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喜歡你
晚上,躺在柔軟舒适的大床上,雲昭卻怎麽也睡不着,胡亂猜測着林思陽怎麽樣了,有沒有好好修煉。
還是說,林思陽已經離開雲仙門,四處尋找他了。
此時正值深秋,卻有不少頑強存活的蚊子在帳外“嗡嗡”作響,擾得他不得安寧。
自從他回宮後,仿佛整個皇宮幸存的蚊子都飛來了他的宮殿裏,飛來繞去,“嗡嗡”個不停。
雲昭幹脆坐起身,盤膝而坐。
貼身太監小福聽到動靜,立馬爬過來,詢問道:“殿下,您怎麽不睡了?”
“蚊子太吵,睡不着。”雲昭清楚,不是蚊子太吵,而是他心裏太亂。
蚊子小小的“嗡嗡”聲,不過是讓他的心更加煩躁罷了。
小福體貼道:“殿下遠行歸來,必定勞累,您好好休息,奴婢幫你趕跑這些蚊子。”
說着,他召集外面值夜的太監,很快便成立了一組“捉蚊小分隊”,寝宮裏瞬間熱鬧起來。
見太監們揮舞着網拍追趕蚊子,雲昭突然想起一事,向小福招了招手,待他走近後,叮囑道:
“小福,吩咐下去,我的宮裏不要出現任何動物,貓,狗,金魚,蟋蟀,蜈蚣,螞蟻,蟑螂……除了人之外的活物,通通不要。”
林思陽可以控制世間一切除了人類之外的生靈,包括動物啊植物啊什麽的。若他來到祥威國後召喚這些生靈詢問他的下落,豈不是很快便能找來皇宮?
如今,鳳翔帝君在這裏,林思陽來了不但帶不走他,還很可能會吃虧。
他不能讓蠢陽找到這裏。
“啊?”小福不解,“殿下,這些東西不可能全部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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螞蟻那麽小,那麽多,別說是晚上,就是白天趴在地上抓,也不可能抓的完。
雲昭:“沒關系,能抓多少抓多少。”
太子殿下一句話,整個東宮亂了套,所有人行動起來,拎着燈籠四處尋找喘氣的小動物。
見宮中如此熱鬧,守在宮門口的秦縱進來詢問,得知雲昭要趕走宮中所有動物,哭笑不得。
但他仿佛猜到了雲昭的目的,什麽都沒說,招來巡邏侍衛,一起幫忙。
“殿下,若想萬無一失,還需掩蓋您的氣息。可要繼續用香料?”秦縱提議道。
“……用,換一種味道的。”雲昭雖然嫌棄香料那刺鼻的味道,卻不得不為之。
“是。”秦縱從懷中掏出香料,吩咐小福用法用量。
這種香料的香味很好聞,還透着一股甜味,雲昭好奇道:“你何時準備的?”
秦縱笑道:“自您入宮,屬下便随身攜帶着。是方大人交給屬下的。”
雲昭無語,這個方雪河,考慮得還挺周到。
……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等雲昭起床,便有太監來報,說有幾位大人求見,商議娶親事宜。
雲昭打着哈欠爬起身,簡單洗漱一番,也不請人進來,直接隔着簾子道:“本宮要重新選妃,你們去安排吧。”
“殿下,陛下已為您選好了三十人,每一個都是德才兼備的佼佼者,您看是不是,是不是不用選了?”其中一位官員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雲昭懶洋洋地靠在卧榻上,仰面朝上,雙手枕在腦後,神情悠閑,語氣卻格外認真道:“選,當然要選,三十人怎麽夠。”
“……”簾外衆官員一時之間陷入沉默,摸不定殿下的心思。
只聽一道刻板無趣的聲音說道:“即便殿下再選一次,人選也跟定好的所差無幾,何必大費周章。”
雲昭不用看也知道,這人一定是方雪河那厮,也就他的聲音才會這麽單調,枯燥,毫無起伏。
雲昭從貼身太監小福手裏接過人選名單,簡單翻了翻,丢到旁邊的桌子上,意有所指道:“本宮不喜歡無趣之人,對某些人選不是很滿意,為何不能重選?”
門外衆官員立刻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低着頭不敢出聲。
方雪河突然掀簾而入,疾步來到卧榻前,雙手撐在軟枕兩側,居高臨下,惱羞成怒道:“雲昭,你最好別惹我。”
原書中,方雪河一直內斂,沉穩,喜怒不形于色,沒想到此刻竟會這般失态,失禮。
這般突兀地被他禁锢在胸前,雖未身體接觸,雲昭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擡腳便踹,“方雪河,你是不是太嚣張了,未得本宮傳召,竟敢擅自闖入。”
方雪河雖力氣大,卻不會武功,被雲昭踹了個正着,但他瘦削的身形只是晃了晃,竟沒被踹出去。
原來,這厮的雙手及時捏住了卧榻,只聽“咔嚓”兩聲,被他捏着的地方碎裂了。
瞥見方雪河嘴角流出了殷紅的鮮血,在他俊逸的臉上格外突兀,雲昭生生忍住再踹一腳的沖動。
太子回宮第二天便跟副丞相打了起來,傳出去豈不被人看了笑話?
外面的官員探頭探腦,卻不敢進來,只豎着耳朵聽動靜,心焦不已。
雲昭的貼身太監小福本想上來護主,卻被方雪河一眼瞪到了地上。
“滾開。”雲昭有些惱了,明淨的眼眸充滿怒火,推了方雪河一把。
方雪河丢掉手中碎片,緩緩起身,毫不在意地擦掉嘴邊鮮血,冷哼道:“雲昭,我知道你已經不喜歡我了,不想娶我入宮,可惜,我還喜歡你,而且嫁定了你。你我的緣分早已注定,你逃不掉的。”
還喜歡他?緣分?雲昭有點懵,真沒見過表白還這麽嚣張的人。
“方雪河,我們不過剛見面,彼此尚未了解,你竟敢說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麽?喜歡我太子的身份?還是喜歡我百花族人的特質?”
“你……”方雪河清寡的表情消失不見,換上憤怒和羞惱,語氣難得充滿了遲疑,困惑,失落,窘迫,“你都忘了?”
“……忘了什麽?”雲昭有點困惑,不明白方雪河是什麽意思。
“這個也不記得了?”方雪河摸了摸衣領處。
“什麽?”雲昭一臉茫然,他忘記的事情跟方雪河的衣領有什麽關系嗎?
“自己想。”說着,方雪河竟甩袖而去,寬大的袖子帶起一陣冷風,呼了雲昭一臉。
随後,方雪河的聲音冷冷傳來,是對門外的官員們說的,“既然殿下想重新選妃,你們便着手去安排,一切以殿下的心意為考量。”
“……是。”衆官員領命而去,不敢多言。
“……”雲昭覺得自己這個太子當得太窩囊了,竟然被大臣甩臉子?只是,他跟方雪河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呢?
雲昭撓了撓頭,摸着自己的脖子,絞盡腦汁地想,終于想起來了。
方雪河剛才摸的不是衣領,而是衣領下的金項圈。
十年前,雲昭剛從皇宮裏逃出來時,曾經經過一個貧窮的小村子,在一個少年家裏躲過幾天。
那會兒,正值冬季,寒風瑟瑟,滴水成冰,雲昭幾乎凍死在路上,被一名少年救回了家。
少年比雲昭大三歲,對雲昭無微不至,體貼周到,将家裏唯一的被子讓給他,自己卻凍得渾身起了凍瘡;将好不容易弄來的食物勻給他,自己卻餓得肚子咕咕叫……
這個少年便是方雪河。
那時的方雪河獨自一人生活,家徒四壁,四處漏風,房屋裏幾乎和外面一樣冷。
為了不讓雲昭受凍,方雪河冒着寒風去砍柴,雙手幾乎跟冰冷的破斧子黏在一起,分開時,手心一片血肉模糊,皮都被撕掉了。
寒冬無野菜,無樹葉,家裏沒吃沒喝,方雪河便去河裏破冰捉魚,差點掉到水裏淹死,好不容易撈到幾條小魚,自己舍不得吃,大部分喂給了雲昭。
雲昭感激方雪河,時常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冰冷的身體。
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相依為命,度過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彼此之間互不隐瞞,坦誠相待。
雲昭還把他脖子裏戴的金項圈送給了方雪河,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雲昭離開時,方雪河依依不舍,記得他曾說過一句話,想跟雲昭一輩子在一起,相扶相持,患難與共。
當時的雲昭只顧着逃命,沒心思多想,還以為方雪河口中的“一輩子在一起”,就是做一輩子好兄弟,便順口答應了,還說他将來恢複自由了,一定回來找方雪河。
可惜,他一走就是十年,如今終于回來,竟然把方雪河這個人徹底忘了。
“糟了。”雲昭“騰”地一聲從卧榻上跳起來,頓感不妙,方雪河這是還記着以前的承諾,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啊。
這可怎麽辦?
雲昭瞬間覺得自己像個始亂終棄的渣男。可他當時真的沒有那種心思,只當方雪河是救命恩人,是好朋友。
其實,方雪河的身世很凄慘,他出生在貧苦之家,父母早亡,從五歲起,便靠着鄰居的接濟和自己撿拾的殘渣剩飯生存。
才五歲的孩子,一睜眼便要為了活着而想盡辦法,生存不易。
出門遭受其他孩子的嘲笑和欺淩。回家只能冷冷清清孤身一人。
這樣的處境,就是大人都受不了,別說孩子了。好在方雪河頑強,他不但想活着,還想好好活着。
見同村不少孩子去了隔壁村的私塾上學,方雪河也跟着去了,但因為交不起束脩,無法進入室內學習,他便在室外扒着窗戶聽課,這一扒就是八年。
十三歲那年,他用一把撿來的殘破斧頭砍死了闖入鄰居家搶劫的劫匪,順走了他身上的金銀,這才湊夠了進京趕考的盤纏。
因鄰居護着,再加上死者的劫匪身份,官府并未追究方雪河的罪行,只打了他三十大板。
方雪河救下雲昭的那個冬天,便是他剛被打完板子,正在休養身體的日子。
自己身上有傷,還堅持救下雲昭,且對他無微不至,足以說明方雪河的人品。
雲昭離開後不久便遇上了善濟仙長,被帶去了雲仙門,不知道方雪河的處境如何。
但原書中,方雪河進京參加了科舉考試,一舉考中了秀才。
他是貧窮的村子裏唯一的一位秀才,直接被當地知縣收為義子。
有了知縣大人的供養,方雪河考了進士,又考了狀元,入朝為官,憑着出衆的才能一路扶搖直上,年紀輕輕,便當上了禦史,兼副丞相。
他有能力,有智謀,卻從不胡作非為,一直堅持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雲昭對方雪河佩服之至,若不涉及那方面的感情,他還真想跟方雪河做一輩子好朋友。
現在怎麽辦才好?他以前欠方雪河的,到底要怎麽還?
所以說,他最讨厭欠別人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