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戲開場
吃過晚飯之後,花滿樓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趁着月色不錯,到小花園裏看他新移植過來的幾株杏梅。陸小鳳念了一下午的書,一點都不覺得累,屁颠颠跟上,雖然他一點也鬧不清杏梅和杏花有什麽關系。
“這種梅香味不重,但耐寒,而且花期較長,這個季節最适合栽在京城。”花滿樓一遇到花,立時心情輕快,甚至比往日還要生動活潑幾分。他引着陸小鳳去看,細心為他解釋。
“我就想知道,将來釀出來是梅子酒還是杏子酒?”陸小鳳抓了一枝花枝來嗅,皺了皺鼻頭——果然不怎麽香,而且淡粉的花瓣上有點點白斑,有幾朵白斑生的太是地方,硬生生地拗出來個笑臉,簡直可怕。
花滿樓失笑:“陸兄還真是酒癡。”
“好說。”陸小鳳手臂繞過花滿樓的肩,“跟你商量個事呗?”
“好,我答應。”花滿樓點頭。
“我還沒說什麽,你就答應了?”陸小鳳扭臉看他,“這麽相信我,不怕我把你賣了?”
花滿樓往前走兩步,陸爺的胳膊一空:“如果賣了我能換兩壇酒的話,說不定陸兄還會試試,可惜不能,所以還是留着我照顧這幾棵樹,明年夏天也好給你釀酒喝。”
陸小鳳看着拿着小白瓶在幾根花枝上撒來撒去的花滿樓,叉腰挑眉——賣了你花七少,估計大半個江南都能買下了,何況兩壇酒?不過後面那句話聽着十分舒坦,明年夏天釀的話,後年喝口感應該就已經不錯了。
“你這是在幹什麽?”他走去從花滿樓手中拿過瓶子嗅了嗅,咦?怎麽一股杏子酒的味道?
事實證明陸大俠幻嗅了,“這是驅蟲粉。”花滿樓道,“新移過來,我怕它們不适應,這園子裏蟲子很多。”
“大冬天的還有蟲子?”陸小鳳驚訝,這蟲子未免也太拼命了,好好地冬眠去不行嗎?
“是這園子的土的問題。”花滿樓笑了笑,“這是我大哥專門命人從蜀中運過來的珍珠泥,最适合種花,但也招蟲子。”
陸小鳳咋舌——珍珠泥?這花家到底有錢到什麽地步啊,真是炫富炫得見縫插針一絲不漏的。
身後房頂上暗衛們排排坐,統一地雙手捧臉——月亮姐姐真是太懂我們的心了,看得清楚又模糊,真是暧昧到不能行啊!這飯後活動必須要得!
一夜相安無事,第二天早上起來,花滿樓還沒推開窗戶,就問進來送水的花平:“昨天晚上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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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花平點頭,“不過不大,就薄薄的一層,院子裏的都融了,就剩房頂上還有些。”
花滿樓穿好衣服,就着他放好的熱水洗手,然後用熱水泡過的熱帕子貼了貼臉,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出:“陸兄呢?”
花平正在疊被子:“布吉島啊,昨晚上公子你睡了我就沒見過他了。”
“跟誰學的怪聲怪氣?”花滿樓戳一下他的腦門。
“昨兒晚上守夜的暗衛啊!”花平捏着圓乎乎的小下巴想,“他們晚上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一個個興奮地比過年發賞錢還高興,說話也颠三倒四的。”
花滿樓扶額——他幾個哥哥什麽都好,就是送過來的人有些問題,不知道是從哪裏找過來湊了這麽一群。
“對了,少爺,今天晚上梨煙閣唱堂會,請的是有名的昆曲班子,你要去看嗎?”花平忽然想起這麽一茬,興致勃勃地問花滿樓——去吧去吧,聽說有名角兒呢!
花滿樓想起昨天的那個賭注,撫平腰帶,拿過折扇,欣然道:“去看看也無妨。”說完他又想起什麽,走到門口回頭,“不過就你跟我去,不用帶暗衛了。”
“撲通”“啪嚓”“吧唧”......
花滿樓話音一落,院子裏登時想起此起彼伏的落地聲,心碎聲——少爺,不帶你這麽玩兒的啊?看屍體挨變态揍就讓我們去,聽小曲兒就只帶花管家,還講不講道理了,這是逼我們去向姑爺告狀嗎?
梨煙閣,京城有名的戲樓,皇宮禦用的戲班子都是在這裏登臺表演,可以說愛好這一口必去之地。不過也因為它身價高,所以平時只有達官貴人富家公子們進得去。
這梨煙閣有名的一條規矩,就是每月十六,月最圓景最好之夜,由客人來點戲,當然這也是一項競争之舉,價高者得。不過有錢人都愛作,這種上趕着賠銀子吃虧的買賣,他們還跟黃蓋一樣,就心甘情願挨這肉痛了——畢竟錢有了,就剩面子最大了嘛。
京城老百姓都說,梨煙閣閣主是個成精的主兒,能從鐵公雞身上拔毛。
陸小鳳正坐在二樓雅間裏喝茶,對面坐了一位身披紗衣長發未束的美人,身姿窈窕,神态慵懶,青玉酒盞在紅潤朱春間缱绻留戀,無一不是引人發狂的魅惑。
“你不冷嗎?”
陸小鳳摸了摸手邊放的那壺酒——再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就能喝了。
美人豎眉:“哼,虧你陸小鳳還號稱盡得天下女人心,一點情趣都沒有,我看那些女人也都是瞎了眼!”
“她們瞎不瞎眼我不知道,但你眼快瞎了我卻看得出來。”陸小鳳看着對面那人被兩團污泥圍了個圈的眼,忽然覺得這茶有些難以下咽。
“你懂什麽?!”美人十指纖纖,恍若無骨,“我這鹽泥裏加了蜂蜜白芷,敷過七天之後,眼睛周圍就會又白又嫩,到時候啊,我一個眼神過去,就能躺倒一大片!”
“呵呵。”陸小鳳扭臉——估計都是被你惡心死的。不過這話陸小鳳咽在了肚子裏,畢竟現在是他請人幫忙,惹惱了這死人妖,到時候還得費一番周折。
“班主,他們來了。”一個小厮在門外敲門進來,看到自家班主那模樣,見怪不怪,想必是看得多了。陸小鳳不禁由衷贊嘆這梨煙閣的人心裏素質實在太強悍。
“來就來了,先帶他們到三號房等着,客人們什麽時候到,什麽時候登場。”
“班主......”小厮欲言又止。
“說就給老子痛痛快快說,這是找削呢!”美人随手拿起正在塗抹的瓶瓶罐罐砸過去,“我平時怎麽教育你們的?在外人面前,一定要給老子端出我就是天下第一的的架勢來,現在你不是一個小厮,你就是頂天立地一七尺男兒,給我挺直了胸脯說話!本來就沒胸,再窩着腰是嫌屁股不夠大啊?!”
小厮一腦門的□□,欲哭無淚——我要胸幹什麽啊?屁股大也不是我的錯,再說挺直了也沒有七尺呢。
陸小鳳一口茶噴出來:“有段日子沒見了,我都忘記來你這兒會有這麽一出了。黃鹂鳥兒,我實在好奇,就你這模樣,是怎麽從那些鐵公雞老狐貍身上拔毛的?”
“別叫老子黃鹂鳥兒!”黃梨一個白眼扔過去,結果自己那攤泥差點掉下來,他趕緊收斂着,“我跟你說,要是因為你壞了我這七天大事,你這只鳳凰,就等着變沒毛的小雞仔吧!”
陸小鳳擺擺手:“放心,鐵公雞的毛好拔,鳳凰的毛可比想象得要難拔得多。”
“誰怕誰啊!”黃梨單腳踩上軟榻,露出一截小白腿,一邊伸手摳鼻孔。
陸小鳳扭過臉看窗外——真是不忍直視,不忍直視。
晚飯一過,梨煙閣門前陸陸續續聽了數十輛馬車,幾乎要堵了整條巷子,陸小鳳居高臨下看到這一幕,搖頭嘆息——這紙醉金迷的世界啊。
“咳咳。”一個花生嗆在喉嚨裏,他瞪大了眼看樓底下的三個人,那個假乞丐不是在神捕門嗎,怎麽給放出來了?還有他上蹿下跳圍着的人,不是花滿樓又是哪一個?
鑼聲一過,戲已開場,陸小鳳順着樓梯下去,果然對側花滿樓也正順着樓梯往上走。
隔了一個大廳的人,底下還一陣喧嚣叫好聲,陸小鳳有心叫一聲,也只好作罷,索性下樓來,往後臺走去。掀開三號房的門簾,一股濃濃的胭脂香味兒飄來,陸小鳳揉了揉鼻子——幸好沒叫花滿樓,否則他還不整個鼻子都紅了。不過想想花滿樓接二連三打噴嚏的場景,怎麽突然有點想笑呢?
“陸公子。”
畫娘子正坐在一邊指導幾個弟子梳妝,驚覺門口站了個人,轉頭看去,就見正在傻笑的陸小鳳。
......
“畫班主。”陸小鳳尴尬的神色一閃即逝,朝畫娘子走過去,卻未以娘子相稱,反而規規矩矩叫了聲班主。
不錯,今日梨煙閣請來的戲班,正是當時在香河花會上,曾邀請過他們過府一敘的無情戲班。
畫娘子聞言心中一動,面上卻不漏分毫,起身施禮:“原來是陸大俠請咱們戲班過來的嗎?妾身收到請帖還在納悶,怎麽突然有位鳳公子花一萬兩的高價請無情戲班來京城唱戲,原來竟是老朋友。”
一萬兩?陸爺心中叫苦,暗罵黃梨那厮——還真是獅子大開口,這漫天要價的功夫,估計花家都比不上。
“畫班主多禮。”他走過去從桌上拿起一只白臉面具,往臉上試了試,果然太大,只好拿在手裏把玩,轉身靠着梳妝臺看畫娘子,“班主覺得這面具如何?”
“做工精良,栩栩如生,自然是上品。”
畫娘子揮退身邊的丫鬟,幾個戲子不知什麽時候也都出場去了,房間裏只剩下她與陸小鳳兩人。
“是嗎?”陸小鳳看了看手中面具,又看畫娘子,“可我覺得不如畫班主你臉上那張逼真。”
......
放內一片死寂,只有前臺的咿呀聲和敲鑼聲穿來,明明婉轉動聽的曲子,如今聽來分外刺耳。
“陸公子說笑了,妾身這可是自己的臉,不信你摸摸看?”須臾,畫娘子柔媚一笑,欺身上前,一手已經搭上陸小鳳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整個人像是沒有骨頭一般依附在他身上。
“如果班主沒有捏着我的脈門的話,我還真像摸摸看。”
陸小鳳放下手中面具,左手不知怎麽一動,已經從畫娘子手中掙脫出來。
“你怎麽會......?”畫娘子震驚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繼而又捂嘴一笑,“真不愧是陸大俠,看來江湖傳言也不可信,你這麽愛管閑事,卻活得好好的,也不全是因為運氣。”
“你錯了。”陸小鳳伸出兩根手指擺了擺,“如果你當時沒有派那群黑衣人去,而是自己去的話,說不定我已經是孤魂野鬼了,畢竟在破廟裏用美人計的話,我很容易中招的。”
畫娘子眼神一寒。
“所以我還是運氣好。”陸小鳳自顧自總結。
“我只是受邀來唱戲而已,陸大俠想找人說故事的話,不如換個小妹妹如何?”畫娘子眼神變換,看到另一側門口被風吹動的簾子外露出的一角青色衣袍。她收起方才的狠戾,重露笑顏。
“怎麽?還不想承認?”陸小鳳伸手攔住她的去路,“前面你的弟子們可都正唱的熱鬧,這麽出去打擾不好吧,還是我們在這兒好好聊聊,聊聊......你為什麽殺那麽多人?”
畫娘子手臂一翻,一道寒光直沖着陸小鳳面門而去。
“啧啧。”陸小鳳看着自己夾在手指間,被自己指環磨出一道劃痕的匕首,語氣裏帶着一絲不解,“明明江湖上都傳言,我這靈犀一指只有接不住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一劍,可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要對着我拔刀拔劍的呢?”
“因為你多管閑事!”
畫娘子右手用力一拉,左手已經攻了過去。
“呵!”陸小鳳送開手指,反手一推,靈敏而迅捷地往後閃開,輕笑道,“忘記班主是有童子功的人了,這左右手一定都用的巧。”
畫娘子這一招再落空,面上已露殺氣。
“诶......”陸小鳳伸手制止她,“不着急打,還是先坐下來把案子捋一捋,免得我遺漏什麽。”爺這兒可還是有個賭注呢,看花滿樓那漫不經心的神色,明明十足的信心硬是少了四五分,在把人送進神捕門之前,他可得先問好了。
畫娘子似乎想到了什麽,匕首一收,她往旁邊的桌上一坐,看陸小鳳:“不錯,還是先把案子捋一捋,免得冤枉了好人,你陸大俠遺臭江湖。”
陸小鳳摸胡子——有花滿樓在,他這輩子只能香着了。
不好意思類,只能讓您失望了。
畫娘子被他怪異的眼神看得心中忐忑,一切應該已經處理的幹幹淨淨了,即使這人有什麽猜測,也毫無證據,反而有确鑿的證據指向高夢來與鴻雁坊,這案子是神捕門在管,官府辦案,最講究的就是證據。
“農務村村急,溪流處處斜,迤逦入煙霞,景堪誇......”婉轉悠長的嗓音穿透簾布,聽來有些幽遠,合着竹笛簫聲,仿佛真有一副鄉村畫卷正徐徐展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還有四門考完就放假了呀,累得吐血了都~~~~(>_<)~~~~ps:這應該會是個長篇,所以感情戲慢慢來咯~日子要細水長流地過,故事才有韻味o(*////▽////*)q (呼呼,偶爾文藝一把好羞慚)加油↖(^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