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宋書定的是江城頗有名氣的一家中餐廳，大氣古典又低調奢華，符合他們中年富商的氣質和口味。
就是位置稍微有點兒遠，舒子期預估不堵車的話，大概要三十分鐘的車程。
只是三十分鐘，對她來說實在過于漫長。
她半天沒想好應該說點什麽才顯得不尴尬。
好不容易平靜心情，舒子期正準備雲淡風輕地來打個客套的招呼。
一扭頭看到那個英俊過分的側顏，她腦海裏飄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不愧是經得住高清鏡頭近距離考驗的顏值，她以前就喜歡他不是沒道理的。
顧妄單手握着方向盤，動作顯得十分散漫。
窗外的陽光正好落到他臉上，這張迷惑了無數粉絲的臉，輪廓被光線勾勒得更為深邃完美，仿佛自帶光環。
只是他表情略顯淡漠，再加上透着冷光的墨鏡，緊閉的薄唇，整個人更多了幾分不可接近的氣場，像是無聲就能掐滅任何人對他不切實際的妄想。
舒子期想起他粉絲在面對其他女星和他碰瓷CP時說的話，他就是生在神壇上的人，普通人不要妄想走進他的世界。
對碰瓷的言下之意，寧配嗎？
粉絲固然是對他濾鏡太強，但她此刻竟然也有那麽點，覺得他好像真的不可染指的那個意思。
如果他不是顧妄，這張臉的确值得出現在她的各類屏保壁紙中，可惜了。
舒子期還沒收回視線，正好到了紅燈。
車停下的同時，感受到目光的顧妄也轉過頭。
兩個人目光措不及防對上。
隔着墨鏡，她看不到他眼神，只看到他在望過來時揚了下眉峰。
像是問，你有事？
這種誰先開口誰是狗的氣氛下，舒子期只沉默了幾秒，直接轉過了臉，若無其事拿出手機。
顧妄視線一不小心地飄到她被點亮的手機屏幕上，池希曜的照片赫然入目。
他剛皺了下眉，不到一秒的功夫舒子期已經解鎖進入主屏幕，而主屏幕的壁紙，是池希曜的另一張照片。
等到她打開微信對話框時，聊天背景雖然被文字泡的遮擋了不少，還是隐約看得出，這又是一張池希曜。
顧妄：“……”
他目光重新落到她裝作平靜的臉上，女孩低垂着的眸只聚精會神看着手機，仿佛他不存在。
顧妄薄唇很輕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打算說句什麽。
紅燈結束了，前方車流開始移動。
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發動了車子。
辰寶坐等一個爸爸：【還沒到嗎？宋爸爸的宴會應該高端大氣上檔次吧，去的是不是都商界名流什麽的？】
畫畫賺錢：【想多了，就一頓便飯，幾個人的小聚】
辰寶坐等一個爸爸：【好吧，那有帥哥嗎？】
舒子期下意識的，餘光往顧妄那掃了一眼，繼續漫不經心敲字。
畫畫賺錢：【也許有池希曜，算嗎】
辰寶坐等一個爸爸：【啊啊啊宋爸爸果然是花錢給你包了池希曜，如果他不收幹女兒請務必問問其他叔叔伯伯有沒有缺女兒的啊！】
畫畫賺錢：【可能就有池希曜他爸吧，沒記錯的話池希曜是獨子，那他爸也許缺女兒？】
梁辰在那邊用無數個感嘆號表示感動，發誓她要有這麽個哥哥一定将他打包送到她床上。
舒子期有一搭沒一搭回着梁辰的微信，心裏還想着要不要提一嘴還有顧妄。
還沒想好，車子已經進了停車場。
梁辰發來一條語音，她按着語音泡泡準備設置成聽筒播放。
車剛好快到拐彎口，一輛不知道有什麽毛病的越野車從背後橫沖直闖超到他們前方拐彎，還順帶幾個肆無忌憚的年輕笑聲。
顧妄冷着臉一個急剎車。
舒子期慣性下沒顧上手機，原本要切換聽筒模式的手松了，成了點開那條語音播放。
“你說你跟你老公這一回生二回熟的，是不是多見幾次就喊成真的了，池希曜他——”
老公兩個字仿佛一聲驚雷響在她腦子裏，舒子期手忙腳亂退出了微信程序。
她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車內異常的安靜。
在旁邊那道宛若有形的視線中，她陷入了兩難的局面。
不解釋吧，顧妄是池希曜的朋友，這種大放厥詞的單方面老公很尴尬。
解釋吧，好像是她在跟顧妄解釋似的，又關他屁事。
好在她沒糾結多久，車已經開動了，找了個停車位倒進去。
她尴尬地閉了閉眼，沒有再回微信，準備裝死到底。
顧妄熄了火，将墨鏡摘了下來。
他沒急着下車，深黑的眸帶着點莫名的情緒看過來，随後掀了下薄唇，“池希曜的粉絲？”
剛剛解開安全帶的舒子期：“……”
她抿了下唇沒出聲，巴掌大的臉跟着緊繃了一下。
再擡眼就看到那雙深黑的眸子正靜靜看着自己。
舒子期硬着頭皮出聲，“……恩。”
顧妄打開車門的手停頓了一瞬，收回了目光，下車前冷淡的一句，“下次品味好一點。”
舒子期：“？？？”
他，什麽，意思？！
顧妄剛下車，就看到她用力地甩上車門，站在車邊瞪大了眼看着自己。
白皙的小臉此刻似乎因為生氣，染着一層淡緋色，整個人像只被踩到尾巴的毛茸動物，連眼神都是奶兇奶兇的。
他看了片刻，将手懶洋洋抄進口袋，語氣終于放緩了點，“走吧。”
舒子期步子沒動，她差點氣笑了。
誰都知道，現在粉圈底氣最足，優越感最強，站在鄙視鏈頂端的，是顧妄的粉絲。
但她還是覺得，他這個明顯的diss太過分了一點吧。
池希曜的粉絲怎麽了？
當池希曜的粉絲難道很丢臉嗎？
好歹她也真情實感粉了希爺一場，看不過自己愛豆被這麽欺負。
舒子期一瞬不眨盯着他，“恩，我就是粉池希曜，特別喜歡他，他就是最好的！希望你以後說話注意點，作為前輩不要太欺負人了。”
顧妄眉頭挑起，看着她，以及車外不遠處也剛剛下車走來的池希曜和謝遙。
他輕眯了眸，“那我欺負他又怎麽？”
池希曜站在原地：“？”
舒子期：“言盡于此，我們小太陽也不是吃素的！”
小太陽是池希曜的粉絲名，雖然她只是個新來不過一個月的小太陽。
舒子期雙手放進口袋裏，自以為很冷漠的姿态轉身準備走人。
她一轉身就看到了僵在她面前的池希曜本人。
舒子期：“……”
池希曜：“……”
四目相對後，本尊希爺雙手緩慢地抄進休閑褲的褲兜裏，眉頭蹙得很微妙，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她。
那個眼神裏夾雜着各種困惑，遺憾，感動以及你很好但我配不上你的喜歡等等。
半晌後，他語氣有點過分沉重，“脫粉吧，真的！我謝謝你了！”
從停車場進餐廳的整個過程都挺尴尬的。
舒子期也沒想到她偶像在顧妄面前有這麽慫。
跟池希曜一塊來的男人她不認識，自我介紹叫謝遙，全程要笑不笑地圍觀他們，讓她覺得這人好像對這場尴尬格外的幸災樂禍。
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人。
她爸爸提出做東的這次聚餐說的是幾個老朋友聚聚。
舒子期聽着是比李餘一開始提出的“宋家千金大型回歸晚宴”這種操作顯得家常溫馨不少，以為就是和長輩的便飯。
誰知一進包廂，只有兩個人。
宋書正在跟旁邊一個笑聲爽朗大聲的中年男人喝茶談天。
見門開了，他擡了眉頭，笑道，“子期。”
看到跟在舒子期身後進來的池希曜，宋書笑容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後又看到池希曜身後的顧妄，謝遙。
他笑容怔住。
宋書看了眼這多餘的兩個人，臉色很快恢複如初，笑着說，“都來了？子期，是這樣的，今天有點意外，臨時約的時間，有些叔叔伯伯還沒回國，你沈伯伯又臨時有事，就只有池叔叔來了。”
池叔叔？
舒子期禮貌地打了招呼。
然後聽見池希曜對宋書旁邊的人喊了聲，“爸，你也來了！”
還真是池希曜他爸！
舒子期覺得自己這張嘴今天是開了光吧。
都打了招呼後，幾人順次入座。
舒子期前腳剛坐下，旁邊的椅子後腳被拉開。
她本來以為是站着她旁邊的池希曜，結果那道身形坐下，她才發現是顧妄。
池董看了下腕表，“老宋，要我說，我們還是走吧。這都是年輕人，說什麽我們也插不上嘴，看到我們還不自在，何必呢。以後等他們回國再給你這位千金辦個私宴。”
池希曜一聽，迫不及待想請他們快點離開，“是啊是啊，宋叔叔你們本來也很忙，就別在這裏耽誤時間了。放心，我們都認識小舒，會照顧好她的。”
池董很不講父子情面地橫了他一眼。
宋書見他這麽上道，很欣慰，“說得也是，正好我公司那也有點急事。”
舒子期愣了下，“爸，你再忙也要吃飯啊。”
宋書擺擺手，“沒事，我去公司再吃，你們年輕人慢慢聊，我看你平時也很喜歡關注什麽娛樂圈，正好是小希的工作，你們年紀也差不多。”
池希曜連連點頭，頭都不敢擡：“宋叔叔你太擡舉我了，妄哥才是前輩。”
顧妄懶散地靠着座椅，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宋書和池董已經起了身，走之前宋書又叮囑了一句，“小希，等會兒記得送子期回去，她不會開車，自己回去不安全。”
屢次被點名，很莫名其妙的池希曜：“……行吧。”
池董又冷冷提醒，“聽到沒，這是宋叔叔的寶貝女兒，要是敢欺負她我要你好看！”
池希曜內心很多的小問號。
這麽多人，為什麽老點名他一個？
好不容易等到兩人走了，舒子期開始聽到池希曜不停的念叨。
“我爸總算是走了，你說他怎麽就這麽有空呢？這說明公司并不忙碌吧，有什麽必要老批評我不務正業……”
謝遙嗤笑，“因為你确實不務正業。”
舒子期剛才就想說，她爸和這個池叔叔在，她還真不會不自在。
反而是這兩人走了，她開始不自在了。
她手無聊地把玩了一下茶具，聽池希曜在旁邊跟謝遙說了半天他到底算不算不務正業這個問題，終于是有點無聊得聽不下去了。
她清咳了聲，打斷了吐槽興頭上的偶像。
“是這樣的，今天這頓飯，我爸爸也就是怕大家不認識我，現在該認識也認識了。我知道大家都忙，也不太好意思耽誤你們時間……”
池希曜吃了塊餅幹，自來熟地說，“沒事，我們今天都很有時間。”
舒子期看着他：“……”
池希曜從她眼神裏看出是想溜之大吉的意思。
然後他瞥了一眼顧妄看不出情緒的臉，對舒子期笑得很純良，“馬上上菜了吧，我還有點餓。你餓嗎？”
舒子期：“……”
今天也是想脫粉的一天！
有池希曜這個話痨活躍氣氛，加上說話很知分寸的謝遙，這頓飯倒是一點也不尴尬，甚至好像要求脫粉這件事都沒有發生過。
趁着顧妄從包廂出去時，硬撐了半天的池希曜終于忍不住，逮着舒子期，“小舒舒，你跟我說個實話吧，你和顧妄以前是不是認識？是不是？”
從會所回去那天到現在，池希曜也沒能從顧妄嘴裏撬出半個字。
他滿腦子的疑問全寄托在舒子期一個人身上。
舒子期看了眼自家愛豆過于八卦的眼神，幹笑，“其實……也不是很熟。”
“我記起來了。”旁邊的謝遙突然看着她出聲，“我見過你。”
說完後，不等他們兩人的反應，謝遙又自顧自一笑，像是很無語自己竟然到現在才想起來。
“有嗎？”舒子期也重新打量着他。
謝遙勾着唇，肯定地說，“準确說，我們沒見過，但我見過你。”
池希曜豎起耳朵。
“我見過你那次，是好幾年前，在江城大學，我當時有事去找顧妄。”
聽到江城大學四個字，她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謝遙興味濃濃地看着她說，“我看到你和顧妄……”
舒子期：“……”
池希曜等了好幾秒，提醒，“然後呢？你快把話說完。”
謝遙考慮了會兒，擡眸就看到正推開包廂門的那道身影。
他雙眼含笑，一點也不怕尴尬，慢悠悠地繼續說，“也沒什麽，就是看到他在親你。”
池希曜：“………………”
舒子期腦子也跟着‘嗡’了一下。
剛結完賬，信步走進的的顧妄停頓住。
他目光不着痕跡地掃過謝遙，深瞳中似乎凝着一道晦澀的情緒，最後目光落到舒子期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