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鬥花大會
雖然案子不斷地有進展,也不斷地有問題,但陸小鳳和花滿樓還是毫無灰心喪氣,反而興致勃勃地參加了香河花會中最引人矚目的一項——鬥花大會。
雖然香河并不是有名的花城,鬥花大會的規模也不大,但畢竟是皇城腳下又歷史悠久,有權有錢又愛花的風流雅客不在少數,所以這鬥花會還是舉辦得像模像樣,每年都吸引了衆多真正愛花的人來參加。
“花滿樓,你說給你寫信那個人,會不會是知道你花公子愛花之名在外,所以才請你來的。”
陸小鳳坐在一群文人墨客之中,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是不是該揣一本書帶一盆花出來的?
再往旁邊一看——呵,花滿樓什麽時候捧了盆花來着?
花滿樓将自己的花交給負責收花的人,交代他怎麽照看好這盆花,又領了牌子,才轉過頭來看陸小鳳:
“陸兄剛剛說什麽?”
陸小鳳只好重複一遍。
“你是說第一封還是第二封?花滿樓問。
“就是寫我能看得懂的花非花的那一個。”陸小鳳搖搖頭——文人就是磨叽,有事直接說明不好嗎?古人寫詩詞可不是讓你們打啞謎來的。
花滿樓點點頭:“寫這兩封信的,大概都是想讓我來賞賞花。”
......——那你還問我哪一封?陸大俠一口氣悶在嗓子眼。
鬥花會已經敲鑼開始,一盆盆盛放于秋冬之際的鮮花被展出競價——不同于姹紫嫣紅的春花燦爛,秋冬的花大部分以韻致意境勝出,尤其是諸花背後之品格氣節,才是香河花會于冬至之時舉辦的原因和特色。
“二十三號,玲珑白!”
主持花會的人扯着嗓子喊出一聲,底下頓時一片驚呼——玲珑白,這可是秋水仙之名品,傳說中的花,難得一見!
“你的花?”陸小鳳奪過來花滿樓手中的號碼牌,上面正寫着個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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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花。”花滿樓扇子一搖一搖,果然很符合書生俊雅的氣質。
“你有十二玲珑的解藥,還讓那群江湖人去兩重山?!”陸小鳳覺得自己有些結巴——玲珑白與十二玲珑正是一脈相承于同一種水仙,只是因為某些緣故,世人并不得常見玲珑白,所以并不知是一花二名。
“他們的藥性發作還需一些時日,去兩重山一趟來得及。”花滿樓解釋,“況且他們緣何中了十二玲珑之毒咱們并不知道,讓他們去兩重山,才能找到線索。”
陸小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你難道不怕他們半路上出意外?”
“我給他們服用了銀邊果。”
陸小鳳摸兜——他的銀邊果還在。
“陸兄認為我是不問自取之人?”花滿樓察覺他的動作,扇子一收,問道。
“......”陸小鳳想撞牆。
“我在江南的一個朋友,他教過我銀邊草的種植之法。”花滿樓道,“這次來的時候,身上正好帶了銀邊果釀成的果子酒。”
“哪個朋友?”
“陸兄不認識的朋友。”
......
那邊玲珑白的競價已經上升至一萬兩——不得不說,皇城腳下的人,就是財大氣粗啊!
這裏陸大俠還在撓桌子——為什麽有果子酒不給我喝?為什麽有朋友我不認識?
最終玲珑白以兩萬兩的價格成交,成為當天花會當之無愧的頭花。
“誰競得了?”陸小鳳剛剛沉浸在怨念中,沒聽清楚。
“鴻雁坊。”花滿樓道。
“鴻雁坊?”好耳熟的名字。
一個俏生生的丫鬟穿過人群朝着兩人走了過來,取過一張飄着淡淡紅梅香的請柬,聲音輕快道:
“兩位公子,我家娘子想請兩位公子過府一敘。”
陸小鳳看看周圍:“請我們兩個?可我們都不知你家娘子是誰。”
“見過了不就認識了?”小丫鬟很調皮,一笑兩個梨渦,陸大俠頓覺心曠神怡。
“有這麽漂亮的丫鬟,想必你家娘子一定更是國色天香。”
“那是自然!”小丫鬟捂嘴偷笑,臉頰緋紅。
花滿樓聽完他們調笑,開口道:“在赴約之前,我恐怕還要接一位朋友,不知你家娘子介不介意?”
“沒關系,我家娘子很好客。”小丫鬟仔細看了看花滿樓——聽說這好看的公子眼睛看不見,可她怎麽覺得還是好看的沒法子。
“你要接誰?”陸小鳳問他。
“他來了。”花滿樓朝一旁看。
“樓樓!”嘹亮的一聲呼喚,一個打扮亂七八糟的男人已經撲了過來,挂在花滿樓胳膊上膩歪。
......
——走了個花平,來了個餘喜,這花滿樓可是比自己招蜂引蝶得多了!
陸大俠忿忿,走過去跟小丫鬟并排:“走吧,莫讓你家娘子等急了。”
眼不見為淨!老話說的真的不能再好。
三個人跟小丫鬟一直到了城中的一座小宅子裏,隐在一大群看着差不多的宅子裏倒是不顯眼,背靠着蜿蜒的河水,進去之後十分幹淨整潔,飄着淡淡的花香,從精美的窗布和繡簾中可以看出居住的是一位女子,而且還是一個愛美的漂亮女子。
“娘子,三位公子來了。”
停在正中的一座房間外,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行禮。
“請他們進來吧。”
很快,從屋裏傳出來應聲,站在小丫頭後面的三個男人一下眼睛都亮了。
——這女子的聲音煞是動聽,婉轉多情,頓挫有致,不似幼女嬌俏,不顯歲月滄桑,卻融入了無法言盡的意蘊,優雅中別有風情。
“我們娘子人稱畫娘子,是無情戲班的班主。”
小丫鬟得意地同他們介紹——她家娘子的魅力無人可及,只憑着一把好嗓子,就能讓所有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戲班?”陸小鳳吃了一驚。
“香河的花會不止鬥花,還會連唱七天大戲,會從其他地方請來戲班子。”花滿樓替他解釋。
陸小鳳點點頭,四處去看這院子,眼睛落到牆邊的一叢翠竹上,大部分開的很好,只一枝上有枯萎的征兆,葉尖泛黃卷曲。
“幾位公子請吧。”丫鬟替他們開門。
餘喜跟在花滿樓身後,也亮着一雙黑寶石眼四處打量——漂亮姑娘的閨房诶!無論看多少也不嫌多,何況是名角兒的屋子,光是這胭脂□□的香,就讓人如癡如醉。
“陸小鳳陸公子,花滿樓花公子。”
內室的繡簾被一只纖細的手掀開,一個婉約身影閃出,三個人看過去,看得見的陸小鳳和餘喜只有一個念頭——容色雖好,不及聲音。
不過,作為戲班班主,這也情理之中。
“娘子是不是少了一個人呀?”餘喜露出腦袋來,眨了眨眼,咻咻精光射出,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畫娘子引他們到桌邊坐下,才看着餘喜,眉眼俱笑:“恕妾身眼拙,不識得這位公子。”
“你不眼拙,不眼拙,我就是個小流浪漢,你不認識我也是當然。”餘喜擺擺手,笑嘻嘻道,“我就是想讓這麽漂亮的娘子看我一眼而已。”
畫娘子掩面而笑——她的聲音聽不出年紀,面容也看不出年紀,被餘喜直白的話一說,這般似羞非羞的作态倒也不顯突兀。
“不知班主為何特地請我們過來?”花滿樓是三個人中最正經的,本來也不指望那兩個人能幫到什麽忙,只好自力更生。
戲班的班主,與他們從無交集,為何特意相邀?
“妾身雖身份低微,卻也知曉二位公子英名,此番得知二位公子會出席花會,忍不住就派了丫鬟去請。當然,二位的朋友,自然也是意外之喜。”
畫娘子談笑得宜,七竅玲珑。
“嘿嘿。”餘喜手一伸,從盤子裏拿了個桃子來啃,“娘子真會說話。”
......
——誰會說話也沒你臉皮厚!陸小鳳聽着耳邊的嘎嘣嘎嘣,忍不住就往花滿樓那裏挪了挪。
“班主的戲班取名無情,倒是別致。”花滿樓察覺他的動作,也沒在意。
畫娘子聞言眉目一暗,幽幽道,“人常道戲子無情,即使唱成名角兒,也仍是下九流的勾當,取名無情,也可讓戲子莫要沉浸在舞臺上的華貴尊崇中,時刻記得自己是一個真實的人。”
陸小鳳摸了摸小胡子:“娘子所言雖然不錯,但也不必過分在意,只要喜歡唱,即使沉浸其中,也未嘗不可。”
畫娘子唇邊一抹笑:“陸大俠潇灑恣意,豈是我等庸俗之姿可以效仿?”
“娘子自謙了。”陸小鳳擺手,“娘子若是庸俗之姿,那牡丹都不敢再開了。”
餘喜鄙視地看着說這種話一點嘴拐都不打的陸小鳳——哼,巧言令色,果然小人!然後以眼神示意花滿樓——看到沒,他這種人,不值得交朋友,更不值得那啥,一定要遠離他!
擠眉弄眼得眼睛都酸了,才想起花滿樓看不到,只好憋了回去,好不郁悶。
陸小鳳一轉眼看見他豐富多彩的表情,心裏頓時納悶——這小子不會腦袋真有問題吧?
花滿樓又和畫娘子聊了幾句,都是關于無情戲班之事,兩人還約好了他們明日會到戲樓看戲,畫娘子也問了一些江湖上的事,豔羨之意溢于言表。
臨了,他們離開之前,先前的小丫鬟忽然莽莽撞撞地沖了進來,臉上一片驚慌之色。
“怎麽了?”畫娘子攔住她,“貴客在此,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娘子,步镖頭他,他......”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語氣滿是震驚。
一聽步镖頭三個字,正在往外走的陸小鳳和花滿樓的耳朵也豎起來了——難道這畫娘子與步三刀還有交情不成?
“步镖頭他怎麽了?”畫娘子秀眉微蹙。
“他,他......”小丫鬟拍着胸脯發抖,小臉慘白慘白的,當真是驚吓之極。
陸小鳳只好站出來:“娘子認識步镖頭?”
畫娘子回頭看他:“步镖頭是我的戲迷,每次我的戲班子來香河,他必會過來捧場,私下說是朋友也不為過。”
陸小鳳點頭,抿嘴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要請娘子節哀了。”
“陸公子這是何意?”畫娘子驚道。
“娘子,我方才去步府,告知步镖頭我們進城的消息,到了才知道步镖頭已經給人害死了!”小丫鬟終于說出口來。
畫娘子先是震驚,然後悲痛不已,命丫鬟馬上收拾東西,上門吊唁故友,也陪步夫人說說話。
陸小鳳三人見主人家有事,自然不敢再叨擾,就此告辭。
“怎麽樣?”
回到往客棧的路上,花滿樓問走在他左手邊的陸小鳳。
“國色天香,一代名伶。”陸大俠回味有餘。
......
“我是說那位班主身上可有疑點?”花滿樓無奈。
“我說了啊。”陸小鳳看他,“一代名伶。”
花滿樓無語——有必要這麽隐晦嗎?
不過的确,戲子的眼淚,戲子的心,本就不能輕易相信。縱使不公,也是無可奈何。
“哼!”餘喜在旁邊翻白眼,“裝腔作勢。”
“......”陸小鳳扶額。
“樓樓,你不如問我,我也看出來不少。”餘喜不理他,抓着花滿樓的手不放。
“哦,那餘兄就說來聽聽。”花滿樓很感興趣。
——說說就說說,拉什麽手啊!陸大俠嗤之以鼻。
“那個畫娘子還好,但那個小丫頭的表現顯然太過了點,倒像是在告訴我們她知道些什麽。還有提起這件事的時機,未免也太巧了,剛把我們請過去,就又去了步府,有這麽趕嗎?”餘喜一股腦倒出。
“餘兄所言不錯,我也這麽覺得。”花滿樓附和地點點頭。
“哼!”餘喜歡喜地朝花滿樓龇牙,然後從他背後看過去挑釁地瞥陸小鳳。
陸小鳳伸了伸懶腰,不動聲色地将花滿樓往這邊一拉:“花滿樓,我剛想起來還有一件事,你過來一下,我跟你說說。”
“什麽事?我也要聽!”餘喜狗皮膏藥般粘過去。
“我跟你不熟。“陸小鳳一指頭把人戳開。
“陸兄,餘兄,你們兩個好好說話不成嗎?為什麽一見面就吵。”花滿樓被他們倆擠在中間,甚是為難。
“誰跟他吵了!”餘喜抱着胳膊別過臉,“說的跟我待見跟他說話一樣。”
“嘿!”陸小鳳氣笑了,“那不正好?我跟花滿樓有話說,你自個找地方呆着去吧。”說完拉着人揚長而去。
武力值比不過陸大俠的餘喜在原地跳腳——哼!死鴨子你別得意,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圓溜溜黑漆漆的眼睛裏簡直不能再憤怒。
“陸兄要找我說什麽事?”走得遠了,花滿樓掙開胳膊,弄了弄自己被他們拽的有些淩亂的衣服。
“沒什麽事啊!”陸小鳳戳了戳下巴。
“......”
“你今天不是賣花賺錢了嗎?我請你喝酒。”陸大俠不愧是陸大俠,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花滿樓指了指天空:“夜色已深,哪家酒館還開門?”
“去了自然就開了。”說到喝酒嘴巴還真饞了,陸小鳳一把奪過花滿樓手中的扇子,拔腿就跑,“追得上我就把扇子還你!”
“怎麽這麽幼稚?”花滿樓空着手失笑。
夜色漫漫,酒香迷人,正适合把酒夜話,不問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