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阿苒》作者:魏如春
起點VIP2014-12-14完結
簡介
打獵為生的深山少女無意中救了身受重傷的貴公子謝瀾曦,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自己的生母竟然來自M-32星的移民星人。身具完美基因鏈的阿苒,無論是容貌,體力,耐力,速度,記憶力都遠超常人。謝瀾曦的出現,打破了她平靜的生活。人生處處充滿驚險與鬥争,這是一場獵人與獵物的游戲,智慧與勇氣的較量。
小說類別:歷史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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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風雪夜(上)
更新時間2014-4-7 0:35:47 字數:1879
阿苒吃力的将柴火背了進來。風雪卷着她的長發,兇狠的掃出一地寒涼。阿苒擔憂的看了一眼炕上的少年。不知為何他會被人追殺,被阿苒撿到的時候,渾身鮮血淋漓,傷痕遍布,右腿的小腿骨折,白森森的骨頭露了出來。只可惜了那張臉,原本極為秀麗的臉蛋上,自左額往右頰上,一到又長又深的劍痕翻卷了皮肉,看起來極為可怖。
阿苒将他背了回來,她一個人獨居在深山裏,又是這種大雪天,若不是阿黃聞着了血腥味,騷動不安,她是決計不會出門查看,也不會在附近的林子裏發現了他。那少年燒的滿臉通紅,卻還是不忘反反複複念着什麽,聲音低不可聞,斷斷續續。
阿苒也沒興趣聽,她将雪水舀來化開,用手巾擦了擦少年滾燙的臉頰,一面又小心的避開傷口。雖然有阿黃傍身,阿苒捕獵時也經常受傷,每次下山都會換一些廉價的傷藥以備不測。這少年身上的傷幾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傷藥。至于臉上,且不說傷藥不足,就算足夠,也未必能是尋常傷藥所能治好的。
阿苒有些可惜,這少年生得極好,若是因為這道疤毀了容貌,總覺得有些罪過。
她想了想,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去望雲崖那裏碰碰運氣。
如果能采到菀蕪雪芝,或許還能補救。
正在思索,忽然聽到少年輕輕的喊了一聲:“阿娘。”
幹裂的嘴唇,緋紅的臉頰,難受的低吟。這汗要是發不出來,一條人命只怕就要交代這在了。
阿苒憐惜的撫了撫他的頭發,喂了他一點水,潤濕那燒的嫣紅的雙唇。
這大雪天裏,她也沒法下山去尋大夫。
阿爹說過:“生死有命,強求不得。”
當初阿黃的母親被雪狼咬傷後,她也只能抱着團子一樣的阿黃,一邊含着淚,一邊眼睜睜的看着它嗚咽着死去。
那時候,阿黃還是一條全身通黑小奶狗,只有兩只眼珠黃橙橙的,不安的伏在她懷裏。她拉着阿爹的衣衫,哭着問:“阿爹,我們為什麽不能救它?”
阿爹苦笑着說:“不是不想救,這麽重的傷,我們根本救不了阿花。”
原來能獵殺熊的阿爹,也不是那麽的無所不能。
再後來,阿爹也病死了。
她終于體會到當初阿爹的苦衷,她背着瘦成一把骨頭的阿爹去山下找大夫。大雨滂沱的夜裏,山路泥濘,明知道背上的人已經沒有了氣息,她還是一步一坑的往山下奔去。背到大夫門前,用力的拍門,直到被驚醒的大夫從惱怒到憐惜的說:“別哭了,人已經死透了。讓他走好罷。”
阿苒對自己說,再也不想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
……
少年的衣衫雖然早就破敗不堪,但面料極其華貴,卻是阿苒見也不曾見過的。想來這人若不是遭遇謀害,也是一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阿苒将破敗的衣衫和随身的飾品收拾好,放在一個雕刻着小花的木盒子裏。這個木盒子是她八歲生日時,阿爹親手打造給她的生日禮物。
阿苒深吸一口氣,仿佛做了一個很嚴肅的決定。
為了積攢更多的熱量,她将衣服全部解開,蓋在了棉被上。自己也渾身赤裸的鑽了進去。或許是感受到了些許涼意,在高熱中煎熬的少年忍不住在她身上蹭了蹭。手臂劃過她的胸口,讓她微微有些不适。
她生下來就和阿爹相依為命,初潮時幾乎吓得手足無措。最後是阿爹用一只獐子,請山下的賣菜娘上山教導她。她還記得賣菜娘意味深長的說:“阿苒也已經是大姑娘了,總不能一直呆在深山老林裏。”
阿爹也曾考慮過帶她下山。
可是她知道,阿爹自己對下山也很猶豫。她不知道阿爹當初為什麽要隐居深山,在深山裏呆久了,父女倆對飛鳥走獸都比和人相處更自然。
她跟阿爹撒嬌說:“阿苒一直住在這裏不行麽?”
阿爹摸了摸她的頭發:“阿苒長大了,将來總要嫁人的。一直住在這裏,阿苒的姑爺會着急的。”
他以為會看到小女兒嬌羞的模樣。
誰知道阿苒只是睜大了眼睛:“姑爺是什麽?和阿黃一樣嗎?”
……
少年滾燙的身子自然而然的想往她身上貼,只是受傷太重,根本無法動彈。阿苒閉上了眼睛,伸手穿過少年的長發,有些害羞的将他抱了起來。肌膚相觸的時候,仿佛心底也掀起一陣戰栗。她将臉小心的埋在少年的頸項處,避免碰觸他身上的傷口,又要最大程度的貼着他。阿爹曾經告訴過她,在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人體是最好的降溫劑。
這樣寧靜的夜裏,耳畔隐隐傳來呼嘯的風雪聲,劈啪作響的燒柴聲,阿黃斷斷續續的呼嚕聲,以及少年似在夢中煎熬的低低呻吟。
她記得當時阿爹的回答:“我家的姑爺,就是将來能讓阿苒發自心底的覺得自己應該對他好的人。”
所以,當阿黃躁動着牽引着她前往林中,發現倒在雪地裏滿身狼狽生死一線的他時,阿苒心想:“這大概就是我的姑爺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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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姑爺一詞衍生于姑娘,一般小說裏都是從下人稱呼小姐的夫婿。本文架空,習俗上可能有沖突。在本文中,父母可稱女婿為姑爺,妻子卻不能稱丈夫為姑爺。阿苒沒有受過正統教育,不懂姑爺一詞的區別,純屬亂用。
02 風雪夜(下)
更新時間2014-4-7 22:13:17 字數:1947
阿苒醒來的時候,正對上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羽睫又黑又長,一根一根仿佛都數的清。只可惜下面那雙眼眸霧蒙蒙的,似乎已經失去了神采。
那少年已經醒過來了。
阿苒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少年似是有些抗拒的微微偏了偏頭。阿苒柔聲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那少年沉默了一會,臉上又浮起淺淺的暈紅,輕聲說:“你是誰?”他的聲音極為好聽,柔和中帶着一絲沙啞,如果不是身受重傷,光這聲音就足以使人如沐春風了。
阿苒微笑道:“我叫阿苒,時光荏苒的苒。你呢?”她的手還是落在了他的額角,高熱已經退了。
那少年閉上了那雙霧蒙蒙的眼睛,暈紅退去,只剩下嬴弱的蒼白。片刻後,輕聲說:“謝瀾曦,微瀾的瀾,晨曦的曦。”
阿苒笑道:“筆畫好多的樣子,還是叫你小謝吧。”
謝瀾曦輕輕應了一聲。
阿苒直起身子,棉被從身上滑下。炕火早息了,赤裸的身軀被屋裏的冷氣包圍,頓時打了一個冷顫。阿苒臉上微微一紅,還好謝瀾曦傷了眼睛,看不見。
其實兩人肌膚相處肢體交纏一夜,他早已察覺。這謝瀾曦本是陳郡謝氏[1]嫡出的公子,為人溫和爾雅,生得又極好,君子六藝無所不通。這般芝蘭玉樹一樣的人物,卻沒想到一朝遭人陷害碾落成泥。毀容,渾身創傷,內髒受損,腿骨折斷,雙目失明……即使他發覺了自己與那陌生少女同床共枕極為不妥,他連動彈都吃力,更是毫無辦法。
阿苒将衣裳穿好,又低頭将他的被子掖好,柔聲道:“你發了一夜高燒啦,餓不餓,想要喝粥麽?”
謝瀾曦還沒說話,在門邊上伏了一夜的阿黃早已醒來。它搖着尾巴朝阿苒走過來,擡頭嗅了嗅她的手心。阿苒溫柔的摸了摸它的腦袋,向小謝介紹道:“這是阿黃,就是它發現的你。”
阿黃配合的叫了兩聲。阿苒笑着刮了刮阿黃的鼻頭:“知道啦,先吃早飯。不過你可不許上炕,別吓着人家!”
其實狗養在屋子裏面的氣息并不好聞,只不過屋子太小,夜晚風雪又大,阿苒不忍心阿黃宿在外面。
謝瀾曦躺在炕上,得知自己燒了一夜,回想起那柔軟赤裸的碰觸,有些尴尬又有些感激。在這片漆黑中,周遭漸漸安靜下來,那個叫阿苒的少女似是已經出門去了,耳畔只傳來窗外隐隐的風聲。
過了好一會,鼻尖隐隐傳來淺淺的粥香。伏在炕邊上的阿黃,首先按耐不住,歡快的搖起尾巴沖向門邊,爪子在門上撓來撓去,接着就是門被推開的聲音。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只聽阿苒清脆的聲音:“阿黃,乖,別鬧哦。吶,這是你的,別灑出來。”那聲音漸近,“小謝,喝粥啦。”頓了頓,又問,“是要我将你扶起來喂你喝呢,還是就躺着喂你喝?”
謝瀾曦頗有些尴尬,低聲道:“可以将我扶起來嗎?”
阿苒點了點頭,才想起他看不見,便應了一聲,伸手将他扶了起來。謝瀾曦只覺得身邊似乎微微一沉,接着一個柔軟的身子靠了上來。
阿苒舀了一勺粥,放在唇邊吹了吹,将勺子遞在謝瀾曦唇邊,先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低聲道:“小心燙啊。”
謝瀾曦将粥含在口中,好一會才慢慢咽了下去,輕輕說:“多謝。”
阿苒搖了搖頭:“我喂自己的姑爺,你有什麽好謝的。”不待對方反應過來,她眨了眨眼,又問:“難道你已經成親了?”
謝瀾曦沉默了好一會,才明白了她的意思。按照他的本意是想出口拒絕,可真正開口,卻說:“倒是尚未娶妻。”
阿苒笑了起來:“這就是了,我救了你一命,你當然要以身相許啦。正好我發愁呢,我爹說我年紀不小了,一直住在這深山老林裏,想找個姑爺不容易。反正你也這樣啦,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咱們倆湊合過吧。”
謝瀾曦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少女,可阿苒的聲音如此自然,仿佛在說一件極為順理成章的事。可話說回來,如非如此大膽,誰家的姑娘又會在獨居深山,誰又會在暴風雪天将他背回來,誰又會幫他接骨療傷,誰又會對他身份一無所知卻敢脫衣共枕與他降溫。這個叫阿苒的神秘少女,言語中一片天真爛漫,為人溫柔細心,卻絲毫不将名節當回事。
謝瀾曦忍不住輕聲問:“為什麽?”
為什麽你會願意嫁給一個可能背負着人命追殺且斷腿毀容的瞎子。
阿苒想了想,道:“阿爹說過,姑爺就是能讓阿苒發自心底想對他好的人。”她似乎有些害羞,低頭吹了吹粥,又遞了一勺過來,碰了碰謝瀾曦的嘴唇,輕聲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一定很疼。這樣的大雪天裏孤單單一個人躺在那,受了這麽重的傷,我得好好對你才行。你的衣服都破了,身子我也都看過了摸過了,雖然是情非得已,但我也不能不對你負責,是不是?”
謝瀾曦哭笑不得,這姑娘完全不通世俗,她的思維他根本就跟不上。他在風光時,曾經有無數少女用各種方式對他表達過愛意。而只有這一位,在他人生最痛苦落難時,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她照顧他是因為同情,她嫁給他是出于負責。謝瀾曦略微僵硬的将粥慢慢咽下,片刻才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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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陳郡謝氏,琅琊王氏,颍州虞氏,以及太原王氏并稱東晉四大世家。本文架空,可以看做是平行空間,考據黨不必深究。
03 往事(上)
更新時間2014-4-7 22:27:05 字數:2122
阿苒喂完謝瀾曦,推開窗估摸了一下天氣,便帶着阿黃出門了。
謝瀾曦一個人靜靜的躺在炕上,漏風的窗戶,難聞的氣息,這是他十九年來遭遇過的最惡劣的環境。他閉着眼睛,雙手交疊于腹上,睡姿優美高貴,沒有一絲倦怠。
那天早上,他照例去見母親。母親梳着高高的發髻,穿着華貴的衣裳一臉慵懶的靠在窗邊,保養得當的手指撥弄着玉瓶中的紅梅,似是在想心事。
少年的坐姿筆直優雅,母親不開口,他也不做聲。這母子倆從來便是如此。
忽然,謝夫人開口了:“阿頑,你覺得王家四娘如何?”
謝瀾曦沒有作聲,伸手托起一盞精致的青釉瓷盞,慢慢放在唇邊品着。
只聽謝夫人說:“你的年紀早也該說親了,若非當年出了淮山那事……”她斟酌了一下,“我瞧着四娘挺好的,模樣端莊,溫文爾雅。”
謝瀾曦長長的羽睫微動,将瓷盞放回紫檀木漆案上。瓷盞碰觸矮幾,悄無聲息。
謝夫人想了想,笑道:“不記得了麽?你小時候還同她一起玩過。”
他怎麽會不記得。
那時候他才八歲,被母親帶到王家參加喜宴。族弟謝瀾晖握了一枚雪團,偷偷往他身上扔。他裝作不知道,身子一側就避過去了。誰知身後傳來一聲女孩子的驚叫。
他一回頭,只看見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姑娘,裹着大紅鬥篷,梳着包包頭,正在顫抖着将頭發上的落雪撫掉。那個被謝瀾晖的雪團砸中的就是王家四娘——王燕如。王燕如被迎面砸來的雪團擊中,小小的身子跌倒在雪地裏,大大的眼睛裏噙着淚,卻咬着嘴唇沒哭出來。
他懷着愧疚的心理,将王燕如扶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問:“痛不痛?”
小姑娘的眼淚在眼眶裏滾來滾去,本來已經強行忍住,卻被這麽一個好看的哥哥柔聲安撫,頓時委屈湧上心頭,一低頭伏在他懷裏嗚嗚的哭起來。
謝瀾曦有些手足無措,他素來心地柔軟,憐惜的撫摸着小姑娘的頭發,一面心想:“若是有下次,我絕對不會避開,這樣就不會砸中別人了。”
沒有想到,母親居然看上了王家四娘。
……
謝瀾曦十六歲時,謝夫人就想給他議親了。作為陳郡謝氏的嫡系一脈三代單傳的獨子,謝瀾曦自幼就被作為謝家未來族長進行教養。他深深的明白,自己未來的妻子,也必須是家世與之匹敵的名門貴女。
王謝兩家本來就是世交,只不過王燕如小他四歲,還沒到議親的年齡,當時提的是王家三娘。十六歲的謝瀾曦生得眉目如畫,一颦一笑,顧盼生姿,出行時多有少女攔車,投以鮮花,回去時車頂往往嬌妍滿覆。
皇帝曾說:“若不是朕的女兒嫁的嫁,幼的幼,說什麽也要将阿頑定下來。”
皇帝在子嗣上艱難,本身就沒幾個女兒。這句話說穿了就是個恩典,以謝瀾曦的人品,當然也受得起。皇帝他家雖然沒姑娘嫁給謝瀾曦,不代表別人家沒有。事實上,想要與謝家議親的人幾乎可以踏破門檻。只不過琅琊王氏女名聲出衆,有王家女兒珠玉在前,其他人也只能暫避鋒芒。可就在大家都以為塵埃落定,王謝兩家準備正式議親的檔口,吳王府橫插了一腳。
說起這吳王府,就不得不提著名的廢柴老吳王。
那老吳王本是皇帝司馬彥僅剩的兄弟,和皇帝一樣都非當今太後嫡出。只不過老吳王的生母出身卑微,把老吳王養得唯唯諾諾。太後,也就是當時的皇後膝下無子,便起了抱庶子記名下撫養的念頭。老吳王和司馬彥年歲相當,是先皇最小的兩個孩子。看起來就一臉沒出息相的老吳王和司馬彥站在一起,頓時将後者襯得頗有出息,這便使太後一眼挑中了司馬彥。也正因此,在日後諸王奪嫡中,司馬彥緊抱太後大腿,成功上位。而老吳王,則因成功當上皇帝的司馬彥念着他那出名的無能懦弱,唯一讓他活了下來。
這老吳王嫡出了一子一女,一個是如今的吳王司馬蔚,另一個則是淮山郡主。
吳王妃誕下淮山郡主後不久便病逝了。司馬蔚與淮山一母同胞,大她将近十歲。
老吳王生性好色,吳王妃雖然出自名門,琴棋書畫樣樣都好,只可惜顏色不足。老吳王自嫡子出世後,便再也按耐不住,一口氣納了十來個美人兒,庶子生了一大堆。這些美人兒從來不是什麽省油的燈,給本來就身體不好的吳王妃添了無數的堵。
吳王妃郁郁寡歡多年,身體越發不行了。她深知老吳王不靠譜,耳根子軟,那些個莺莺燕燕吹吹枕邊風,只怕自己死後,小女兒會受委屈。吳王妃遂在臨死前特意将兒子叫到跟前,把不滿三歲的妹妹指給他看,一面說:“阿芋年幼,我去之後,千萬不能讓人欺負了她。”
好在司馬蔚成器,年紀雖小,卻頗有擔當。十二歲的少年看着母親深陷的眼眶和黃黃的臉頰,咬牙沒哭出來,拍着胸脯說:“我自當好好照顧阿芋,決不讓人欺負了她!”吳王妃點了點頭,轉眼瞪着老吳王含恨而逝。
緊接着不出兩年,身體素來康健的老吳王也病逝了。
司馬蔚一肩挑起吳王府,将老吳王的美人們全部剃了頭送去庵裏做姑子,美其名曰替老吳王祈福。不久後,一場大火将整個庵堂燒光,可憐紅顏變枯骨,一時間京中關于司馬蔚的傳聞越發離譜。司馬蔚那些庶弟們得知後,恨不得噬其皮骨。可見了他,還不是一樣如同老鼠見了貓。再數年,庶弟們死的死,殘的殘,司馬蔚在京中的名聲徹底壞了。不過他人在西北封地快活,根本不把這當回事。
獨有淮山郡主,得天獨厚。老吳王在世時,兒子一堆,對着唯一的女兒自然疼愛有加;待老吳王去後,吳王司馬蔚對這同胞妹子更是寵得無法無天。
所以,當淮山郡主看上了謝瀾曦之後,司馬蔚毫不遲疑的跳進來攪混水。
這人做事素來膽大妄為,幹脆直接上折請求皇帝賜婚淮山與謝瀾曦。
吳王府與陳郡謝氏看起來門當戶對,可對皇帝來說,絕對不成!
04 往事(中)
更新時間2014-4-9 8:59:46 字數:3055
為什麽呢,這得從子息不旺的皇帝說起。
當時皇帝膝下總共就兩個兒子,嫡長子皇後所出,不到三歲就薨了。次子生而有眼疾,注定與皇位無緣。雖然hou宮佳麗三千,可十餘年也無嬰孩啼哭聲傳出。皇帝折騰了許久,總算熄了生兒子的念頭,準備開始專心相看繼承人。
在經歷了諸王奪嫡一場混戰後,皇子們圈的圈,廢的廢,抑郁的抑郁,先帝這一脈活下來的孫輩就越發的稀少了,吳王府就顯得格外出衆。其他宗室子弟雖然也有不少,大多從先帝那一輩就開始和世家聯姻,關系盤根錯節,甚至依附世家的也有,皇帝可不想在那群人裏挑。
好在老廢物吳王雖然生了一堆廢物點心,可司馬蔚絕對不是其中之一。這孩子年紀不大,論長相手段心思樣樣都出衆,連封地在苦寒西北都絲毫不以為意,還早早上折請求皇帝允他去西北歷練。這簡直就是老天賜給他司馬家的繼承人啊!
皇帝終于開始有意無意的對司馬蔚進行栽培。
司馬蔚也不是傻子,皇帝願意給他機會,他幹嘛不抓住?皇帝自己是不會在朝堂上流露出分毫的,司馬蔚更是不敢。只不過茲事體大,要想從宗室子弟中脫穎而出,須得循序漸進。皇帝想了想,司馬蔚的确還需要一些軍功傍身。
于是吳王帶着皇帝的殷殷期盼,意氣風發的前往西北。
卻不想沒過多久,老蚌含珠,鐵樹開花,皇帝的hou宮裏居然傳出了喜訊。皇帝欣喜若狂,恨不得大赦天下,還好被勸住了。皇後素來賢良,各種補品珍馐連綿不斷下賜。歷史總是相似的,越是相似的歷史,越說明這一套手段的有效。果然皇三子出世時,因養的太好,其生母難産,最終力竭而亡。皇帝唏噓了一陣,立即将皇三子養在了賢良的皇後名下。這當皇帝的,誰願意有兒子不傳,把大好江山傳給侄子?他實在是想兒子想瘋了,也不顧是否養得活,皇三子滿周歲時就被立為太子。
其實,皇帝對司馬蔚的感情挺複雜。原本是各種看重,甚至打算當成未來太子進行培養。叔侄之間,彼此心知肚明,配合默契。司馬蔚在西北也争氣,很快就收服了一幹手下,手掌軍權,建立起自己的心腹。到了太子出世後,這所有的一切對皇帝來說,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太子年幼,皇帝又怎會不防着司馬蔚?偏生司馬蔚狡猾的緊,他在西北歷練時,得知皇帝立才滿周歲的小兒為太子,立刻便決定在此紮根。一旦嘗過了權利的滋味,又如何肯回京中做拔了牙的老虎?
吳王早已成年,既然太子已立,上折請求遷入自己的封地,完全合情合理。皇帝遲遲不批,反而說不過去。
因此,當皇帝借太後壽誕要求司馬蔚進京賀壽,司馬蔚果斷以身體不适長途跋涉告病了,但賀禮确實又做足了臉面,讓人挑不出毛病來。皇帝是個想要臉面,又喜歡被人誇仁義的典型。就算背地裏給司馬蔚紮小人,面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表示理解,還要好聲安撫一番。太後聞弦歌知雅意,提了一個建議,吳王年齡到了,世家名門貴女衆多,何不擇一良配?
司馬蔚何止是年齡到了,根本就是過了成親的年紀。
明明早已加冠,至今卻仍是單身。司馬蔚自己在京中時,生怕娶了媳婦會輕怠妹子,便一直沒動這方面的心思。等他接到了皇帝遞來的橄榄枝,得知自己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儲君時,這婚事又得重估了。畢竟太子妃之位,事關國體。
結果太子的事黃了,司馬蔚心知這下自己肯定沒法娶個有背景的媳婦了,破罐子破摔,索性就這麽一直單下去了。皇帝倒是挺想給司馬蔚找個拖後腿的老丈人,可他又不願把事情做得太明顯,只好将此事暫擱一邊。這一拖,倒讓吳王又多打了幾年光棍。
其實,太後并不是真心想要給司馬蔚找個老婆,但宗室子弟的婚姻她老人家不過問還不行。按照本朝的習俗,新婦過門後隔日,夫妻倆必須拜過祖先。皇家宗廟設在京中,司馬蔚要想成親,首先得人回來。
可司馬蔚這人臉皮厚得堪比城牆,幹脆咬死了病弱不放。直接表示,太後您眼光好,賜誰家的姑娘都行,反正我久病纏身,無法長途跋涉。要麽讓她千裏發嫁,要麽就留在京中找只公雞拜堂,哪怕成親後她願意一直留在京中,我都不介意。
老吳王的缺點司馬蔚一樣都沒,倒是将他厭惡世家的心思繼承得通透。這話一出,不僅把太後直接氣了個倒仰,還把世家貴女輕視了個遍。本來就沒什麽人想嫁給他,這下好了,連理由都不用找,事兒又黃了。
世家,外戚,藩王,這三樣都是皇帝最頭疼的地方。
太後出自谯郡桓氏,皇後出身颍川庾家,明明司馬氏這一脈都忌憚世家,娶的皇後卻都是出自世家名門的貴女。他與皇後早年那點夫妻之情早就被跌宕起伏的hou宮争鬥折騰幹淨了。皇帝自己心中有愧,上位時借助桓庾兩家之力,嫡子出生後又怕外戚做大,想盡辦法折損庾家,另又廣納世家女,拼命生兒子。
到了最後才發現,其實hou宮裏哪個女人都不是白蓮花。嫡子早夭,次子生而帶疾,到後來自己連閨女都生不出來了……最毒果然還是婦人心,可皇帝又不好說出來,畢竟牽扯到自己身為男人的尊嚴。他心中再恨,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思慮過重,抑郁難抒,皇帝的龍體越發不好了。
倒是司馬蔚這人狡猾得緊,盡管他總嚷嚷着自己身體不好,可皇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病死。
其間,世家聯姻又出了一件轟動的事。颍川庾氏嫡長公子成親,娶的是太原王家的貴女。而太原王家是太後的外家。
一時間,整個hou宮喜氣洋洋,太後對皇後越顯得寬慰。
就在這時,皇帝突然改變主意,不打算動吳王了。
老實說,皇帝自己也是一肚子苦水。
眼下太子年幼,桓家也就罷了。左右太後年紀大了,身體還不如自己,
桓家驕橫了幾十年,樹敵無數,等太後薨了,自然有人收拾他們;可庾氏如此隐忍不發,其心之深不可不防。
若是自己身去後,皇後獨大,太子長于婦人之手,再無人可壓制世家,只怕天下要大亂。吳王這根肉刺,是他給太子的磨刀石。一個鄙視世家且野心勃勃的雄鷹在外,逼得世家們不得不緊緊護住幼主。所以,漸漸羽翼豐厚的吳王暫時不能動。
作為百年世家陳郡謝氏唯一的嫡出公子,若是與淮山郡主成婚,一旦誕出子息,這就意味着兩大勢力的緊密靠攏。皇帝怎麽可能允許手握兵權且野心勃勃的藩王和謝家聯姻?
淮山郡主這輩子是注定與謝瀾曦無緣,這一點皇帝清楚,王謝兩家清楚,就是吳王自己也清楚,但他還是選擇上折請求給淮山賜婚。
這個姿态一擺出,就算王家有意想與謝家議親,也不得不重新考慮。如果繼續議親,就會得罪吳王。吳王十六歲出京,駐守西北多年,雖然目前沒有戰事,但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吳王算準了皇帝要臉面,沒有準奏,就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左右都是劃算的事,為什麽不上折?
事實上,不僅僅是名門世家,幾乎京中所有觊觎謝瀾曦的貴女都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承擔驕橫跋扈的淮山之怒。吳王去了西北封地,可淮山郡主卻一直在京中。原先吳王臨行時,将淮山托付給太後,一來是不放心,二來也有為自己加分的意思;到後面人算不如天算,太子出世,淮山便成了牽制吳王的人質。雖然帝王家心思莫測,但淮山養在太後膝下,好歹也養出了幾分真情。這檔口上,眼看着淮山為了謝瀾曦哭了三天三夜,太後就越發覺得虧欠,誰還敢在這種時候觸太後的黴頭?
至此,謝瀾曦的婚事只能擱淺。
吳王此舉,擺明了便是我家淮山得不到的人,你們也別想得到。
05 往事(下)
更新時間2014-4-10 8:12:12 字數:2540
謝瀾曦為人清雅溫和,從京中最熱門的香饽饽一路行情跌到底,他倒沒覺得有多難受。可是他父親卻感受到了奇恥大辱。謝瀾曦的父親謝為安是個出名的糊塗蛋,用謝夫人的話說,就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阿鬥。而謝家嫡系一脈已經三代單傳,這謝為安酒醉之下胡言亂語要單騎去西北找吳王算賬,誰知縱馬狂奔一不小心給摔死了。。。。。
謝夫人的臉色極為難看,三天都沒有吃下飯。
謝瀾曦與吳王之間,間接隔了一個殺父之仇。
這一回,淮山郡主心知她與謝瀾曦之間,是無論如何不可能了。這姑娘自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帆風順衣食不愁,談情說愛于她就成了天大的事。眼下情愛一路受此重創,對淮山來說,不亞于天崩地裂。心灰意冷之下,驕橫跋扈的淮山郡主居然選擇了自盡。
誰能想到,三角中制衡兩邊的淮山郡主就這麽香消玉殒了。
……
這無疑對于吳王,還是皇帝來說,都是一個晴天霹靂!
就連處在風暴中心最無辜的謝瀾曦都覺得膈應得慌。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即使謝瀾曦沒想去找吳王算賬,吳王和謝瀾曦的梁子也算是結上了。
……
謝瀾曦簡居在家,服喪三年,一個月前才除了服。
這三年間,他遭受了十數次暗殺,連皇帝都驚動了。吳王司馬蔚睚眦必報,愛妹如命,原本就是衆所周知的事情。謝瀾曦因父喪在家,官職也暫去,這事便成了私人恩怨。謝家出事,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拿眼觑向吳王。
吳王倒是認得理直氣壯,我嫡親的妹子都為他死了,要麽他為淮山守身一輩子不娶,否則我妹子不好過,他謝瀾曦也甭想好過。
且不說當初謝家相看的原本是王家的閨女,就算此事不成,以謝瀾曦的出身,他怎麽可能一輩子不娶?吳王這麽嚣張,豈不是拿陳郡謝氏的臉面死命往腳底下踩麽?
謝氏一門都怒了,連帶着其他世家姻親,也覺得折損了臉面,紛紛上折哭訴,一面請求嚴懲吳王這個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