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隔幾日雲嫣才收到了那位畫師畫了兩個時辰才完成的畫作。
這畫中規中矩,可仔細看來與她和景玉并不相像。
雲嫣頗有些失望。
淺草道:“想要畫得同人一模一樣, 哪裏會有這般神奇的畫師, 奴婢覺得這畫已經極是傳神。”
雲嫣道:“京中除了宮廷畫師,民間必然也還有, 你可知道哪裏有名聲好的畫師?”
淺草同雲嫣一樣都是啓國來的,哪裏能知道這些事情, 便是想要知道,也得花時間打聽。
“奴婢知道……”
旁邊有個小丫鬟像個蚊子一般小小地哼哼了兩聲。
若不是雲嫣耳尖, 恐怕都沒能聽見。
她轉頭瞧見對方是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 臉蛋圓圓甚是可愛, 目光卻有些呆,是一副老實人的模樣。
“民間有個叫做段霜守的畫師, 他畫畫可厲害了!”小丫鬟一臉崇拜的表情。
淺草懷疑道:“能有多厲害?”
小丫鬟咬着手指頭說:“他就能像皇子妃說的那樣……能把人畫得跟真人似的。”
淺草道:“可是他用來誇大其詞,好叫旁人來找他買畫才這樣說的?”
小丫鬟搖頭:“不是誇大其詞, 是真的, 他從前幫過好多人畫過對方已經去世的親人畫像, 不過後來找他求畫的人實在太多, 他就不肯幫人畫畫了。”
雲嫣聽着便愈發感興趣,看向那小丫鬟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Advertisement
小丫鬟頓時羞澀地收起手指在衣擺上擦了擦, 小聲說:“奴婢叫玉芽。”
雲嫣點了點頭吩咐她道:“那你幫我去打聽打聽那位畫師在哪裏,往後你便跟着淺草做事兒。”
小丫鬟又驚又喜,忙就去了。
淺草跟着雲嫣見她往那書房裏去,嘴裏念叨着:“公主莫不是想學畫畫了?”
雲嫣道:“你怕不是忘了,我這個月都沒有給哥哥寫信。”
她說着便狐疑地看向淺草, “你也一直沒有收到啓國的信件嗎?”
淺草搖頭。
雲嫣語氣頗有些抱怨:“哥哥怎就這般忙碌,我都大婚過了,他也不肯回一封信給我,他定然還在生我的氣……”
淺草一聽她這些碎碎念便有些不安,小聲說:“想來他很快就會氣消了的……”
雲嫣笑說:“他自然會氣消的,畢竟他那樣疼我,他氣我也只是因為太疼我罷了。
這回除了信以外你再捎帶一些別的東西叫人一道送回啓國去,我可不能叫哥哥憂心我在景國過得不好。”
淺草連忙應下,又幫着她磨墨,看着她心情大好地開始寫信。
這廂景玉卻沒如從前一般繼續被天子無視。
他娶了啓國公主,皇子的身份明面上亦是得到了承認,天子便不會再刻意地将他忽略。
不論在天子心裏他是什麽,他都有了同其他皇子一般的待遇。
天子要他參與朝事,他便按着對方的吩咐,一早便來了景和這裏,要與對方一道出宮辦事。
只是等候的功夫,卻有一個年紀老邁的婦人出來。
那老婦穿着略是不俗,比之其他下人顯然更有分量。
她出來乍然瞧見了景玉,神色竟怔了怔。
景玉望着她,心緒平和地喚道:“外祖母。”
那老婦手指頓時一顫,遲疑了片刻才與他道:“二皇子已經先一步離開了。”
景玉點了點頭,他擡腳要離開,那老婦又将他叫住。
“六皇子既然已經娶了啓國公主,日後便該好好過日子……”
老婦嘆息,一副為他好的模樣,輕聲道:“莫要再像從前那樣,丢了天家的臉了。”
跟随在景玉身旁的楚吉頗是訝異,眼見着那老嬷嬷說完了話便在其他侍婢的攙扶下回去。
而景玉仍是那般不愠不火的模樣。
楚吉像是有幾分理解這位主子常年缺失表情的緣由。
倘若一個人不願意暴露出自己脆弱的時候,那他多半都是面無表情的。
時日久了,至于他是仍然在默默忍受這一切,還是真的沒有了情緒,楚吉便不得而知了。
“殿下,咱們現在過去,應該還趕得上。”楚吉低聲提醒道。
景玉微微颔首,只是徑直地離開。
楚吉忽然便想起來自己先前打聽的一則小道消息。
雖不知道靠不靠譜,但也是與這六皇子有關的。
他聽聞這位六皇子剛入宮的時候便孤立無援到了極致。
想來六皇子那時以為自己有了父親與兄弟,初時也是羞澀不安與歡喜的。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對于旁人而言是怎樣一種羞恥的存在,也不明白,他的父皇為何會厭棄他。
他甚至被兄長們騙過吃了一碗泥巴,可見那時心性也是單純。
後來待在宮裏久了,他聽聞自己還有個外祖母後,便抱着一絲希望打聽到了對方的蹤跡,想要偷偷去見見對方。
六皇子的母親是寧貴妃身邊的宮婢,而他的外祖母恰好也是伺候寧貴妃的蘇嬷嬷。
待六皇子找到了二皇子院子裏時,那二皇子被他吓得摔了一跤,恰好被蘇嬷嬷看在眼中,她便沖過來将六皇子推倒在地上,怒罵他不知是哪裏來的野種,竟欺負了天家的孩子。
還是二皇子奶聲奶氣地解釋了這人是來找蘇嬷嬷的。
那蘇嬷嬷知道景玉的身份後,沒有一絲的欣喜,反而滿身的不自在,抱起二皇子當着心肝肉哄回去了。
而六皇子被自己的親外祖母當做野種摔在地上,當時是什麽樣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晚上景玉回皇子府來與雲嫣一道用晚膳。
桌上菜肴豐富,菜色基本也都是随了雲嫣口味。
雲嫣時不時給他夾菜,見他什麽菜都肯吃,便給他夾了塊大紅的番椒。
景玉頓了頓,才朝她看去。
雲嫣不懷好意地笑說:“這是我最喜歡的菜,殿下也該嘗嘗。”
景玉果真夾起來吃了,竟沒有半點雲嫣臆想中的窘迫。
那般辣的東西叫他吃下去,他卻也是一樣眉頭都不皺一下,簡直無趣。
雲嫣意興闌珊地收了捉弄他的心思,心裏頭不知道第幾回念叨他是個木頭成精的了。
她嫌他無趣,一直都嫌棄着。
景玉知道她的想法,也是一直都很清楚。
到了夜裏,雲嫣洗漱過回寝屋來便瞧見景玉倚在床頭看書。
他手裏捧得還是原先那本舊書,看起來不厚,他卻好似看了很久。
雲嫣蹬了鞋兒硬生生地擠到他懷裏去,細細的手臂又纏住他的脖子,不許他再看書。
“你怎就不愛看我……”
景玉只好松手将書放下,雲嫣見此才高興起來,笑着去親他。
景玉并沒有去抱她,也沒有熱情回應,小公主卻像是在品嘗美酒一般,認真而仔細地親吻他。
親到最後沒了力氣,她才反而害羞起來将腦袋埋到他的懷裏去。
雲嫣軟聲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莫不是洗澡的時候用了什麽我不知道的香料?”
景玉道:“只是清水。”
雲嫣不信,“下次我要同你一起洗澡,想來就能知道你有沒有騙我了……”
景玉望着她,不置可否。
“你聽到這些一點都不激動嗎?倘若不是你長了頭發,我險些就要以為你是個和尚了。”雲嫣的手指纏着他頭發,又開始嫌棄他的無趣。
她凡事都喜歡有趣,他總這般無趣,她不喜歡他也是遲早的事情。
興許今晚上一覺睡醒過來,她發覺自己變了心也不會覺得奇怪。
景玉像是看穿了她的念頭,淡聲問她:“你後悔了嗎?”
雲嫣笑說:“我哪裏會後悔,我心裏最喜歡的便是殿下。”
她捉住他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小聲道:“我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嗎?”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他像是被她的話蠱惑了一般,輕聲地将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雲嫣嬌聲道:“那你的也都是我的……”
景玉沒有答她,只是他的是手指卻落在了她的衣裳縫隙處。
雲嫣下意識地要阻止,他卻忽然又俯身将她柔軟的唇瓣碾住。
雲嫣方才那是一陣和風淡蕩,輕柔得像是春日裏的細雨,一點一滴地去滋潤眼前人的冷漠與涼薄。
他不回應也不拒絕,即便是享受也絕對沒有體現在他的表情上。
她只當他不喜歡,卻沒想到這會兒他又像是繃不住了一般,又開始對她使力。
雲嫣含糊地嘤了幾聲也沒能叫他留情。
她掙紮他便按住她的手腕,她不掙紮了,也想要同他一般,占個手頭上的便宜去摸他的腰身,他卻宛若獵食獵物的野獸一般,擡起爪子按着她的肩,不許她觸碰到他。
雲嫣是既跑不掉也占不到便宜。
他在哪裏都能克制讓着她,偏偏落了帳子之後,便少了幾分耐性,頗是陰晴不定。
雲嫣哪裏知道他當下的心情。
他如今便如同是在鋒利的刀尖上去舔吮香蜜一般,一面繃緊了心神去防備她,一面卻還要忍受她的撩撥與誘惑。
但凡她這時碰到他,便會立刻發現他的秘密。
他的情緒堆積在陰暗的深溝裏,在光影照入之前,無人知道他在她身上隐忍了多少欲望。
只是遲早這些東西都會一次性地偾發而出,發洩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翌日早上,雲嫣醒來時都還有些茫然。
她昨兒晚上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只軟弱沒用的兔子,竟也會有種面對天敵時忍不住顫抖的錯覺。
淺草進屋來伺候她,見她怔着,便輕聲道:“公主可要起來?”
雲嫣點了點頭,想要起來換衣裳,卻覺得胸口有些輕微的疼。
她偷偷扯開領口瞧了一眼,發覺自己漂亮的小饅頭上斑斑點點的竟也沒有從前那麽漂亮了,心裏頭驀地一沉。
淺草轉身拿來件雲嫣向來喜歡的花紋式樣抹胸要給雲嫣換去,卻見小公主淚眼汪汪地拍開她手裏的小衣,委屈道:“不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捧着變醜了的小饅頭傷心抹淚:“這饅頭……不要也罷。”
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