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選了三十人
對話有來有往,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鳳翔帝君開明,寬仁,懂得體諒他人。
可雲昭知道,鳳翔帝君才是這天底下最可怕的人。
就是他創造了百花一族,讓其淪為祥威國人的生育機器;就是他立下規矩,只讓百花族人嫁娶祥威國人;就是他逼得自己不得不離開林思陽,回來選妃。
可惜,雲昭什麽都不敢說,臉上一直挂着尊敬而有禮的笑。
原以為能很快離開這裏,沒想到鳳翔帝君竟起身向雲昭走來。
有人步步生蓮,鳳翔帝君卻步步生冰。
他走過的地板上,出現了腳印大小的冰晶,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失不見。
待他走近,一股陰寒迎面而來,害得雲昭差點打寒顫,被他硬生生逼回去了。
畢竟,在鳳翔帝君面前打寒顫太不禮貌。
“你身上有妖氣。”鳳翔帝君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仿佛一陣寒風吹拂着雲昭的脖頸。
雲昭需要用雙手死死抓着地面,才能克制打寒顫的沖動。
“回帝君,雲昭曾是雲仙門弟子,時常降妖捉鬼,回來之前,雲昭剛剛捉了一只大妖,想必是跟他纏鬥時沾染了它的氣息。”
他身上當然不是什麽大妖的氣息,而是林思陽的氣息啊。
回宮之前,他為了助林思陽壓制邪氣,煉化妖丹,一直無私地“奉獻”着自己,被他……
完了,萬一被鳳翔帝君知道,會不會派人去追殺林思陽?
還有,他會不會有孕?他自己倒是感覺不出來,會不會被鳳翔帝君察覺?
Advertisement
沒想到鳳翔帝君并未追求,只淡淡說道:“嗯,你回去吧。”
雲昭悄悄松了口氣,拜別鳳翔帝君後轉身下樓,速度很快,轉眼到了樓下。
離開桐影樓後,雲昭收斂笑容,揉了揉微微酸疼的臉,一甩袖子,疲憊道:“走,回宮睡覺。”
他又累又困又受到驚吓,發誓要睡個夠。
秦縱卻輕聲提醒道:“殿下,您尚未拜見陛下。這些年來,陛下一直很挂念您。”
“……”雲昭擡起的腳硬生生懸在半空,嘆了口氣,調轉方向,向當今皇上白智合的寝宮而去。
秦縱跟在他身後,柔聲提醒道:“殿下,陛下正值病中,還請您……”
雲昭嘆息一聲,笑道:“放心,我會讓着他的。”保證不氣死他。
不是雲昭薄情,而是白智合的品行真不怎麽樣。
否則,皇後月清方也不會被他氣得火燒皇宮,失蹤不見;雲昭這個兒子也不會離家出走,十年不歸。
想當初,十七歲的白智合求娶到月桂花主月清方後,倒也跟他恩愛纏綿了一段日子,很快便有了雲昭。
可白智合有一個令人恨得壓根直癢癢的臭毛病,那就是好賭。
什麽六博,樗蒲,五木,雙陸,打馬,骰子,骨牌,投壺,鬥雞…….只要是這天下存在的賭博之術,他都非常感興趣,非要一一學來,跟人賭個沒完。
後來,他沉迷賭博不理政務,導致朝堂一片烏煙瘴氣,奸臣當道。
民間百姓争相效仿,出現很多嗜賭成性之人,導致世風日下,道德敗壞。
皇後月清方向來火爆脾氣,雷厲風行,将白智合的賭具通通收走,逼他勤奮上進,克制毒瘾。
只在白智合忙完國事後才許他玩上一會兒。
可白智合賭瘾太重,根本忍不住,有時甚至在議事房逼着大臣跟他口頭打賭。
他每次打賭都喜歡賭點彩頭,想起什麽便将什麽當彩頭,完全不計較後果如何。
有一次,一名武将就嘴上提了句“皇後”,白智合竟心血來潮,要将月清方當彩頭,跟這名武将打賭,差點把月清方輸給這名武将。
幸好武将知道月清方性子烈,脾氣爆,知道他跟皇上打賭後很可能會殺人放火,所以沒敢當真,甚至跟誰都沒敢提。
要不是有一次他喝多了後說漏嘴,還沒人知道白智合會如此荒唐呢。
後來,白智合跟一個佞臣打賭,說他絕對有能力再娶一個百花族人,結果,勾搭上了月清方的好友山茶花主,想要娶他當貴妃。
山茶花主是月清方的至交,喜歡穿一身粉色衣服,為人熱情,性格豪爽,經常來皇宮小住,跟白智合倒也熟識,也不知道兩人是怎麽勾搭上的。
鳳翔帝君有規定:祥威國男兒不可同時迎娶兩名百花族人,即便是皇帝也不行。
若想解決三人之間的糾葛,必須有一人主動退出。
月清方知道後,既氣惱白智合喜新厭舊,又怨恨山茶花主橫刀奪愛,幹脆主動退出,可到底心中不忿,火燒皇宮,離宮出走,再也沒回來過。
就沖這一點,雲昭也沒辦法親近他的父皇,更別說,白智合對他這個兒子的所作所為了。
想當初,雲昭剛出生時,因身體特殊,具有百花族特質,可生兒育女,珍惜罕有,文武百官,王侯顯貴聽說後紛紛上門求親,想讓自己的兒孫嫁給雲昭。
白智合竟提出了一個荒唐的條件,誰能打賭輸給他,他便讓誰家的兒孫嫁入東宮。
衆大臣為難了,覺得贏自家陛下容易,可輸給他還真不容易。
因為白智合賭博的技術實在太差,樣樣都玩不好。若故意放水被他看出來,他不但會惱羞成怒,甚至還會背地裏給人穿小鞋。
文武大臣王侯顯貴為難,可有些技術高明的賭徒卻高興了,躍躍欲試,想要一展身手,以便讓自己的兒孫成為太子妃嫔。
想當初,若這些賭徒真的輸給了白智合,雲昭便要娶一群賭徒家的兒孫,想想還真可怕。
幸好最後,這種荒唐的想法被月清方制止了。
白智合若不是投胎成了皇帝,一定會成為這天底下最混賬的賭徒,最後落得家破人亡,死無全屍。
詭異的是:但凡白智合打賭贏了,祥威國一定會發生某件大事。而且,還是特別不好的事。
因此,國人每天都在心裏祈禱,希望他們的陛下永遠都不要贏。
當然,白智合的賭運不怎麽好,向來輸的多贏的少。
這麽多年過去了,白智合妻離子散,也不知道他現在還賭不賭了。
聽說山茶花主并未嫁給他為妃,而是在月桂花主離宮後不久,也消失不見了。
後來,白智合便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身邊除了太監侍衛,沒有一個親人。
身為一國之君,後宮豈能無人?有大臣上奏,建議白智合去百香山求親,再娶一個百花族人。
可百花族人彼此之間感情深厚,得知白智合娶了月桂花主後始亂終棄,不懂珍惜,沒有誰願意嫁給他。
原書中,白智合早早便病逝了,雲昭少年繼位。
現在呢,雲昭可不想當那個“被人睡,給人生孩子”的可憐皇帝,倒是希望白智合能好好活着,不用他繼位。
看到白智合的第一眼,雲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他面色蒼白如鬼,眼窩深陷如坑,骨瘦如柴,渾身沒有幾兩肉,只剩一張皮包裹着修長的骨架。
他躺在華麗的大床上,半張着嘴,艱難喘息,整個人單薄孱弱,估計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因此,寝宮門窗緊閉,一點風都進不來。
他今年不過三十八歲,正值壯年,竟然病得只能躺在床上?而且身邊除了太監,連個伺候他的親人都沒有,是不是太慘了點?
雲昭腦海中突然浮現了“楚楚可憐”這四個字。
曾經的白智合長得非常漂亮,白淨斯文,笑靥如花,令人忍不住想要呵護他,體諒他。
沒想到如今竟變得不人不鬼,奄奄一息。
聽秦縱說,他們找遍了祥威國的所有名醫,卻沒人知道陛下到底得了什麽病,人本來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站不起來了。
難不成是心病?
哼,若不是他任性妄為,氣走了自己的皇後,說不定現在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聽到雲昭的腳步聲,白智合勉強擡了擡腦袋,眯着眼睛看了很久,才認出雲昭,啞聲道:“昭兒,是你回來了嗎?”
“嗯。”雲昭站在床前,抱臂瞥了他一眼,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後來一想,覺得自己的态度太過冷淡,又補充了幾個字,“兒臣回來了。”
白智合無力地将腦袋摔回枕頭上,斷斷續續道:“回來正,正好,娶親。”
雲昭瞬間黑線,聽聽,聽聽,這就是他的父皇,不問他路上辛不辛苦,吃飯了沒,累不累,開口就讓他娶親,完成傳宗接代的使命。
雲昭翻了他一眼,哼哼道:“我還沒選妃呢,娶誰啊?”
白智合喘息了一會兒,斷斷續續道:“求親者,衆,父皇,幫你選,了三十人,多多益善。”
“三十……”雲昭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什麽叫多多益善?三十個人還不累死他?
白智合察覺他神情有異,趕忙補充道:“若不,喜歡,可不,寵幸。”
聽聽,這麽不負責任的話也就白智合能說出來了。
什麽叫“不喜歡可以不寵幸”?娶了人家就是為了讓人家“守活寡”?
他雲昭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就像原書中,雲昭本來對娶來的男妃們毫無感情,可慢慢相處之後,不但跟他們感情和睦,還有了孩子。
因為在他心裏,娶了人家,就要對人家負責。
要不然,就不要娶。
見父皇說的這般理所當然,雲昭忍不住怼道:“是啊,不喜歡可以不寵幸,反正以後當了皇帝,美人兒可以随便娶,說不定将來能跟您一樣,成為孤家寡人,再也沒人願意跟您在一起呢。”
“你——”白智合想呵斥他,可擡了擡手臂,卻沒擡起,只能用那雙幾乎快睜不開的眼睛剜了他一眼。
不等他積蓄力量反駁,雲昭繼續說道:“我什麽我,我很好啊,至少比您好。再看看您,真的老了,都沒以前漂亮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願意家給您。不過沒關系,我不嫌您老您醜,還願意叫您一聲父皇。”
“你你你……”白智合又急又氣,卻又病得說不出話,差點一口氣憋過去。
見他這無力的可憐樣兒,雲昭突然心軟了,心想,自己跟個病人置什麽氣啊。
其實,他跟白智合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只是,原書中,月清方一走,年幼的雲昭便跟孤兒般,無人照顧。
白智合忙于政事,再加上心中有愧,極少來看望雲昭,到後來,幹脆遺忘了這個兒子。
雲昭幾乎是在太監的撫養下長大的,導致他心性冷淡,不肯将任何人放在心上,以至于對妖獸林思陽不理不睬,令林思陽以為雲昭看不起他,內心鄙視他,這才發生了後來妖獸妖化作亂,一劍刺死雲昭的慘劇。
如今的雲昭在雲仙門長大,有師父的疼愛,師伯師叔的關愛,師兄弟的陪伴,師侄們的敬愛,他變得溫柔溫暖,體貼良善。
雲昭平複心情,輕聲道:“父皇,娶妃是兒臣個人的事,讓兒臣自己挑選吧。再說了,鳳翔帝君已經答應了。”
雲昭現在的想法就是:想辦法拖延娶親之事,能拖多久算多久。
他已經想好了對策,先假裝挑選,讓鳳翔帝君和皇宮的人放松警惕,然後再假裝生病,病到沒辦法舉行婚禮,最後再裝死。
藥他都準備好了,而且是善澤仙尊親手研制的假死藥,服下後,跟過度勞累致死沒什麽兩樣。
只要鳳翔帝君不親自查探,相信沒人能看出他是裝死。
等他“死”後,肯定會被埋到皇陵的地宮裏去。皇家地宮向來規模龐大,總有薄弱的地方讓他逃出來。
此計不成的話,他還有其他方法。
若所有的辦法都不可行,他還有下下策,那就是徹底毀掉自己的身體,再也生不出孩子。
生不出孩子的百花族人,便意味着無法傳宗接代,相信沒人願意娶。
自從他離家出走,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被抓回來,十年來,雲昭一直在尋找各種解決辦法,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白智合眯着一雙疲憊的眼睛想了想,吃力道:“既然鳳翔,帝君同意,朕沒意見,只剩,八天時間,你去挑選吧。”
“兒臣知道了,兒臣告退。”出來前,雲昭向皇上的貼身太監阿壽招了招手。
阿壽彎着腰跟在雲昭身後,見他停下,拱手道:“不知殿下找老奴有何事?”
阿壽不過四十多歲,并不算老,可因為常年弓着身子,腰彎得厲害,看上去便顯得老,且缺乏休息,一臉憔悴,顯得越發蒼老。
自白智合出生,阿壽便在他身邊伺候,向來主仆情深。因白智合生病,阿壽心裏百般着急,卻一直隐藏情緒,盡心盡力伺候湯藥,比他自己生病了還要操心。
雲昭簡單詢問了白智合的病情,将儲物袋裏僅剩的六枚丹藥遞給了阿壽,交代他每十天給白智合服用一粒,相信過不了多久,白智合定能恢複健康,繼續當他的皇帝。
還沒等雲昭回到自己的宮殿,阿壽便氣喘籲籲地抱着一個錦盒追了上來。
“殿下,請等一等,陛下有一件禮物要送給您。”
秦縱接過來舉到雲昭面前,雲昭掀開蓋子一看,瞬間紅了臉。
裏面竟然是一只歡喜佛,兩名男子身體交纏,成摟抱狀。
阿壽湊上前來,指着佛像身上某處,解釋道:“殿下,此處設有機關,可控制男男□□,按動機關,便可作交合狀。陛下怕您未涉人倫,大婚之夜不知如何行事,所以讓老奴給您送來。”
怕他不知如何行事?若真的娶了親,他會不會行事有何關系?反正只要他娶的那些男妃們會就行。
再說了,他根本不打算娶親,用不上這玩意兒。
等阿壽離開後,雲昭手上猛一用力,只聽“噗通”一聲,将這件禮物丢進了旁邊的水池裏。
佛像一路飄飄蕩蕩落入水底,水中魚兒紛紛游過來,圍着佛像推來拱去,還以為是什麽好吃的。
在蕩漾的水波中,佛像動來動去,遠遠看去好像上面的兩名男子在做那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