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雲嫣回去時,淺草反而還比她慢了一步。
淺草見她待在屋裏,竟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公主今日怎如此乖覺,竟沒有到處亂跑?”
雲嫣心說她該作的妖都作完了,自然是要早早回來的。
“公主,你的嘴怎麽……”淺草的目光忽然多出幾分茫然。
她到底還是個純潔的大姑娘,見到雲嫣那張被人吮得紅腫的唇竟生出了遲疑。
雲嫣雙眸澄瑩,只面不改色地與她道:“方才不小心被茶水燙到了嘴。”
淺草卻不大相信,可一時之間又找不出不相信的理由。
“茶水既然燙嘴,公主怎不小心一些,等涼了再試……”
雲嫣望着她若有所思道:“倘若都這般小心翼翼的過日子,我又怎能知道被燙到的感受。”
淺草問她:“燙到了不疼嗎?”
雲嫣目色溫柔道:“疼是疼了些,但卻也有趣得很。”
淺草無語,愈發覺得她家公主病得不輕。
雲嫣側過身去不再理會淺草,她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沐浴在陽光之下的草木,心裏忍不住想到下一次見到景玉的情形。
下一次,要不要直接叫他上/床去試一試?
如今她的時間已然不多了,倘若他沒有任何缺陷,她豈不是又要重新物色合适的人選?
“難不成真的要自絕癸水……”雲嫣輕聲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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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裏灑落的春雨有種迷迷蒙蒙的美感。
早晨推開窗來,昨日那陣晴天便不複存在。
庭院裏的花草沾染了水光,散發出了更為飽滿的生機。
一些褪色蒙塵的建築,漆面浸潤了雨水之後,反而呈現出了原本豔麗的顏色。
春煙呻/吟了一聲,痛苦地睜開眼來。
她記得自己被人提去杖責了一百個板子,她疼得大叫,仿佛預見了自己即将面對的死亡,各種驚恐倉惶湧上心頭。
那種瀕死的感受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重複第二回 。
只是眼下……她似乎仍然活着。
有人用熱帕子輕輕覆在她的額上,春煙吃力地擡起眼皮看清了身旁的人。
她頓時瞠目結舌,“你……是你……”
對方朝她擡起手來,春煙便吓得臉色煞白,疑心他是來向自己索命。
就在她以為他的手要落到自己脖子上時,景玉卻僅是為她掖了掖被角。
景玉收回了手,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仿佛已經在她身旁待了許久。
她驚疑不定地看去,卻聽他緩聲與她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春煙心頭疑雲愈濃,“你為何要救我?”
她有此下場,分明就是因為她陷害了他……
景玉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神情沒有一絲的仇怨,平靜得恍若往昔。
從前不論春煙是噓寒問暖還是漠不關心,他都是這副神情,他的臉上仿佛一直都戴着張面具從未摘過,叫人瞧不出一絲真實的情緒。
而如今,他仍是平和待她。
景玉在她懷疑的目光中徐徐說道:“你是唯一一個跟了我三年的人。”
春煙聞言微怔。
就……僅此而已?
她的眉頭慢慢颦起,腦中也皆是他們的過往點滴。
若換了旁人來,她必然不信。
可這人卻是景玉……是那個進宮前一直是乞丐身份的景玉。
這三年來,除了自己,沒有人關心他,更不會有人愛他,除了她指縫裏能漏下些溫暖給他,又還會有誰呢?
即便她陷害了他,可害他的人又不止她一個……
“我、我是被逼的。”
像是找尋到了一絲曙光,春煙死氣沉沉的眼眸裏驀地生出了一簇生的希望。
景玉對此并不反駁,“我心裏明白。”
他擡手拿出那盒用白玉換的雪脂膏擱在了春煙的枕邊,又輕聲道:“你好生休息。”
說完這話,他便起身離開了屋中。
春煙震驚地看着那盒雪脂膏,驚得掩住了唇。
那……那分明是……
原來他竟将這盒藥膏留給了她?!
春煙說不出話,而後頓時淚流滿面。
推門出屋,外面小雨斜落,空氣中仿佛有種酸腐的氣味。
也許是什麽小動物死在了牆角,時間久了便開始逐漸腐敗。
然而這場雨并不能将它身上的惡臭沖刷幹淨,只能令它更加殘破不堪。
景玉立在廊下,孤寂的身影恍若與世隔絕。
他從身上拿出了一塊煙粉絲帕,上面散發的氣味是與小公主如出一轍的誘人香甜。
景玉垂眸将方才碰過春煙的每根手指都仔細地擦了一遍,最後松開手指将那幹淨芬芳的帕子棄在渾濁的泥水中。
他盯着雨幕觀望了一陣,随即便攏了攏身上半舊不新的氅衣邁入雨中。
與此同時,一只寬大的青傘在他頭頂撐起,将那些雨珠隔絕。
遠遠望去,雨幕中竟不知何時多了一名青衣,在他身旁猶如幽影般緘默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