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來者不善
季景江昨日早早便睡下,睡得卻并不安穩。
不知是中了什麽邪,季景江竟然總是夢到黎昕借屍還魂,又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夢中那人淺笑依舊。
季景江出了一身汗,突然驚醒,發現眼前并無黎昕,可那一颦一笑真真切切,季景江在夢中看得真切,卻沒想只是南柯一夢。
季景江翻了個身,不覺背後已經濕透,看到枕邊地《聊齋志異》,季景江苦笑起來,喃喃自語道:“想來,會做這樣的夢,是因為這書的緣故吧。”
外面安靜得很,看着窗外天色甚早,季景江又緩緩閉上了眼睛,昨夜睡前黃無為又來過,替季景江診過脈後叮囑他少看書要多睡覺多休息,季景江答應會照做。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沒一會兒,外面傳來有人練劍的聲音,季景江睜眼認真聽了一會兒,想來不是清夜師兄就是大師姐,聽清和說清夜師兄為給自己療傷七日內都要好好休息,那外面的該是大師姐。
又聽了一會兒,屋外沒了聲音,這時傳來了敲門聲,門外傳來小景子的聲音。
“季公子可醒了,奴才伺候公子洗漱然後用早膳。”
“我醒了,進來吧。”季景江已經可以自己撐起身子,小景子見狀忙放下手中銅盆,上前替季景江墊好軟枕。
“有勞了。”
“季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小景子将水端了過來,蹲在地上邊擰幹毛巾邊問道。
“還行,就是做了個夢。”季景江看着一旁的銅鏡,稍微整理了頭發和衣襟。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公子可是有什麽煩心事?”小景子想替季景江擦臉,季景江接過濕毛巾。
“我自己來吧。”
稍作擦洗後,季景江将還溫熱的毛巾遞給小景子,然後道:“我現在最大的煩心事就是不得沐浴,過了明日,頭一件事就是好生沐浴一番。”
“是。”小景子彎腰擡起銅盆,偷偷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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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屋外練劍的可是飛霜師姐?”季景江問道。
“正是,”小景子擡着銅盆站好,道:“奴才去換早膳過來,公子稍等。”
“好。”
大概一刻鐘後,小景子在外面敲門,只是還沒待他說話,門就被直接推開,進來的是兩個錦衣華服的公子,高一些的穿着一襲绛紫色衣袍,矮一些的着品竹色衣衫,小景子只得瑟瑟縮縮地跟在後面。
“你就是皇上新得的男寵?”高個子公子開口便是不屑的語氣,讓季景江微微皺了眉。
他身邊的小公子倒是覺得不妥,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勸道:“五哥,叫四哥知道了定要責怪,我們還是……”
“元楷,你怎的還是如此膽小怕事?”被喚作“五哥”的公子抽回衣袖,側頭責怪道。
“不是我怕事,只是聽說眼前這位是江湖中頗有些名聲的雲季山莊的少莊主,”周元楷邊說邊向季景江作揖,季景江也回禮,他才接着說道:“萬一不是五哥所猜測那般,那我們今日所為豈不是壞了禮數,丢了皇家臉面?”
“六弟考慮得倒是周全,如此說來倒是本王的不是了?”周寰宇眯了眼,居高臨下地看着周元楷。
“五哥言重了,我怎會是此意。”周元楷忙分辨道。
“咳,二位……”季景江有些尴尬地看着兩個争吵不休的人,忍不住出言打斷。
兩人同時看向季景江,然後對視一眼,才好像頓悟他們是來幹什麽的。
“這位想必就是湛王吧?”季景江擡手指向周寰宇。
“正是,沒想到你還知道本王。”
“湛王爺大名,景江自然曉得,這位應該就是先帝的六皇子周元楷殿下了吧?”季景江又指了指另一邊的周元楷。
“早就聽聞季少莊主是江湖中年輕一輩的翹楚,今日一見果然不凡,幸會幸會。”
“六殿下客氣了。”
湛王周寰宇是先帝第五子,年十五,剛剛在京城開府建衙封了湛王,母妃是現在的惠太妃。而六皇子周元楷似是剛滿十二,尚未封王,還住在宮中,母妃是現在的恭太貴妃。
“景江身體不适不能起身,還請恕罪。二位身份貴重,只是不知今日為何一齊到我這來了?”
“不礙事的,季少莊主躺好就是。”周元楷擺手示意季景江不必在意這些細節。
“我們今日就是來看看,皇兄又尋得什麽絕色美人,叫他日日思念,恨不得夜夜陪伴。”周寰宇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樣的表情倒叫季景江看不出情緒來,他看了周元楷一眼,卻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副等季景江回答地模樣。
“湛王殿下現在見過,作何感受?”季景江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反問道。
“雖然不俗,但也不過如此。”周寰宇說這話時,表情很是桀骜不馴,似是見過很多“絕色美人”似的。
“景江男兒身,自然稱不上絕色。”季景江也不惱,直視着周寰宇的眼睛回答道。
周元楷聽此回答不禁瞪大了眼睛,然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五哥說你是男寵,如此這般你也不生氣?”
季景江失笑,若是生氣有用,這二人今日便不會過來。
“他有何可惱,本就是以色侍人的男寵。”見季景江絲毫不作反駁,周寰宇覺得自己占了上風,趾高氣昂地看着季景江。
“怎麽湛王殿下對這京中盛行男風很是不滿?”季景江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好奇地問道。
周寰宇“啧”了一聲,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非也非也,五哥非但不是不滿,反而是喜歡得緊。還請季少莊主莫怪,五哥只是羨慕皇上,能有這麽多美人在側,所以……”周元楷的目光在周寰宇和季景江之間打轉,然後絲毫不顧周寰宇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調侃着,終于話還沒說完被憤怒的周寰宇打斷了。
“你給我住嘴,真不知先生都教你什麽了,怎麽什麽話都敢說,沒大沒小的!”周寰宇暴跳如雷,指着周元楷罵了起來。
周元楷也不甘示弱,和他對罵起來。兩人罵的倒是頗有文采,聽得出是讀了多年書的皇家子弟。
季景江倒是聽明白了,周寰宇言下之意就是,你是不是親弟弟,怎麽盡拆我的臺!
“二位,二位別吵了……”季景江試圖制止他們,卻見二人專心争吵非要分出個高下,季景江無奈地看了看幾乎隐形的小景子,他還擡着季景江的早膳等在一旁,只不過一直在擡頭偷看。
于是季景江沖小景子招招手,小景子便擡着早膳走了過來。
“給我吧,你先出去吧,他們二位這一會兒還争不完呢。”季景江接過已經不燙的燕窩粥,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吃了一半,争吵的二人突然一齊轉頭看向他,季景江被這突如其來的目光吓得手上一抖,差一些就端不穩粥碗。
“季少莊主好雅興啊,我們二人為你争吵,你竟在安然喝粥?”周寰宇的語氣,居然像是在撒嬌,季景江有些錯愕地看着他,這副模樣倒是像極了周永懷,難怪是親弟弟呢。
“……”季景江咽了口中的粥,看着周寰宇有些不确定地問道:“殿下這是在責怪景江?”
“自然怪你。”
大言不慚,季景江內心早就把這個小屁孩按在地上暴揍一頓了,但是表面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那便請二位殿下回吧,待景江養好傷,再去拜訪二位殿下。”刻意加重了“養好傷”三字,季景江的逐客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周寰宇看了看周元楷。
周元楷正欲說什麽,門外卻傳來周永懷的聲音。
“朕還是太過心軟,上次五弟挨的板子可是已經好了?怎的還是如此不長記心?還有六弟,可是先生留的功課太少?朕明日就去與鄭大人說說,讓他好好教導于你。”
“四哥!”周元楷小聲驚呼,頓時慌了手腳。
“皇兄怎麽過來了?”周寰宇忙沖着門外行禮,周元楷也依葫蘆畫瓢跟着行禮,下一瞬門就被趙伯翰推開。
“在外面候着。”吩咐趙伯翰門外等候以後,還穿着朝服的周永懷就走了進來。
“皇兄。”方才還吵嚷的二人畢恭畢敬地行禮,主動站到一旁給周永懷讓了路。
“哥哥可好?”周永懷沒看二人一眼,徑直走到季景江身邊,關切地問道,說着還用手觸碰了季景江手中的粥碗,然後周永懷皺了眉,道:“這粥都涼了,底下人怎麽做事的,趙伯翰!”
“奴才在。”趙伯翰聞言趕了進來。
“懷兒,”季景江出聲制止,周永懷看向他,“是我吃得慢方才放冷了,不怪小景子。”
“那便是你們倆,在景江這裏胡鬧,耽誤他用早膳。”周永懷轉頭看向周寰宇和周元楷,二人不禁打了個冷噤,說起來還當真是怪他們來叨擾,只是周永懷這充滿殺氣的目光,怪吓人的。
“懷兒,”季景江這次拖長了尾音,語氣中有一些無奈,“也不怪他們,我說了是我吃得慢,長久的不進食吃太快了傷胃,昨日黃神醫才囑咐過。”
等待着周永懷懲罰的周寰宇和周元楷意外地沒有等來狂風驟雨,反而這怒氣被季景江溫和的三言兩語就化解了,不可置信地對視一眼,皇兄對待二人一向嚴苛,雖說是為他們好,但是确實太過嚴苛了,現下這般還是第一次,皇兄竟然如此聽眼前地季景江的話,看樣子他果然不是男寵這麽簡單。
周元楷有些得意地看向周寰宇,周寰宇瞪了回去。
“擠眉弄眼的,幹什麽呢?”這時周永懷正好看向他們,剛好看到這些小動作。
“沒什麽沒什麽,我們今日不懂事打擾季少莊主了,現在皇兄來了,我和六弟就先行告退了。”周寰宇總算不再稱呼季景江為“男寵”,得到周永懷的首肯,就拉着周元楷逃也似的跑了。
“你也出去吧,把這粥擡走,換新的上來。”周永懷将季景江手中粥碗遞給趙伯翰,吩咐道。
“趙公公,不必了換新的了,我已經飽了。”
“當真飽了?”周永懷問道。
“嗯。”季景江點頭。
“那你出去吧,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是。”趙伯翰捧着粥碗,退了出去,将門關得嚴嚴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