辭官回鄉去吧。”
“老臣,領旨謝恩。”
沖司徒禮賢使了個眼色,司徒禮賢就将董明真扶了起來。
“至于你侯鴻,朕不要你死,朕要你永囚水牢,老死病死,日日反省自己的過錯。”周永懷丢下這句話,就帶着清和、李飛霜和司徒禮賢離開了。
第二天,太傅董明真辭去官職告老還鄉,兩道聖旨同時下達。
侯鴻,欺君罔上,勾結外敵,罪不可恕,永囚水牢。其家眷,男丁流放永遠不得回京,女眷全部變賣為奴。侯鴻同黨,罪重者全數斬首,罪輕者全部削官貶值。馨貴妃身居高位,不能以身作則治理好後宮,貶為馨嫔。
司徒禮賢,聰慧機敏,忠心可鑒,查案有功,禦封大理寺少卿,即日起入職。其父教子有方,封了杭州知府,則吉日赴任。其姐司徒美人司徒寧,恪守宮規,勤謹恭敬,堪為表率,加封德妃。大皇子周崇國立為儲君,由德妃教導養育,成年後再搬入東宮。
此二道聖旨一出,朝野上下皆是震動,不過周永懷沒有心情理會。
“竟會是這樣……”李飛霜與清和向季景江彙報了刑部大牢的所見所聞,季景江正在喝茶的動作一滞,自言自語道。
“皇上此刻應在景曦宮,少莊主去看看吧?”李飛霜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幹脆催着季景江去景曦宮。
“是該去,師姐師兄,辛苦了,且去歇着吧。”季景江放下茶碗,露出一貫的笑容,送走了李飛霜與清和。
季景江想了想,出了門往景曦宮去了。
只是沒想,季景江到達景曦宮時,卻只有值守的宮女太監在,而且也問不出周永懷的去處,季景江聳聳肩,幹脆在宮中閑逛起來,循着兒時的記憶,季景江把那時到過的地方都順着走了一遍。
這皇宮啊,多少年了,竟還是一成不變的,望出去方方正正的天,望裏面幾十年不變的光景,當真是寂寞的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