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毀人亡
入夜,平安镖局內。
“花滿樓,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麽避過這些障礙物的?”
一藍一白兩道身影,正恍若無人地行走在步府的後院房頂上,還不時地傳來交談聲。
“你怎麽避開的,我就怎麽避開的。”花滿樓一本正經地回答。
“得,我不問了。”陸小鳳舉手,“這世上還是有些我永遠無法了解的事才好,否則就沒什麽樂趣了。”
“原來我的眼盲是陸兄的樂趣啊。”
......
走到一間房屋上,底下有咳嗽聲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聊天,俯下身去,陸小鳳輕輕揭去一塊瓦片,登時有一縷淡淡的光流出。
“陸小鳳好像并沒有起疑心。”
聲音的主人是上午見過的步三刀,而被提到的人忍不住摸了摸胡子,笑得賊不兮兮——你是從哪裏看出爺沒起疑心的,難道爺的演技這麽好?
“可屬下看到了他們和三張村的人在一起說話,張大他們把事情告訴那兩個人了。”
房內還有另外一個人,聽起來像是镖局的人。
“反正呂有已經死了,三張村的那些女子也死了,死無對證的事,就算陸小鳳能通神,應該也查不到什麽,咳咳咳!”
三張村就是絡腮胡他們的村子,呂有應該就是那個無意中進村又悄無聲息地溜了的镖師,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死了,陸小鳳和花滿樓俱是一驚。
既如此,為何白天要把絡腮胡他們攔在門外呢?直接對他們說明不就好了。
話說回來,好像忘記去找他們一趟了,還不知道他們落腳何地——陸小鳳晃了晃腦袋,果然萬事纏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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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三刀說完,另一個人似乎只是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然後就聽步三刀繼續道:“現在要擔心不是陸小鳳他們,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那件事準備的如何?”
“已經差不多了,等花會結束就動手。”
“咳咳,那就好。”
......
陸小鳳聞言看花滿樓——那件事是何事?
花滿樓無辜地回看他——你都不知我如何知道?
就在兩個人眼神交流的這一瞬,忽然屋內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啊!
來不及多想,兩人飛身而下,陸小鳳閃身進屋,花滿樓守在院子裏,卻連一絲人影都沒見。
“誰在那裏?”
花滿樓耳朵一動,看向月光照不到的牆角處。
“嘿嘿,是我啊,樓樓。”
一個吊兒郎當的家夥走了出來,仍然是髒兮兮的模樣,他左手五指飛快地彈動,一邊說話,一邊眸光流轉,眉頭也忽皺忽松,不知是什麽把戲。
“餘兄?”花滿樓聽出他的腳步聲。
“叫我阿喜就好。”餘喜收了手,笑嘻嘻地湊到花滿樓旁邊,“樓樓你不要跟我這麽見外,我都叫你樓樓了,你還一口一個餘兄,不知道還以為你在跟我生氣呢!”
花滿樓被他逗笑:“我們認識才一天,我能跟你生什麽氣?”
“所以我叫你樓樓,你叫我阿喜,才顯得我們關系好啊!”餘喜諄諄教導。
“好。”花滿樓沉吟一下,從善如流,“阿喜,那我問你個問題行嗎?”
“你想問我為什麽在這裏,有沒有看到兇手?”
“兇手?”花滿樓反問。兩人都還麽進去,他怎麽知道裏面已經發生了什麽?
......自知說漏嘴的餘喜撓撓後腦勺:“我早上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這個镖局今日有厄運,命犯煞星,這不剛忍不住來這兒瞧瞧,就聽到慘叫聲了嗎?都叫成那樣的話,應該已經不行了吧。”
“的确是不行了。”
陸小鳳的聲音傳來,他正從屋裏出來,就看到和花滿樓站在一起的餘喜——還真是哪裏都少不了他啊!
“樓樓,讓他破案,咱們去睡覺吧,睡太晚的話對皮膚不好哦!”餘喜一看到陸小鳳出來,拉住花滿樓胳膊就不放了。
陸小鳳已經走了過來,雙手叉腰,不解地看着餘喜:“我有得罪過你嗎?”
“陸大俠說哪裏的話,你怎麽會得罪我一個小人物?”餘喜搖頭,哂笑道。
“那你為什麽一直要把花滿樓從我身邊帶走,還是說有人讓你把我們兩個支開。”陸小鳳一針見血。
餘喜毫無被戳穿的尴尬,閑閑道:“放心,你別想從我這兒套出一句話來,天機不可洩露,就是我說夢話都不會說出你想聽的來。”
“我為什麽要聽你說夢話?”陸小鳳好笑。
花滿樓适時地打斷糾纏不清的兩人:“如果不想臨睡前再來一戰的話,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剛剛步三刀喊得那一聲很是凄厲,隐隐約約已經可以聽到前院跑過來的人。
“樓樓我不會輕功,你帶我!”餘喜反應極快地雙手抱住花滿樓。
......
“我帶你!”
不由分說把人揪過來,陸爺騰空而起,宛如飛鳳。
“誰要你帶啊!”餘喜啞着嗓子喊——靠,老子恐高的好不好,是想占點樓樓的便宜才抱着必死的決心撲上去,你把老子給放回去!
“那我丢你下去?”
陸小鳳在一座座房屋之上起起落落,聞言手下一松。
“.......不......不用了。”餘喜眼角餘光掃到底下透亮的河水,一只手悄悄拽上了陸小鳳的衣袖。
花滿樓跟在後面,聽着前面的動靜,忍俊不禁。
回到土地廟,柴柴柴一家人已經睡了,三個人便站在外面說話。
“房間裏只有步三刀和他的屬下。”陸小鳳開口道,“都是喉間細細的一條傷口,寬約半分,不像是刀更不像是劍,也不是暗器。”
“半分?”花滿樓詫異道,“這麽薄的利器的話,應該在兵器譜上有名號才對。”
“的确如此。”陸小鳳聳聳肩,“但我看過了,傷口的邊緣很光滑,形狀很普通,不像是認識的兵器。”
花滿樓點點頭,又問:“那個屬下呢?”
“奇就奇在這裏。”陸小鳳想起房內的情景,“他死于中毒,七竅流血而死。”
“在一個房間,卻是兩種死法,難道兇手不止一人?”花滿樓推測道。
“誰知道呢?”陸小鳳問他,“你在院子裏可見有人出來?”
花滿樓搖頭否認。
“步三刀的卧房裏有一條密道,看走向出口應該是青龍灣河,兇手應該就是從那兒逃跑的。”陸小鳳看到那條密道就想到了。
“有密道你怎麽不追上去?!”
一直插不上嘴的餘喜終于逮到漏洞,跳出來指責陸小鳳,那般義正言辭,倒像步三刀是他親爹一樣!
“兇手既然能悄無聲息地殺了步三刀,身手必然不錯,又對路線熟稔,你覺得我追得到嗎?”陸小鳳反過來诘問他。
“哼!沒本事就沒本事吧,就愛找借口!”
......
陸小鳳已經開始在腦子裏琢磨,他以前一定哪裏得罪過這個神棍吧,一定是吧!
“餘兄之前料事如神,算到镖局今日會有命案,不如再算一下兇手是誰?”陸爺努力扳回一句。
“樓樓,你看這人沒本事就算了,耳朵還不太靈,腦子也不太好,我好像剛剛才說過,天機不可洩露啊!怎麽就有人還會問呢?”
......
郁悶的陸爺直接轉身,找棵樹坐着喝酒去了——線頭太多,抓不住關鍵的那一條,不如暫且先放下,來壺酒輕松輕松,對方行動得越多,破綻就越過,他現在要等的,就是這樣的時機。
“陸小鳳雖然從不對朋友發脾氣,但如果你讓他不痛快,小心将來會吃更大的苦頭。”
花滿樓感受到餘喜得意洋洋的心情,驀然出聲道。
“敢情他不止頭暈耳聾,連心眼都這麽小啊!”餘喜咂舌。
“不是心眼小,是陸小鳳這個名字,就代表了數不盡的麻煩,而你和他關系越密切,自然也會有更多的麻煩。”
花滿樓對此似乎頗有感觸。
“那你還跟他一道?”餘喜納悶道。
“遇上了而已。”花滿樓淺淺一笑,“沒有特意地約,只是剛好碰上。”
餘喜摸摸頭——有時間算算姓陸的會不會成為自己的災星好了。
亂糟糟的一天過去,第二天就是香河花會,昨天早早聚集在這裏的一大票江湖非江湖人,早早地占據了香河的各大街道。
“我們先去哪裏?”
即使花滿樓看不見,也聽得到街上的喧嚣。
陸小鳳還沒回答,就聽人群中傳來驚呼:“賞花場好像被人破壞了!”
一言既出,群情憤慨:“什麽?!那我們還怎麽賞花啊!”
“本公子大老遠過來就是為了四色水仙,它們沒事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街上已經少了一小半的人,都奔着賞花場去了。
“現在你的問題有答案了。”陸小鳳拍一拍花滿樓的肩,感嘆道。
花滿樓搖頭,無奈一笑——這香河還真是熱鬧的很,麻煩一出接一出。
昨天才去過的花場,本就不怎麽雍容華貴,今天徹底成了一片狼藉,不說那十幾盆水仙重歸泥土,連幾株木芙蓉都被連根拔起,扔在一旁,而那被特別呵護,淩霜怒放的秋菊,如今也片片凋零,泛黃成殇。
愛花的人不勝唏噓,垂足頓胸嘆惋之。
陸小鳳三人只有花滿樓微微嘆了口氣,吟出一句:“花無百日紅,來年開更好。”
“你怎麽看?”陸小鳳巡視一圈圍觀的人,問他。
“先是步镖頭,再來花場,難道兇手和花會有關?”
兩人正在分析中,忽然花場的空地上多了一個掌櫃模樣的人——他清咳幾聲,壓住其他人嘈雜的聲音,才開口道:
“各位,賞花鬥花是香河花會必不可少的項目之一,如今這裏的花場被人破壞,我與諸位同感悲切,但花會已經開始,及時補救才未為晚也,我鴻雁坊不才,在別宅養了一處花園,已經向縣令大人申請過,賞花場暫時移到那裏,還請諸位挪步。”
陸小鳳他們聽旁邊的人介紹,才知這位一臉富态的中年男人是城中一家以造紙為業的鴻雁坊的掌櫃劉三石。
“難道平安镖局的事跟鴻雁坊有關?”花滿樓小聲和陸小鳳交談。
剛剛旁邊的人提到,鴻雁坊也算城中有名的商戶,今年的香河花會舉辦權一事,和平安镖局就争執不休,最後還是因為鴻雁坊已經連續舉辦三屆,才花落平安镖局。
“如果當真是為了花會的舉辦權一事,那這步三刀也就死的太冤了。”
陸小鳳搖搖頭——總感覺事情的走向有點歪曲啊!明明是來調查小六之死的說,結果一到香河就被各種雜事纏身,根本無暇顧及。
鴻雁坊名字起得雅致,生意做得雅致,別宅裏的小花園也分外雅致,陸小鳳和花滿樓随着衆人過去看了一眼,無論是規模,還是花的貴重程度,顯然比之前的要好上許多,看來這鴻雁坊,的确是早有準備。
“沒什麽特別的。”陸小鳳到處看了看,已經從惋惜心情中回過神來的百姓們,正在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帶來的花,參加其中鬥花一項。
“你有沒有發現,之前那些江湖人都不見了。”花滿樓也在耳聽六路。
“不錯。”陸小鳳點頭,“他們在客棧裏聽到蘭香那般反應,還以為他們是為花會而來。”
“但他們身上并無名花。”花滿樓道。
“算了,既然他們不見了,那我們就去看還在的。”陸小鳳拉了拉他的胳膊,兩人避開人群往外走。
餘喜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擁擠熱鬧的愛花同道裏,一道灰色的身影隐于衆人之後,遠遠地朝着這裏望了一眼,又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