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雲嫣說要去見畫師,便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根據玉芽指引的位置, 這般神乎其技的畫師竟然沒有藏在深山老林亦或是避世而居。
反而在這街心最熱鬧的地方, 甚至雲嫣坐在茶館二樓,一低頭就能瞧見段氏招牌。
雲嫣這個時候才開始有些懷疑玉芽的話了。
淺草想到那畫師古怪的脾氣, 頗是遲疑道:“要不咱們回去吧?”
雲嫣搖頭,“來都來了, 自然是你先去瞧瞧。”
淺草沒想到雲嫣會讓她一個人去,頓時有些害怕, “可是玉芽都不能成功……”
雲嫣鼓勵她道:“她又怎麽能同你比呢, 你可是我的貼身侍女, 你的資歷可比她老多了。”
淺草隐隐約約覺得是這麽回事兒。
雲嫣堅持,她也只好硬着頭皮進去。
雲嫣心裏琢磨着淺草能進去多久, 豈料她茶還沒喝兩口,就瞧見淺草頂着一頭的茶葉又捂着臉跑回來了。
“公主, 那人可真是太壞了!”淺草怒道。
雲嫣一副心疼的模樣, 給她擦着身上的茶水, 安撫她道:“那你在這裏歇一會兒, 叫我進去瞧瞧。”
淺草疑惑道:“公主不怕被他潑茶水?”
雲嫣打量着她身上的茶葉,甚是單純道:“燒茶不也得費一番功夫嗎?”
淺草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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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以公主讓奴婢先去, 就是為了讓他把茶水潑幹淨?”
雲嫣的心思被她一語道破,也只得羞澀地哄她道:“回去給你補兩身新衣裳可好?”
淺草頓時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她家公主什麽時候才能做個人啊!
待雲嫣撫平了衣服上的褶皺慢吞吞走進去時,便瞧見大堂內一個正在低頭作畫的人。
她愈發驚奇。
以往不論是寫字還是畫畫,那些畫功深厚之人多半都愛在僻靜清雅之地作出成品。
然而這人卻在鬧市中來作畫,還是在時不時就會有人闖進來的情況下。
況且這人也不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子, 而是一副年紀輕輕的樣貌,眉眼間全都是不耐煩,倒是可以看出幾分暴烈的性子。
那男子擡眸掃了她一眼,便冷聲道:“尋常人都不給作畫,只畫裸、女,快些滾出去!”
表面上是段霜守不肯給人作畫,但事實上是他在這裏等了許久,連日來都沒有一個女子願意讓他畫裸相。
哪怕是去青樓裏,一聽說要畫自己的裸像帶出去,她們個個仿佛又變成了貞潔烈女,說什麽都不願意了。
是以段霜守的性子也日益暴躁了起來。
他摸了摸手邊的茶壺,發覺裏頭空了,頗有些遺憾,卻聽見對面小娘子輕聲道:“你怎就知道我不肯給你畫了?”
段霜守愣了愣,遲疑擡眸,這才正眼看清楚這小娘子的模樣。
“你是妓、女?”
雲嫣搖頭,“我自然不是妓、女,我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段霜守無語道:“我還從來沒見過可憐人說自己是可憐人,單說你這一身穿着,你又憑什麽說自己可憐?”
雲嫣轉身尋了把順眼的椅子坐下,理直氣壯道:“你覺得,我若不是可憐人,這樣一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麽可能願意給一個陌生男子畫裸像呢?”
段霜守聞言便愈發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她,着實有些不能理解。
雲嫣笑說:“他們說你不肯給人作畫,可你分明還在接生意,可見你還是肯做買賣的,只是代價大了一些是不是,你不若與我說一說,興許你我有緣分能做成一筆交易。”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段霜守問她。
雲嫣也沒打算要與他賣關子,開門見山道:“據說你只要聽人描述出具體特征來,便能畫出一個素未蒙面之人的畫像,我也想請你幫我畫一個人。”
段霜守道:“你可知道我替人作畫的代價是什麽?”
雲嫣坦然搖頭,“雖不知道,但我覺得我有這個能力來付。”
段霜守驀地拍桌子,“你這個小妮子好大的口氣!”
雲嫣見狀露出微笑:“我想一定沒有人能幫到你,你何不試一試,倘若成功了你也不會虧是不是?”
段霜守逐漸遲疑。
“其實今日你不用擔心我不敢給你畫,因為我還需要你為我作一副畫之後,才決定要不要與你做這筆交易。”
雲嫣話鋒一轉,頓時令這情形起了些微妙的變化。
段霜守陰晴不定地望着她,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雲嫣笑說:“你想畫女子的裸像,但一整張都是白花花的身體,着實沒什麽美感……”
她裙擺下的青緞鞋兒随着她擺蕩的動作若隐若現,心情頗是輕快。
“倘若你能把我其他的地方畫好,我們興許還能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往下交易。”
淺草在茶館裏等得衣裳都被太陽給曬幹了,心裏正是遲疑要不要闖進去瞧一瞧。
過了片刻雲嫣便懶洋洋地從那段氏畫館裏頭出來,全須全尾,周身沒有沾上一片茶葉。
而先前還兇神惡煞的段畫師這會兒卻漲紅了臉,雖瞧見雲嫣如同瞧見了洪水猛獸一般與她隔着一臂長的距離,但也仍是将她一直送到了門口。
那段畫師四下看去,總覺得路人再偷偷窺望着他,他愈是不想臉紅,便愈是克制不住,便轉頭惡聲惡氣地與雲嫣道:“你果真不會騙我?”
雲嫣撫着袖子笑說:“騙你做什麽,你想要煙海暮雲硯,我去給你尋來,況且就算找不來你也不算吃虧,我瞧你對我的腳是極滿意的……”
段霜守聞言頓時一慌,左右看去,确定沒人聽見他們對話,才道:“你可別将我當做那種別有用心之人,倘若你宣揚出去旁人逼着你來嫁我,我也是不會娶的。”
雲嫣粲然一笑,“我嫁你做什麽,我方才是騙你的。”
段霜守聞言頓時一臉防備地望着她。
雲嫣說道:“其實我就是個妓、女。”
段霜守大吃一驚。
匆忙湊過來想要聽清楚他們說什麽的淺草也僵住了。
雲嫣施施然離開,哪裏管別人什麽反應。
淺草咬牙道:“公主啊,你已經成婚了……”
雲嫣輕飄飄道:“我從前在書上就曾看到好些公主在婚後都比我更加荒誕淫、蕩,我竟都遠不如她們……”
淺草覺得自己的下限總是在不斷地被自家公主給刷新,“公主你不要臉了?”
雲嫣很痛快地承認道:“旁人都要臉就行了。”
要是大家都一起不要臉了,雲嫣恐怕才會憂心自己到底能不能是最不要臉的那個了。
到了晚上,景玉問她:“你白日裏去了何處?”
雲嫣一副本本分分的模樣道:“我生辰日近了,便想着上街去給自己買個禮物。”
才新婚燕爾,景玉倒是沒有留意過這個日子,他想了想問她:“你想要什麽?”
雲嫣笑說:“我想要夫君給我做個木偶。”
景玉不解地看向她。
雲嫣道:“我瞧唱戲裏頭也是這般,那些金銀珠寶都比不上心上人親手做的東西,殿下覺得呢?”
景玉蹙起眉心,反而遲疑說:“只是我并沒有做過……”
雲嫣頓時笑倒在他懷裏,拿着澄亮的眸子去看他,口吻甚是揶揄:“殿下真是傻,那是窮酸的人才會做的事情,你是皇子,我方才是打趣你的,你竟也聽不出來。”
景玉知曉她心思促狹,只好撫了撫她的頭發,沒再多說什麽。
雲嫣卻在心裏頭想着那勞什子硯臺。
她白日裏與那段霜守互相許了個條件,她要先見識一番他的畫工,他亦是要求她能替他取來一件尋常人都取不到的東西,彼此都能滿意,她才要他繼續與他交換真正的條件。
倘若她真有手段,便要替他拿到一塊前朝大師遺留下的一塊煙海暮雲硯。
雲嫣一口答應下來,段霜守才覺得她是真心來求畫的。
雲嫣存了一門心事,夜裏頭難免有些睡不着。
等到身旁人呼吸平穩了之後,她便悄悄打量着景玉的睡容。
平日裏雲嫣便留意到了,這位六皇子的眼睫又長又密,比女孩子的眼睫都要漂亮。
只是配上他那雙清冷幽深的眸子,那眼睫也似覆了寒霜一般,反而更能勾着雲嫣的心思。
雲嫣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觸他眼睫,只是才落到他的眼睛上方,便驀地被什麽東西給用力地鉗住。
雲嫣吃痛呼出聲來,手腕上被人鉗制的力度才松了松,景玉緩緩睜開眼來,又看向她。
“公主還不睡嗎?”
他的聲音不含一絲的含糊與倦意。
雲嫣沒有吭聲,覺得他這睡覺防人的習慣頗是不好。
景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倘若不是雲嫣挨得近,興許都沒能聽見。
他張開手臂将她攬到懷裏來,小公主便迫切地鑽過去,恨不得一次性拱到他心窩裏去。
“公主……”
雲嫣嬌聲道:“你該叫我嫣嫣。”
景玉默了默,語氣也多了幾分遲緩,“嫣嫣……”
雲嫣頓時歡喜地勾住他脖子去親他。
景玉将她的熱情如數承接,把她親困了她終于能消停睡了。
後半夜雲嫣卻做了個夢。
夢裏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多出來一根奇怪物什,一直抵在她身上,叫她頗是難受。
偏偏她睡得沉還不能立馬醒來。
她哪裏知道,景玉這幾日喝再多的藥夜裏頭瞧見了她也愈發忍不得了……
她這般不依不饒地勾、引,把景玉隐忍已久的藥性終于也都給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說日萬……結果睡着了,改天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