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待用過了早膳,雲嫣清醒幾分,才與景玉一同往宮裏去先行拜見過天子與太後。
劉太後見到一對新人過來,心裏到底還是欣慰些許,沒有因對景玉的芥蒂而繼續冷眼相對。
她關懷了雲嫣幾句,而後對雲嫣道:“景婳在外頭要見你,你去瞧瞧她是有什麽事兒,正好哀家也與景玉說幾句話。”
雲嫣乖乖地應下,随即便随着宮人的指引出了屋去。
景玉身形未動,一直都安靜得很,他今日穿着一身淡色的長袍,竟與從前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與旁人不同,他似乎不管穿什麽,都掩蓋不住他周身那股常年積累下來的冷清氣質。
劉太後知曉他從前過得凄苦也不曾過問,便是因為寧貴妃的緣故。
倘若他的母親能一直都安分守己地做寧貴妃身邊的侍婢,而不去勾引天子,劉太後也不至于有如此深的隔閡。
可如此一來,這世間便不會有景玉,所以景玉的存在,從一開始便是令人憎惡的。
景玉被她單獨留下也并不多問,僅是擡起了眸,目光緩緩與劉太後對視。
劉太後打量着他那張與天子頗相似的容貌,遲疑片刻,心裏頭總算還記挂着幾分與景玉的親情。
她緩了緩道:“倘若有機會,你便也帶着雲嫣一起去見見你外祖母吧……”
景玉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扶手上的花紋,似對劉太後的話無動于衷,卻仍是淡聲應了個“是”。
這廂雲嫣被宮人引去了花園,便瞧見景婳迎面走來。
景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瞧着她的眼神宛若看着什麽怪物一般,甚是怪異。
雲嫣宛若尋常新婦一般,羞澀道:“姐姐可莫要笑話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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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婳繃着臉心想她才沒興趣笑話呢,要不是劉太後讓她将雲嫣引出來,她才不費這功夫。
“你這人可真是奇怪,為何旁的皇子都不去選,偏偏要選六皇子?”景婳難免将心裏的疑惑問出。
雲嫣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因為他長得好看。”
景婳不信,“可是我二皇兄亦是生得好看……”
雲嫣嫣然笑說:“他長得最好看呀。”
真将二皇子與六皇子放在一起,從氣質上來說興許是二皇子能更勝一籌,單從那張臉來看,只怕哪個都比不過她家夫君的。
景婳頗是無語,見雲嫣歡歡喜喜的模樣,便覺得心氣不平。
“你既喜歡他便要好好對他,倘若你對他不好又欺負了他……你也該明白,這裏到底是景國,日後我也有的是法子教訓你!”
景婳的口吻頗是不善,放在尋常人家來看,這幅嘴臉也簡直就是個惡毒小姑子。
雲嫣頓時戲精附身,委屈問道:“姐姐不喜歡我嗎?我這麽柔弱,怎麽可能會欺負我家夫君呢……”
景婳看她哪哪都不順眼,沒好氣道:“女子最是懂得女子的心思,你可知道你就算裝得再像,在我眼裏充其量也就是個僞裝成兔子的黃鼠狼。”
而且還是成日裏給雞拜年的那種,沒安好心!
雲嫣聽了她這話終于有些不高興了。
景婳見狀暗爽心道自己終于掰回一局。
如今啓國使臣都走了,她倒要看看對方還能作什麽妖。
景婳一心盼着雲嫣發火,豈料雲嫣只是扁着小嘴,委委屈屈地說道:“可我不喜歡做黃鼠狼,我喜歡做狐貍精呀。”
景婳還沒聽說過有人會提這種要求,一口氣噎得不上不下,指着雲嫣道:“你不知羞恥!”
雲嫣被罵了也不生氣,反而趁這個機會伸出纖細無害的手指戳了她一下,軟聲問道:“姐姐說的是這種不知羞恥嗎?”
景婳登時漲紅了臉,下一刻便雙目睜圓捂住了胸。
過了片刻景玉找來花園,卻只瞧見了雲嫣一人。
雲嫣一見着他,便嬌嬌地迎到他跟前,像個粘人精般揪住他袖子。
景玉輕輕捏住她的手,溫聲問道:“怎麽了?”
雲嫣望着他道:“景婳姐姐好生奇怪,我方才不過叫她下次罵我的時候不要罵我黃鼠狼,要罵也罵狐貍精,結果她卻……”
雲嫣說着便止住,一副被欺負的模樣,她扭頭喚了聲淺草,便委委屈屈地靠在景玉身邊,要淺草來說。
淺草怔怔地,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待她瞧見景玉冷淡的目光朝自己看來時,忙期期艾艾地替雲嫣圓話道:“結果……結果景婳公主她就奶羞成怒地跑了。”
她說完之後便不安地望向她家公主,只是不知怎地,雲嫣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就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雲嫣失望地搖了搖頭,挽着景玉的手臂轉身走了。
淺草愣了愣,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方才說了個奶羞成怒……
她竟然因為太過于震驚公主的舉動乃至于腦子裏想的全都是那個字了!
一群脫缰的野馬在淺草腦袋裏來回踐踏。
可惜兩位主子并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就已經轉身離開了。
淺草窘迫地看向旁邊另一個陌生的侍婢,那侍婢面上純然,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
“愣着幹什麽?”淺草問她。
侍婢想說“沒什麽”卻茫然地将心裏頭腹诽的話脫口而出:“沒、沒文化真可怕……”
話音落下,兩個人頓時都面面相觑,氣氛一時之間頗有些尴尬。
可見說話不分神,分神不說話在任何時候都是極重要的。
晌午後,雲嫣有些困倦,偏生這時府上來了位宮廷畫師。
雲嫣摟着景玉的腰,小腦袋擱在他的膝上閉着眼睛假寐,由着他替自己将壓亂的簪釵抽出來重新插好。
“倘若再不過去,畫師便該要回去了。”景玉淡聲提醒她道。
雲嫣在他膝上蹭了蹭,才慵懶地睜開眼來朝他看去,“他畫得好嗎?”
景玉想了想說:“聖上也曾贊過。”
雲嫣這才多了幾分精神,終于肯從他懷裏起來。
那畫師等了又等,雖心中不滿,但到底也不敢說出什麽冒犯的話來。
作畫的地點便在花園裏,下人設了座,只等兩位主子過去坐着,好讓畫師方便參照。
坐下後,雲嫣往左手邊看去,發覺中間隔着一張長幾,自家夫君離自己竟隔了一臂之長,便又起身走到景玉跟前。
“皇子妃這是做什麽?”
畫師剛要落筆,頓時又停住了。
雲嫣與那畫師道:“隔了那麽遠,總覺得與我夫君不夠親切,我與他坐近些行嗎?”
畫師老臉一紅,心說到底是啓國來的,竟能這般開放……
雲嫣哪裏真需要畫師同意,她說完便頗是歡喜地同景玉擠到了一張凳子上,又偷偷用自己的大袖子蓋住他的袖子,光天化日的便在畫師的眼皮底下偷偷将手指鑽進他袖子裏去勾他掌心。
景玉掃了她一眼,倒也沒将她推開,反而時不時亦會輕柔回應。
畫師拉長着臉簡直想把畫紙戳爛。
畫師心裏頭不爽歸不爽,但到底還是在認真仔細地下筆。
待到畫作完成,那位皇子妃卻又不知什麽時候靠在六皇子的肩上睡着了。
畫師離開,下人們來收拾東西,忍不住問了一句:“可要叫醒皇子妃……”
景玉搖了搖頭,旁人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一直等到黃昏時候,雲嫣緩緩睜開眼來,一入目的便是天邊一段燒紅的雲霞。
庭院裏的風都輕輕柔柔的,像是怕驚擾了她一般,空氣中有些許花香,摻雜着草木清新的氣息卻是恰到好處的舒适惬意。
雲嫣緩緩眨了眨眼,想到自己方才的夢,便忍不住轉頭看向身邊的景玉。
“倘若我當初沒選你,你會不會生氣?”雲嫣又忍不住問了一遍這問題。
“不會。”
景玉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抿了抿唇,又道:“但我亦不希望公主在那個時候抛棄了我……”
這時興許是黃昏的意境過于凄涼,又興許是景玉臉上的表情确實是鮮少的脆弱,竟叫雲嫣看得有些恍神。
從前都說女色動人,可她當下卻看着他一時也挪不開眼,這會兒的光柔柔地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眸子裏卻又由深淵一般的幽黑變得虛缈輕籠上一層淡淡的光影,面容都變得不甚清明,惹得雲嫣心底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從前最喜歡見到他可憐的模樣,如今卻有些見不得了。
她說不準這是一種什麽感覺,但瞧見了總歸會覺得自己心肝都不由自主地被他捏在了指間。
尤其是見過他在床榻上的模樣,她便覺得口幹舌燥,仿佛他變成了一個誘人的點心,不論是色相還是味道,都極叫人上瘾。
景玉撫着她的臉,瞳仁裏映着小公主怔愣的模樣,輕聲問她:“公主一直都這般不遺餘力地誘惑景玉,倘若那時候說抛棄就抛棄了,可曾想過後果?”
“也許我未必能接受失去公主的結果。”
雲嫣不自覺地蹭着他的掌心,心裏忽然就想起景綽威脅她的場景。
她這時便隐隐意識到原來她不是不喜歡被人威脅,而是……要看臉的。
“可我日後未必就能專一地喜歡你一個人呀。”
她軟軟地說着戳人的話,骨子裏那些壞水又不安分地開始泛濫。
景玉斂去眸中一抹郁色,輕聲與她道:“那個時候公主再抛棄我也是來得及的……”
他此刻的神情謙順,目光柔和,仿佛為了雲嫣卑微到何種程度都可以。
只要那個時候,小公主也還能承擔得起抛棄他的後果。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入v,屆時萬字更新。
小劇場:
作者君的女主們
梅幼舒:我戳過我家貼身婢女的胸。
雲黛:我戳過我家貼身婢女的胸。
雲嫣:我戳過景婳姐姐的胸。
貼身婢女·淺草驚恐捂胸:要輪到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