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求婚了?
“當時這案子轟動了整個皇宮,因為一直找不到贓物的去向,所以都傳言是鬧鬼。不過這鬧不鬧鬼的,在宮中隔段時間都要來那麽一次,我們自然也是不相信的,可讓人着實不解的是,我們調查了所有宮門,也搜查了大部分房間,就是找不到失竊的財物。”
“到底丢了什麽?”陸小鳳不耐聽這老頭子講個故事久久說不到關鍵。
“難道是玻璃?”花滿樓忽然開口。
洪階看了一眼他:“你怎麽知道,聽你大哥講過?”
花滿樓搖了搖頭:“我沒有聽大哥說過,是世伯剛剛說從玻璃想到這個案子的,我就猜測是玻璃。而且......如果在宮內找不到贓物又沒有運出去的話,那只能說明一點,就是已經銷贓了。”
“怎麽銷贓?”陸小鳳這次是不解了,一大堆的玻璃器具,燒燒不了,砸砸不完,怎麽可能在所有人面前銷聲匿跡?
花滿樓合攏了扇子,自己說出來都帶着幾分不确定:“吃進肚中?”
陸小鳳和盜無張了張嘴,卻沒法反駁出來。吃進去?果然是個銷贓的好辦法,只不過那可是能傷人的玻璃,怎麽吃?
可是洪階眼睛卻亮了亮,搖頭稱贊:“樓兒啊樓兒,難怪你大哥常在我們面前說他這寶貝弟弟博覽群書,通曉百事,是世間少有冰雪聰慧之人,現在看來此言果然不假。要是兩年前你在皇宮,那我們也不至于白白費了許多功夫破案了。”
“真的是吃下去的?”陸小鳳和盜無面面相觑。江湖上那些耍把戲的他們不是沒見過,說什麽吞劍嚼石,其實大部分都是障眼法,就算有一些奇能異士,當真能把劍插入口中,但直接把玻璃嚼吧嚼吧咽下去的,卻是從來沒見過。
“大哥太誇張了,我只是之前偶然有在書上見過,說北方有饑民,吞土嚼瓦以生。”花滿樓謙遜地笑了笑,解釋道,“當時覺得奇怪,後來就翻看了一些醫書舊典,上面确實有提到過類似疾病。”
洪階點頭:“不錯,如果不是碰巧親眼看到那名宮女用磚塊砸碎了玻璃,嘎嘣嘎嘣咬碎吃進肚中,我們也絕對不會想到有人竟然能咽下那種東西,後來詢問了太醫院一個資深老太醫,他說這是一種病,稱之為異食。”
“或異食,或嗜異,各有各的叫法,但這種病非常少見,書上也不曾記載治療之法。世伯,後來那名宮女怎麽樣了?”花滿樓向來對這種奇聞異事很感興趣。
“盜取宮中財物是大罪,但姑且念之不是出于本意,所以打了板子趕出宮去了。”洪階回想道,“對了,現在想想,那個宮女似乎就是那個妃子宮裏的。”
“哪一個?是璃妃嗎?”陸小鳳追問。
洪階捋啊捋,快把胡子捋下來了,搖頭——當時他尚且是随從辦案,案子的細節也并不一清二楚。
“兩年前的事,宮裏一些老太監應該還記得,我去找人問問。”陸小鳳行動力十足,起身就要往外走,就被花滿樓攔住了。
“宮裏的事還是不要随便打聽的好,尤其過了這麽長時間,還涉及到一個不明死因的嫔妃。”花七少考慮問題很周全,仔細道,“而且華海生用書來提醒我們線索,也許就是因為背後的秘密事關重大,他不敢說或者不能說,再去宮裏打聽恐怕其他人也跟他一樣。”
陸小鳳恍然大悟,慚愧道:“是我沖動了。”
花滿樓反倒一笑替他開脫:“你不是沖動,你是已經确定那名宮女就是出自璃妃宮中,而蕖芰閣的事已經就與這位璃妃娘娘有關,所以才想去求證一下。”
陸小鳳一眯眼,小酒窩在英俊的臉頰上盛滿了外頭照進來的夕陽餘晖,暖暖的好舒暢。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被秀了一臉又一臉的總捕頭大人很郁悶,更懷念那個上蹿下跳的小猴子,冷厲的眉宇之間染上一抹困惑——或許,人生不滿百,憐取眼前人當真勝過常懷舊事結。
“或者你可以回去問問你大哥?”洪階同花滿樓說,“他曾在宮中藏書閣呆過一段時間,或者看到過什麽記載也說不定。”
陸小鳳小酒窩一平,撓了撓後腦勺,為難地拽一拽花滿樓的袖子——唉,又要去見你大哥,感覺有點小可怕。花七少是無奈地晃了晃扇子。前幾日他避着陸小鳳沒見,花滿舍已經逮住他旁敲側擊了好幾番,連回家成親這種事都拿出來說了,也不知道他這三十的人了都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其餘五個哥哥也都是無妻一身輕,怎麽會輪到他一個老幺先成親?
但案子該進行還是得進行,盜無還要去審牢裏的莫家人,陸花二人回花府。臨出門前,洪階忽然又叫住了他們。
“诶,陸小鳳啊,怎麽一段時間不見,感覺你破案沒之前那麽靈敏呢,這次的線索還是樓兒先發現的,你這是碰上什麽事了?”洪階就是随便一說,走到門口的兩個人卻是齊齊一緊張。
雖然現在已經差不多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這種一會兒被人問一遍的感覺還真是挺驚心動魄的,尤其是兩個人的長輩。
“咳,是遇上件大事兒。”陸小鳳感覺到花滿樓的緊繃,很快冷靜下來,順了把頭發,回頭靠在房門上正色對洪階說,“這事兒可事關我這江湖浪子的後半生幸福,老洪頭,還要請你多幫幫忙。”
“後半生?你要成家了?”洪階被他吓了一跳,随即連聲應道,“這是好事啊!雖然你平時無拘無束了點,但眼光還是不會有錯的,只要人姑娘也同意,這主婚的事,洪大人一定替你辦得圓圓滿滿!”
“我以前眼光好不好不知道,但這次确實是極好的。”陸小鳳嘴角含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花滿樓,“而且極其幸運,那‘姑娘’也同意。老洪頭,你可記得你今天答應我的事,将來主婚,你若是敢推辭,我必定讓你這順天府不得安寧。”
“好說好說。”洪階是誰啊,順天府尹的位置上做了這麽些年,智計過人,斷案如神,此刻覺得陸小鳳這話裏有話的樣子,但一時也想不到什麽關鍵的地方去,不過這應下的事,卻是一言既出驷馬難追的。
出了順天府,走在回花府的路上,花滿樓故作從容問身邊的人:“原來陸兄已經說親了,不知是哪戶人家的好姑娘,日子是幾號?在哪裏擺宴席?到時候也好送上薄禮一份,祝賢伉俪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陸小鳳左手搭在右手肘下,食指在上唇來回劃過,不知是緊張還是放松,聞言低低一笑:“我這位好姑娘,是姑蘇桃花堡的‘桃花娘’,日子由他定,筵席随意擺,反正這一生,我随時都可以奉陪。”
花滿樓白如良玉的臉一下紅如朝霞,清雅俊秀之餘,平添一抹風流。這也難怪,七歲之前,桃花堡每逢舉行桃花節時,大家都知道花家七少爺乖巧可愛,唇紅齒白,像天上神仙座下的送福小童子,所以每次坐在最漂亮的桃花樹上的小桃花娘,都由他來男扮女裝,連江南第一美人的千金都比不得他玲珑剔透。
“如何,小桃花娘,可願意與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嗎?”雖然此刻日落西山,時間不夠好;長街熙攘,地點不夠好;案子未破,狀态不夠好,但欲與身邊人绾發結同心共此生朝暮的心情,卻永遠足夠最好。
花滿樓垂下頭讓一縷長發遮住眸中驚喜慌亂,避而不答:“怎麽現在說這種事,不是還要回去問璃妃的事嗎?”
陸小鳳心中微微失望,但并不灰心,其實他問出這個問題,心中也是十分忐忑不安,此時倒是松了口氣:“沒事,就是方才順着老洪頭的話想到了而已,不過......”他擡手替花滿樓挽在耳後那縷長發,“終究會有這麽一天的,你要早早定好日子才好,我的聘禮可是從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什麽聘禮?!”花七少被他隔三差五的不規矩言行鍛煉得逐漸臉皮厚了起來,聞言直視過來,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盡,言辭卻是十分堅定,“為什麽是聘禮,難道不該是嫁妝嗎?”
......
陸小鳳一口氣堵上嗓子眼,憋得臉通紅,不知該喜該悲,喜的是花滿樓考慮過成親,悲的是他竟然還考慮過上下!這難道不是已經默認了的事嗎?羞澀的連做個春夢都要別扭好一會兒,在自己手上洩了一次更是別扭好幾天,他難道竟然還想着要壓倒自己不成?果然是無所畏懼的花七少啊!
聘禮嫁妝的事,就和所有在上下這個問題上争執不休的夫夫一樣,暫時擱置下來,等到了時候再見分曉。
回到花府,一股嚴肅的氣氛立即驚醒了還打算繼續羞澀而激動地談論上下問題的夫夫,花滿樓聽到熟悉的哭號聲,神色一凜,快步沖進了花廳。
“大哥,你在做什麽?”
花廳裏,花滿舍神色淡然地坐在上座,小花平哆哆嗦嗦跪在房間中央,花滿舍的一個暗衛正拿着一塊木板,一下一下打在花平瘦弱的背上,雖然暗衛下手很輕,但花平的背上已經是衣衫破爛,有血跡浸出了。
花家老大老二老三都已經從桃花堡出來,各有各的府邸,但這花家家法卻都是一脈相承的,暗衛拿的那塊木板,就是桃花堡後山的桃花木,教訓花府下人用的。但花老爺為人宅心仁厚,到了晚年尤其菩薩心腸,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過體罰下人的事了,花滿樓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皺了眉站在花平身邊,看着他大哥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委屈和怒意。
好像自從被陸小鳳得知自己的心意,喜怒哀樂這種種情緒,他都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常常保持在一種未發的境地了,反而一次次體會各自的不同之處。不過發而也中節,倒是并沒有完全脫離中與和的範圍內。但情之一字最難掌控,變數衆多,大概遲早有機會體會一把脫離的滋味。
花滿舍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裏不忍,差一點就心軟了,卻在看到陸小鳳随之進門後又沉了臉,冷着聲吩咐暗衛:“繼續打。”
陸小鳳一看這種情況,就知道這是殺雞儆猴了,花大爺真正想打的,是自己這個拐跑他寶貝弟弟的人渣才對,而且不止花大爺,大概遠在蘇州府未歸的花二爺,還有尚未露面的其他諸位花家哥哥,都會找機會狠狠揍自己一頓的吧。
“大哥如果心裏有氣的話,不妨打我,花平是我讓他留在家裏的,他聽主子做事,再替主子挨打,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陸小鳳第一次聽花滿樓這麽咄咄逼人說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唉,為什麽自己不是個姑娘呢,那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嫁入花府不用他為難傷心了——純粹只是想一想,絲毫不會決定上面讨論的嫁妝聘禮問題,該争取的權利還是必須要争取滴!
花平哭得小臉都花了,哽咽着叫了一句少爺就說不出話來,比起疼更多的是丢人,沒辦好少爺交代的事,還連累少爺與大少爺吵架。
花滿樓朝外面叫來暗風(暗衛一二三四號寫着太麻煩,以後正式更名暗衛風花雪月了哈——看名字就知道跟他們準姑爺一樣不是什麽正經人的說)讓他扶花平下去擦藥。花滿舍沉默地看着他的一系列舉動,并沒有出言阻止,反而擺了擺手,讓自己的暗衛下去。
陸小鳳察覺花滿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臉上浮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收起一貫戲谑随性的态度,花滿舍沒讓他坐,他就筆直挺拔地站在那裏,看上去似乎一點兒錯處都挑不出。
“七童,你二哥明日就返京了,見過他之後,你就回蘇州去吧,我已經告訴爹這件事了,正好趕得及在家過十五。”看得出花滿舍對自家弟弟果然是十分寵愛的,事到如今都不舍得說一句重話。
“大哥,你可知我今年多少歲了?”花滿樓也随陸小鳳一起站着,忽然問他大哥。
“再有兩個多月過了桃花節就滿二十一了。”花滿舍回答完了才明白花滿樓所問何意,放在桌上的手握緊了一角,表情有一絲生氣。以前多麽乖巧溫順的一個弟弟,如今卻為了一個臭男人一再和他作對,實難容忍。
花滿樓還要再争辯下去,陸小鳳偷偷地在後面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按兵不動,自己開口道:“花滿樓,離你的生辰還遠的很,現在跟你大哥要禮物也太心急了,不如先說正事吧。”
花滿舍絲毫不領情,十分冷淡地看着他,口吻疏離:“這是我們兄弟倆的事,陸大俠一個外人,會不會管得太寬了些。”他不像花二爺一樣嚴厲,但這種冷漠的态度更傷人。也就是陸小鳳臉皮厚,心的皮大概也厚,笑了笑沒說什麽,連花滿樓想替他辯駁幾句都被他攔住了。然後簡明扼要地把璃妃的事情說了一下,花滿舍倒是耐心聽完了,公私分明向來是他自豪的一點。
陸小鳳沒有留在花府用晚飯,所以花七童這一晚上,都沒再跟他大哥說一句話,吃飯的時候,也是小貓吃食一樣随意挑了兩口就回房了,連個晚安都沒有說。
花滿舍知道他心裏因為自己說陸小鳳那句話不痛快,但為了不讓他将來受更大的傷,現在小小的一點別扭,尚且在可以自我愈合的範圍之內。所以他吩咐管家過會兒送些宵夜過去,自己帶了人急匆匆進宮,璃妃的事他還是要到宮中查閱一下記載才能弄明白,至少也可以跟看守藏書閣的黃公公詢問一下。
管家算好了時辰,端了盤熱騰騰的點心給小少爺送過去,結果敲了許久的門,都等不來回答,守在院子外的暗衛們也通通不見蹤影。
唉,小少爺什麽時候都長到看不住的年齡了,時間真是過得比他翻黃歷還快,不過小少爺都看不住了,為什麽大少爺還一直一個人呢?
操心的管家又把點心捧回廚房,然後坐在門檻上一邊賞月一邊替他家這幾位爺擔憂終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