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秀女變妖女
秀女大選在宮中常有,雖然也算是件大事,但見的多了也就都是那一套,所以宮裏的人都習以為常,并沒有特別之處。千重安排好宮裏的人手,和盜無一起往蕖芰閣走。
“怎麽突然想起來這裏?”千重并不知道蕖芰閣發生的事。
“這幾日宮裏有什麽異常嗎?”盜無不答反問,掃過宮道兩邊,都是些尋常的宮人。
“異常?”千重一身盔甲,甩了甩脖子,“沒有啊,我這幾日一直當差都沒有停過,除了因為大選和中元節的事,宮女和太監們都挺忙的。對了,陸小鳳呢?怎麽今日不見他進宮?”
“他跟司空有事去做。”盜無淡淡回答。
“司空?”千重驚訝不已,“他竟然沒有纏着你一起來,而是陪那只小鳳凰,這還真是頭一遭啊!”
盜無轉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
“好好,我不說了!”千重舉手投降,“你這位小師弟是你的大寶貝,好賴話都說不得,一說就是錯。”
“你手癢癢?”盜無目光愈發幽深,刀光霍霍。
千重握了握刀柄,挑釁地回應他:“來就來啊,誰怕誰?”大內第一總統領對陣神捕司第一總捕頭,這麽多年了,從來就沒比出個勝負來。
江湖上有西葉之争,軍隊裏便是千風之戰。
“參見二位大人。”正好蕖芰閣的守門太監遠遠看到他們兩個,一路跑過來行禮。
盜無讓他起身,看了一眼蕖芰閣緊閉的大門,問道:“這幾日裏面可有什麽事發生?”
小太監低着頭回答:“沒有,除了有兩個生病的宮人進去,并沒有什麽事。”
千重甚少來這蕖芰閣,不知道盜無為何特地來此一問,但他卻突然想起之前巡夜的時候碰到的一件事來,便問那個小太監:“對了,你們這裏晚上也會有兩個人守着嗎?”
“回千大人,咱們一直都是一個人夜班的。”
“一個人?”千重似乎有些驚訝。
盜無知道這座蕖芰閣裏有秘密,所以對任何細節都很在意:“到底怎麽回事?”
千重眼珠兒往上看了看:“嗯......大概是過年之前的幾天吧,我在宮中值夜班,無意之中被一只老鼠帶到這裏,遠遠地似乎聽到兩個人說話,但是這裏一般都沒有人過來的,所以我只當是守夜的人說話,就沒有細看又回去了。”
蕖芰閣在皇宮的最西邊,比冷宮還人跡罕至,所以平時侍衛們都不怎麽到這裏來,反正一群老弱病殘也做不了什麽事。
“什麽人說話,說些什麽?你為什麽不過來看看?”盜無平時就一副瘟神樣,這幾天更是咄咄逼人,站在那兒一身黑雲壓境都能吓死個人。
千重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然後噴火:“你做什麽,至于這麽審問我嗎?這可不是你神捕司。”
盜無不耐煩地揮手,讓那個守門太監回去,然後才從懷裏掏出那本生死冊,丢給千重,讓他自己看去。千重狐疑地拿過來翻了翻,卻是一籌莫展,這什麽鬼東西,盜無什麽時候也迷信起來了?
“這是有人挂在順天府外的,本來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麽,後來經陳修提醒,才覺得與這蕖芰閣有關。”盜無一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也一點兒不了解這冊子的事,拿回來收好,才跟他說了一下緣由。
“你是說這蕖芰閣裏有問題?”千重擡頭看遠處與皇宮其他地方比起來衰敗破舊太多的地方,平日裏他們巡邏都不願意巡到這裏來,确實是一個被所有人遺忘之地,也合該會發生一些所有人都料想不到之事。
“不知道。”盜無搖頭,“只有一本冊子,是不是從蕖芰閣出來的都不清楚,不過陸小鳳從這裏面帶走一個假扮太監的人,他是漢王派來的奸細。”
“奶奶個熊!”千重咬了咬牙,“假太監?奸細?”這簡直就是在打他大內禁軍統領的臉,而且還是盜無告訴他的,宮外的順天府都知道了,他這個每個月都要把大內走一遍的人卻不知道,傳出去皇帝不殺他他都要自殺以謝天下了好嗎?
盜無點頭,之前平安和莫道晚達成了協議,只要莫道晚幫得安看好傳宗接代的病,他就答應指證漢王的狼子野心。但如今秀女案就在眼前,蕖芰閣裏又疑霧重重,所以這事只能先調查清楚再做決定。
“我這就奏請皇上,将這蕖芰閣徹查。”千重是個暴脾氣,之前跟司空耍嘴皮子,不過是看在盜無的面子上,要是擱在不認識的人身上,早拿自己的百容刀招呼過去了。
說起來他們這群人也奇怪,不管朝堂還是江湖,大部分都是會武功的,但手裏有名兵的卻并不多,或者說平時使用兵器的不多。
陸小鳳不必說,一對手指就足夠他走遍江湖全身而過,雖然食指上的鳳環大有來頭也大有秘密,但平時甚少用到,更別說旁的兵器。花滿樓手裏常拿把扇子,過招的時候用它,其實他真正練習的,也是劍法,卻幾乎沒有人知道花七少的劍究竟是什麽模樣。西門吹雪已經與劍同名,手裏一把烏鞘劍,不知來歷不知名姓,卻足夠成為一把配得上劍神的劍,還未露面的南海葉孤城,所配海外寒鐵劍,吹毛斷發削鐵斷金,跟他的主人一樣像個天外來客,外表極寒,內裏卻無人看透。
盜無從未有過兵器,若說有便是他左臂的黑金絲,一雙無敵拳手已經成就了他黑煞神的名號,再配上大刀長劍,估計京城裏連乞丐都不敢有了。司空有盜王之王之稱,輕功可排武林前三,武功卻沒什麽路子,出沒人前也沒佩戴過什麽兵器,估計是逮着什麽用什麽。
而千重手裏這一把百容刀,卻是兵器譜上有名有號的一個,刀身像刀又像劍,瘦長流暢,跟他威猛的主人不怎麽相配,但刀身上嵌了兩塊弧形鐵皮,比起刀身來只大不小,狀若飾紋,實際這處可以開合,開出兩柄新刀,一把便是三把,一長兩短,一直兩彎,出奇制勝之後,更可以一刀至處,多人殒命,實在是戰場上的利器。
此時的千重,就像一個戰場上殺紅眼的羅剎,握着百容刀就要沖進蕖芰閣。
“你冷靜一下!”盜無扯住他的胳膊,“現在秀女的事迫在眉睫,這裏先不要驚動皇上。”
雖然同為武官,但盜無和千重有本質上的區別,盜無在外,以百姓為重,千重在內,以君王為重,所以這造反的事,千重要比盜無激動得多。之前沐川的事,聽說要不是花滿舍攔下,千重差點就要親自走一趟取青虬的首級回來了。
“為什麽?”千重不滿。
“自己想。”盜無後悔帶他來,一推他的手臂,“我告訴你一聲就是想你早作準備,但如果你魯莽壞了大事,到時候受威脅的可是皇上。”
果然,一提到皇帝千重就冷靜了:“那現在要怎麽辦,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回答他這個問題的不是盜無,而是他自己的手下。
“大人,挹彩宮出事了。”來人是千重手下的衛隊長,此時應該在皇帝身邊伺候,出現在這裏委實怪異。
盜無和千重立即趕往挹彩宮,果然已經鬧成一片,秦勉副統領正在指揮調度,不過一院子到處亂竄的秀女要管束起來還真是不容易。
不錯,此時挹彩宮內的景象,真可以用流光溢彩來形容了,五十個打扮得漂亮得體的女子,不管平時是溫婉端莊還是嚣張跋扈,反正此刻是再沒有女孩子的樣兒,跟一群中了邪的女妖怪一樣,互相追逐,你抓我撓,一個個朱釵亂斜,衣衫不整,就像是春天提早來到了一樣,偌大的院子裏,數十只失去了控制的蝴蝶,正在拼命宣洩往日裏壓抑的情緒。
“奶奶個熊!這什麽情況?”千重看得一個頭兩個大,一巴掌拍在衛隊長頭上問他。
“屬下,屬下也不知道啊!”衛隊長很委屈,“剛帶進來就這樣了,皇上還只看過了幾個人,她們突然就發瘋了,差點弄傷禦駕,幸好有花大人的弟弟擋住了她們。屬下已經趕緊吩咐人叫太醫了,但她們除了發瘋,還力大無窮,一時之間根本控制不住。”
盜無心裏極其不解,明明已經換了有問題的胭脂,為什麽這些秀女還是出了問題,難道兇手還有第二手保證不成?
小皇帝抱着個暖爐坐在高臺上,自顧自逗着蛐蛐兒玩兒,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擔心眼前這亂糟糟的場景。花滿舍站在他旁邊一直敦促,像是提醒他注意一下場合,不過看上去完全沒有效果。
“盜無,陸兄呢?”花滿樓已經點住了幾個女子,正在替其中一個把脈,聽到他和千重過來,轉頭問道。
現在也不是再怄氣的時候了,這些個女子姑且不論她們身後的背景來歷,單單此時造成的影響就足夠驚天動地,而且畢竟都是十幾歲如花的小姑娘們,花滿樓甚是焦急。
“他另外有事。”盜無攔住幾個沖過來的女子,回答他,“怎麽樣?能看出什麽來嗎?”
花滿樓微微皺眉:“看不出來是怎麽回事,但她們似乎只是一時的心智迷失,你看這幾個,我用內力替她們平息,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
“好,那就先讓她們停下來!”千重耐不住性子,大刀往後一扔給一個禁軍,人已經撲出去,一手拽住一個,替她們輸送內力。
院子裏禁軍雖多,但內力足夠者不過花滿樓盜無千重幾個,其他禁軍也礙于男女之禮不敢妄為,這才鬧得一片混亂。這五十個人,花滿樓他們抓了好一會兒才都解決,等院子裏安靜下來,皇帝似乎才終于玩盡興了一樣,單手支在面前桌上,視線在那一堆漸漸回神的秀女身上轉了個來回,看不出喜怒。
“花尚書,這些秀女禦前失儀,該當何罪啊?”
這小皇帝,方才不開口,現在一開口就是論罪。
花滿舍費盡心思求來的選秀之事,豈能這麽輕易就放棄?自然替那些秀女開脫。
朱圭轉過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才又緩緩移開:“千重,通知這些秀女的家人,将她們各自帶回去,這樣瘋瘋癫癫的,進了後宮也是鬧得不得安寧,萬一再替朕生幾個不正常的小皇子,那朕可就是老朱家的罪人了。”
一提到皇家後嗣之事,花滿舍默言。今天的事其實他心裏也毫無準備,皇帝這麽一說,他也真擔心起會不會影響到以後來。
千重領命而去,盜無站在那裏聽花滿樓和幾個太醫讨論。“額......”小皇帝看了一眼他,指着他額了好一會兒。
“屬下神捕司盜無,參見皇上。”
“哦,盜無是吧,回去跟粉大人說一下,這秀女的案子,可務必好好調查,千萬要查個水落石出。”皇帝交代他一聲,其實就要走。
花滿舍無奈地跟上去:“皇上,順天府尹是洪大人,不是粉大人,朝廷命官,兩朝重臣,還望皇上不要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你!”朱圭擺手,“好了,你去通知閣臣吧,看你們是馬上再找人來,還是就此算了,不過朕醜話說前頭,朕頂多再陪你們胡鬧一回,多了可就別怪朕不聽谏言。”
花滿舍恭送他離去,回頭吩咐花滿樓自行出宮,然後立刻處理後續事情去了。
院子內人都散了,花滿樓忍不住說了一句:“皇上似乎對選秀之事毫不上心。”
“聽說平時皇上身邊連個宮人都沒有。”盜無與千重來往甚密,有些事比花滿樓要了解,畢竟花家大哥可不是個會八卦的人,平日裏兄弟倆一個賽一個的守禮謙恭,花滿舍下了朝,從未談過宮中事。
朱圭今年已經十六,做皇帝也有兩年,後宮空無一人,的确甚是奇怪。
帶着各種各樣的疑惑,盜無和花滿樓回了順天府,這會倒是沒再錯過,陸小鳳和司空摘星,正好也帶着兩個人過來。這兩個人簡直就像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可是他們偏偏是走在一起的。
“花滿樓!”
老遠就看見花滿樓和盜無走過來,陸小鳳顧不上回答司空的話,高聲叫了一句已經跑過去。
雖然方才詢問了盜無陸小鳳的去向,但那是心急案情,這會兒人真出現在他面前,花七少心裏突突幾下,幾天前那個混亂不堪讓人羞惱的夜晚一下回到他腦子裏,冷不丁就後退了幾步。
陸小鳳自己叫了一聲,叫完之後卻也尴尬難名,那日的事其實說是一時興起也無不可,一聽說花滿樓也會因為自己一個親吻而春心大動,那些往日裏慢慢積蓄的心思就瞬間爆發了。
這世上有兩種多情的人,一種多情而常留情,一種多情而只專情,常留情的那個游戲花叢,七竅玲珑,就像一株成熟綻放的玫瑰,何時都是适宜美麗的。而只專情的那一個,在碰到自己心有所屬的那個人之前,青澀得恍如嫩芽,心動的煦風拂過,眨眼就蔓延出一片綠茵。
當這兩種人相遇,所有的感情都是奔放而熱烈的,卻又是小心而羞澀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再沒有什麽規矩禮數可言,不過是從心所願,随心所欲。
盜無可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麽,見他們不說話,便開口三言兩語将宮裏的事說了一遍,又問陸小鳳:“你把莫風誤和陳修帶到這裏來幹什麽?”
陸小鳳又看了一眼花滿樓,見他還是眼神躲着自己,只好暫時先辦正事。
“進去再說吧。”
順天府裏,洪階正在詢問莫道晚驗屍的結果,之前一直無法确定莫家胭脂裏究竟有什麽毒,莫道晚研究了三四日,總算有了些眉目。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各種委屈,花花快出來讓窩摸摸頭抱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