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狄初一副被包子氣成心梗的表情回到教室時,祁淩正在桌前拿着小刀,同一個不知是啥玩意兒的東西對抗。
狄初走過去,由遠及近細細觀察也沒看出這到底是什麽:“作妖呢?”
祁淩趕緊擡頭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東西放在桌面的衛生紙上,順勢将左手拇指含進嘴裏:“幹你者枸杞,勞達油給膩史板子了?”
祁淩的聲音含糊不清,狄初聽得頭大。
“沒斷奶嗎你。”狄初有點煩,為自己要變大猩猩這件既定之事煩得快炸成煙花了。“手指拿出來好好說話!”
祁淩猶豫一秒,還在拇指上吸了一口才緩緩拿出來,不自覺地放到身後:“看你這口氣,老大又給你使絆子了?”
“是我們。”狄初說,指了指祁淩桌上的不明物體,“幹啥玩意兒?藝術細胞冒出棺材板了,雕刻大衛呢?”
“哦。這是蘋果。”祁淩放下右手的小刀,拿起他所謂的蘋果,“就是賣相難看了點,能吃。”
“你管這叫難看?”
狄初笑不出來,記憶中蘋果是圓的吧?他媽這坑坑窪窪還狀如魔方的東西,是蘋果?
狄初忍了下,沒忍住:“用腳削的?”
“操。”祁淩搓火地踹了下桌子,“愛吃吃,不吃拉倒!”
狄初愣了,這貨給他削的?
一時間道不明內心情緒,抿抿唇,最後從祁淩手中顫顫巍巍地接過蘋果。就是難看了點,反正沒毒就行。
“第一次削啊。”狄初咬了口,味道還不錯,酸酸甜甜嘎嘣脆。
祁淩眼神兒裏還帶着點火氣:“是啊,好不容易給狄老板削個蘋果,潤潤您那驚為天人的嗓子,莫名其妙被嫌棄啊。”
“哦。”狄初橫了他一眼,“好委屈啊。”
“是啊。”祁淩說,算是徹底沒了火。
狄初邊吃邊看他:“你把左手放在背後幹什麽,獨臂雕?”
“你那麽多問題幹什麽?”
“老實點。”
祁淩撇嘴:“沒啥,就割了條口子,這刀有點難用。”
狄初伸手去拉祁淩的左手:“給我看看。”
“別!”
狄初擡頭盯着他,一言不發卻勝過千言萬語。祁淩被看得頭皮發麻,掙紮半天才把左手交出來。
“你不是暈血麽。”
實際傷口不大,血被祁淩吸幹了,反而現在一條幹癟癟的口子暴露在眼前,狄初看得怪不舒服。這雙手怕是什麽能做,能彈琴能打鼓能畫畫能改譜,卻是第一次為人削蘋果,而且還弄了個勳章。
狄初從課桌裏把紙拿出來,給他纏在拇指上。祁淩順着這視角看下去,狄初柔順的黑發垂在臉頰邊,手指修長,身上有種獨特而舒服的味道将他萦繞。
這刀割地值當!
狄初擡起頭來繼續吃·被祁淩削得沒剩多少果肉·蘋果。
“傻缺,想起一出是一出。”
“智障,”祁淩指着桌子中心貼的那張白紙,“注意事項第三大點第四條:少吃多餐。”
狄初瞅着他沒說話,過了會兒對祁淩認真地說:“今中午回家煮吧。”
祁淩此時的心情很複雜,勳章帶來的開心還沒來得及讓他原地蹦幾圈,“回家煮飯”幾個字又讓他想自絕于蘋果樹。
“初,咱今天什麽怨什麽仇?”
“找死是不是?”
祁淩沒說話了,正襟危坐起來,盯着講臺上的老師不放。在“惹得起”的老師和“惹不起”的狄初之間,就算祁淩是個白癡二百五,也知道該怎麽選。
後來是講臺上的老師站不住了,從沒見過祁淩如此認真的眼神,認真到像是要砍人。
“祁淩!出去站着!什麽眼神!”
祁淩從善如流地順着後門跑了,不知跑哪兒去懷疑人生。
狄初得償所願地上了一早的安靜課,效率确實高得多。
中午放學家,兩人在小區外的超市轉了一圈,這回倒是相當熟練地買了菜。
祁淩提着食材跟在狄初身後,看着他的背影想了半天:“初啊,真要回家煮?”
“嗯。”狄初低頭看着手機,“你要不樂意就點豬飼料。”
祁淩想說豬飼料和奪命湯兩者之間差不了多少,但他沒這個膽。現在是他追着別人,喜歡別人,怎麽說呢,就是樂意。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真的太丢臉了,可又美好得不得了。
祁淩知道自己最近有點魔怔,但為了狄初再蠢點也不是不可以。
狄初身後沒了動靜,走幾步回頭一看:“卧槽?人呢?”
原本跟在身後的祁淩不翼而飛,四下張望,在一家兒童玩具店門口看到了那個蠢東西。
狄初看到祁淩的一瞬間,下意識掐胳臂。
真他媽痛,看來是真的——反正不知道祁淩一米九的個子是怎麽擠進玩具店門口的搖搖車裏的,那傻逼還正在投幣!!
“小夥子!小夥子!下去下去!這是給小孩玩的!!”
玩具店老板差點沒把心髒順着氣管吼出來,太他媽刺激了。開了幾十年的玩具店,這種事絕逼頭一遭!
狄初站在原地,拿着手機感受了一回晴天霹靂,深刻懂得了什麽叫做天雷滾滾!
這他媽怕不是個傻子吧?!
祁淩腦子絕不正常,人還理直氣壯地回頭說了句:“我憑本事投的幣,為什麽要我下去?!”
狄初悲痛地捂了捂臉,正想閃人離開現場。
沒想到祁淩嗓子特嘹亮:“初!玩兒不?!”
玩兒你媽個卵啊!
狄初內心都來不及操操操了,猛地後退幾步。
玩具店老板已經沖了出來:“哎哎!你們是不是一起的?!小夥子快叫你朋友下來!弄壞了要賠償的!”
“不不不,不認識不認識!”
狄初趕緊搖頭,一把将關系撇得幹幹淨淨。
祁淩不開心,也不管“憑他本事投的幣,合該好好享受搖搖車”的樂趣了。正要掙紮着站起來:“狄初,你這人真的不夠意思,我跟你說,操——?”
狄初搓着火想回頭罵:你還好意思跟我操?
沒想到祁淩卡在玩具車裏半天出不來:“我操,老板你這車什麽構造!出不去啊!腿長怪我咯?!”
狄初實在忍不住彎着腰爆笑起來,這他媽什麽劇情,搞笑的嗎?!
祁淩是真出不來了,一雙長腿卡在狹小的空間裏,先擡哪只都不行。操他媽的!
狄初邊笑邊拿出手機對着祁淩拍視頻,祁淩心有靈犀地往他這邊看過來,這一看不打緊,問題在于本大爺的面子往哪兒擱?
“我操,狄初!不準拍臉!不然看我出來怎麽收拾你!”祁淩自作孽不可活,掙紮了半天沒動靜,“拍拍拍,拍了不準傳票圈!最後的底線!”
狄初笑着在屏幕上按了幾下,擡頭特陽光特舒暢特春風滿面地說:“咱們朋友圈見。”
狄初轉身溜號,誰他媽認識祁淩誰傻逼,太丢人了!
卡在搖搖車裏?!
腦子鐵定被門夾成了千層餅。
祁淩罵罵咧咧地回到家時,狄初已在廚房裏忙開了。食材洗好放在盤子裏,正在切菜。
祁淩暗戳戳地不爽,靠在廚房門框上:“今中午打算下什麽毒?”
“把你徹底毒成智障那種。”
“操。”祁淩笑了會兒,只有狄初這麽跟他說話他會覺得特有意思。“要不要我幫你切菜?”
狄初勻速地切着土豆,架勢相當專業:“制造兇殺流血現場麽。”
祁淩被怼地說不出話,他發現狄初只要不想讓一個人舒坦,嘴裏冒出的東西完全沒有讓人接茬的欲望。
狄初做了多久飯,祁淩就站在旁邊看了多久。
跟塊望夫石似的盯得狄初背後發毛,好幾次想把油鍋蓋他臉上去。
“叫祁遲洗手吃飯。”狄初走到門邊解下圍裙挂上。
祁淩忽然想起個事兒:“你今天沒百度?!”
祁家兄弟坐在桌前仿佛一對烈士,眼神十分悲壯。狄初好笑地坐下來,沒說話也沒招呼他倆,自己夾了塊茄子吃起來。
祁淩偷偷看着狄初的表情,臉色沒啥變化。祁淩伸手夾了一小撮土豆絲,懷着對食物的敬畏之心放進嘴裏嚼了兩下。
第一秒,味道沒問題。
第二秒,哎,有點香。
第三秒,兄弟兩人唰地望向彼此——操操操操操!賊他媽好吃!
祁遲不信邪,趕緊夾了塊茄子,想法同上!
好吃啊啊啊啊啊啊!!
“哥!”祁遲抱碗看着祁淩,“看到我眼淚沒,感動哭啊——!”
祁遲吃得淚流滿面,總算明白了自家做菜和豬飼料的區別。
狄初用餘光瞟着他倆,忍住飛揚的笑意。
啧。老子會的東西永遠讓你——意!想!不!到!
祁遲撒着歡兒跟哈士奇似的在廚房洗碗時,祁淩坐在沙發上問了個嚴肅的問題:“狄初,敢情你丫的一開始耍我們啊?”
“你不被耍得挺開心麽。”狄初笑得特別欠。
“媽的。”祁淩罵了句,實在不知該如何反駁。
同人掐架最無奈的一點,就是當兩人正在勁頭上時,自己瞬間腦子空白,啥話都說不出來。等這檔子事兒過了,再回頭細想整個過程時,總會暗罵自己傻逼。若是重來,定會罵得對方懷疑牛頓定律。
祁淩斜靠在沙發上,姿勢很大爺。雖然怼不贏狄初,可好歹吃了頓佳肴。
不虧。
手機響了一聲。
祁淩挑眉,第一時間沒伸手去拿。這個鈴聲是專屬,當它響起,總意味着場子那邊出事了。
祁淩先是瞥了眼狄初,見他在玩手機并沒注意到自己,才慢慢起身把手機拿過來。
是個視頻。
祁淩把手機音量關掉才點開看,畫面上兩方人馬正在血拼,分不清哪邊是王立的人。一群人狂暴地厮打在一起,即使沒有聲音,隔着屏幕都能想象現場的慘烈。
祁淩走到窗戶邊給王立發了條消息。
—結束沒。
王立秒回。
—結束了,帶頭的在我們手上,過來?
—等我。
祁淩把手機放進包裏,回身看到狄初正躺着困覺。側臉靠在沙發上的樣子特迷人,長發微散,修長的雙腿交疊。
祁淩看了會兒,從茶幾上拿起鑰匙準備出門。
“要出去?”狄初問,看來沒睡踏實。
“嗯,去趟樂隊那邊。下午我不去訓練,要不要來接你?”
狄初沒應聲,過了會兒,祁淩以為他又睡了時,狄初說:“不用了,你忙完直接回家吧。”
回家。
祁淩聽得一陣心暖。嘿,這感覺還真他媽不錯。
十幾年,祁淩第一次感覺這套房子有了家的歸屬感。
祁淩到達地下廣場時,門已經關了。
這種情況只會因為兩件事:一,當天晚上有演唱會,下午整理場子。二,有人鬧事,群架火拼。
祁淩從後門進去,摸出根煙點上。
地下廣場在開發以前,是個廢棄停車場。什麽人都有,久而久之弄得這裏烏煙瘴氣。
後來祁淩同王立他們組織了一批人,決定把這裏開辟為音樂基地,給狂熱的年輕人行便利。有人獲利,自然會斷了另一些人的生路。
這就應了狄初的那句話:容不得你這樣做人。
道上沒這規矩。
祁淩比他爹霸道,什麽叫道上沒這規矩?老子就是規矩。
挨着挨着打服氣了,便沒人敢跟他提規矩。
當初祁淩一人提着甩棍,從東城打遍北壩的盛況猶在眼前。他說過,老子惜命,但不怕死。誰他媽敢跟老子耍混,先問問自己幾條命。
祁淩的健在爹是不大管的,只要不鬧出人命,他兒子步他後塵往歪門邪道上走,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命!自己選的,那就怨不得別人!怪不得別人!
當年祁淩十六歲,半大的孩子眼裏滿是嗜殺的光,猶如一雙将光源拽入深淵的黑洞。
道上有謠:祁淩要順着這路走到黑,保不齊比他爹混得大!
道上更有謠:剛過易折,祁淩這玩意兒,樹大招風說不定死得早。
報應!
祁淩沒所謂,反正老子活得好好的,神佛不懼。
可現在不一定。
祁淩解開手機鎖屏時,有一條狄初的未讀消息:我去訓練了,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祁淩想了會兒道:不了,你回去早點休息。
順手換成飛行模式,放進兜裏。
隔老遠都能聽到慘叫和痛罵交織的聲音。罵得十分粗鄙下流,男女生殖器均沒放過。饒是祁淩都忍不住皺眉,這次逮的是個什麽貨色。
地下廣場再往裏走,是還沒來得及進行改裝的停車位。
一個鼻青臉腫的男人被捆綁在柱子上,鼻血糊了一嘴,相當慘不忍睹。王立等人圍在他身邊,訓話半分鐘又罵罵咧咧地踹上一腳。
祁淩慢慢溜達過去,煙還叼着:“這次什麽事兒。”
“偷東西。”王立見祁淩來了,叫李志希騰個空出來,“團夥作案。”
祁淩笑:“這要是來偷東西,就純粹侮辱我智商了。借着名號找茬吧?這麽快就有人想挨棍子,不容易。”
“我呸!祁淩!要不都看着你是祁正雄的兒子,誰他媽忍你!”男子啐了口血痰,“你他媽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
“我什麽德行不清楚,反正被打得吐血的不是我。”祁淩皺眉瞟了眼地上的血,想着完事後還得讓人把這裏清理幹淨,萬一哪天狄初過來溜達,看到血跡又暈了,心疼的還是自己。
周宇擡手給男子一耳光:“說話注意點。”
祁淩朝自己人擺擺手:“這幾句話還不值得動粗,不然顯得我們多不局氣。”
男子冷笑:“祁淩,你他媽孬種!總有一天祁正雄死了,你他媽怎麽分屍的都不知道!”
祁淩瞳孔一縮,“祁征雄死了”這五個字仿佛按動了他身體裏某處開關。旁人壓根沒反應過來,祁淩一腳命中男子面門。
“咔的”一聲十分清脆,是什麽東西錯位了。
王立聽得頭皮發麻。
男子下巴被卸,頓時說不出話來。
祁淩陰鸷地盯着他,向張毅伸手:“棍子。”
張毅遞了根普通鐵棍過去,這種情況下不敢将祁淩的甩棍給他,搞不好真會出事。
祁淩把鐵棍拿在手裏像鼓槌一樣轉了幾圈,接着狠狠地抽上男子的肋骨:“新來的不懂規矩可以教你,但詛咒別人死爸爸這種事,你他媽找死。”
男子悶哼一聲,感覺血氣迅速翻湧。
祁淩提着他的衣領往自己跟前拉過來,磨着後牙槽冷冷地說:“這口牙挺好,我看你不需要了。”
鐵棍毫不留情地抽上對方腫得老高的腮幫子,王立眼看着一顆牙順着慣性連着血沫飛了出去。男子眼前一片漆黑,混着閃閃發亮的金星,大腦嗡嗡作響。
日,這臉他媽得廢。
祁淩沒有下一步舉動,等對方緩過勁兒來,才繼續将鐵棍抵在對方的腹部慢慢碾磨:“想弄死我,可以,只要你敢拼命。要是敢打我爸的注意,你算哪根蔥。”
兩人靠得很近,男子不知哪兒來的孤勇,提腿照着祁淩的腰側狠踹一腳。祁淩沒注意,生生挨下這一腿。
李志希上前就是一拳:“你他媽找死!”
“有種弄死我。”
祁淩忽然有點佩服他,可以,硬氣,哥欣賞你。
不過這麽點兒欣賞并不足以讓祁淩放過他,反而面色更加陰冷。
這不太像平常的祁淩。
周身散發着“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質。
祁淩說了句:“刀。”
王立有些猶豫:“淩哥,算了。教訓教訓就行了。”
祁淩笑得滿是戾氣,盯着男子:“刀。”
張毅和王立互看一眼,張毅遞了把折刀給他。
祁淩沒在意側腰的傷勢如何,他一手拿刀,一手将男子的手腕攥緊,提起來放在跟前。
“哪只手偷的東西?”
男子陰狠地看着他。
“哦,忘了你不能說話,不好意思啊。”祁淩笑笑,“那就兩只手都留下吧。”
男子驀地渾身發抖,不可抑制地嗚咽出聲。
“怕什麽,你們不是講規矩麽,這就是道上的規矩。”
祁淩将男人的手按在柱子上,刀刃放在手背上來回滑動片刻,猛地向下一錯!
“唔!”
男子的眼淚汩汩而出,一瞬間感覺人手移位!
“哈!”祁淩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來,“我他媽以為你多硬氣。”
王立皺眉,祁淩并未斬斷男人的手指,而是一刀插在了指縫間。
這玩的是心理承受極限。
祁淩像是來了興致,把折刀順着男子的脖子移到太陽穴邊。
“這眼睛盯得我不太舒服,幹脆你在手和眼珠子之間選一個?”
“嗯好,選眼珠子。”祁淩裝着一臉嚴肅地替他做了決定。
接着舉起折刀,刀尖向着對方的瞳仁。
耳邊傳來滴答聲,祁淩順着看去:“喲,尿了啊。”
眼睛看着下面,手上動作未停。正一寸一寸地往對方眼球上壓去。三厘米,兩厘米,一厘米……
“行了!”王立上前拉住祁淩的手,“你去休息,這裏我們處理。”
祁淩的表情還停在猙獰階段,一時沒從魔怔的情緒裏抽出魂來。
半響,他才醒悟似的朝王立笑笑:“大立,不好意思啊。”轉身回了工作室。
王立跟在他身後,給張毅等人使眼色——打完扔出去。
祁淩躺在沙發上沒說話,王立拿着煙在一邊踱步。
“別晃了,大立,能給我晃吐了。”祁淩說。
王立在腦子裏把今天這事咂摸了一圈:“是不是北壩那邊又在擡頭了。”
“擡起來就把它打下去,和當年一樣。”
“不一樣,”王立點燃煙,“淩哥,要不以後這些事你別參加了。”
“哎,你說你比我大幾歲的人老叫我哥,折我壽麽你。”祁淩坐起來,眼中的陰鸷褪去不少,逐漸恢複了平常吊兒郎當的樣子,沒那麽恐怖和冷血了。
“你不适合這些,你遲早得走。”
“你就适合?”祁淩伸手摸煙才發現側腰被踢的位置拉着拉着疼。
疼得還有點鑽心。
“你剛才那樣子,根本不像未成年!”
“我早就說了,不要用年齡來理解我,更別用所謂的成不成年來定奪我。”祁淩仰頭靠在沙發上,“我和同齡人不一樣。”
王立找不到說辭,的确,祁淩太早熟了。
成熟地太快,走的路子不一樣,家庭環境不同,根本不可能将他當作普通的高中生。
這麽多年也沒幾個人真正把他當作孩子。
只因他是祁正雄的兒子,生下來就帶着戾氣。
埋在基因裏的東西,洗不掉。
“你自己在這兒好好緩緩吧。”王立嘆口氣,走出工作室。
緩緩。祁淩把雙手舉在眼前,有些想笑。
早就沾滿鮮血,要怎麽緩。
狄初從游泳館出來,同池子喬他們告別。拿着手機思索片刻,撥了祁淩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狄初挑眉,今天祁淩怎麽回事,還真有些不習慣。
祁淩回家時,淩晨一點。
關上門在玄關站了會兒,打算直接回房間。
“哥。”
祁淩吓了一跳:“操,你他媽半夜守靈麽!”
祁遲站起來打開客廳的壁燈:“立哥給我發消息了。”
“又一事兒逼。”
祁淩往自己房間走,祁遲跟在後邊。
“傷怎麽樣了,要不要我去拿藥箱?”
“不用,多大個事。”祁淩坐在床邊把衣服撩開,看到側腰的淤青還是忍不住罵了句,“操他大爺!”
祁遲默默把藥箱提來,像以往那樣給他哥上藥。這樣的流程重複了上百次,祁遲覺得自己都快算半個江湖郎中了。
“近期注意點兒吧,你還要比賽。”祁遲把藥物收拾好,坐在他哥床邊,“還行嗎?”
“傻逼!不能問一個男人行不行!”
祁淩笑着薅了薅祁遲的頭發。
“我今天跟你睡吧。”
“我去,這他媽不是小時候了祁遲。”
“但以前也這樣啊,你受傷,我就跟你睡。”
祁遲任性地蹬掉拖鞋,順着爬上他哥的床。
“操,”祁淩樂了,“成吧,小爺你開心就好。”
祁淩收拾完回床上睡覺時,似乎祁遲已經睡了。
不自覺地放輕動作,剛關燈躺下,祁遲忽然說:“哥,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別管北壩的事了。”
“你今天也跟着事兒逼嗎?”祁淩呲牙,有些搓火。
“你答應我。”祁遲難得這麽認真。
“……你到底怎麽回事。”
“哥,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傷了。”祁遲背對着祁淩,聲音有些發顫。
這崽子……
祁淩一時失了方向:“再說吧。”
良久,黑暗裏才傳出祁遲微弱的聲音。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将回以凝視。”
祁淩沒說話。
成為惡龍又如何,淪落深淵有何懼?
我從未怕過黑暗。
直到我看見了光。
祁淩知道,祁遲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他——別忘了,你還有個狄初。
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往那樣過活,你要斷幹淨。
可是祁正雄說得對,萬事皆有因果業障。
逃不掉。
作者有話要說:
注:“*”
① “與惡龍……回以凝視”——尼采。
② 終于把祁淩性格中的陰暗面寫出來了啊,長出一口氣。心肝兒們不要心疼啊,沒事,祁大爺這麽強的人,會沒事的信我!
③ 人性都有陰暗面,就像一個人的性格始終是複雜多樣的,不可能單一。只有一個人有正面、負面、有灰色地帶,他才會是鮮活的。沒人能完美。
④ 這個故事不僅僅是想說談戀愛,開小車,我還有其他東西想與你們分享,關于人性,關于抉擇,關于生活。其實這些話在本書開頭就想說,但我覺得那時還比較早,只有堅持(看我的廢話)看到最後的心肝,可能才會明白。也許連載文的弊端就在這兒,作者想表達的只能一點點披露,讀者再一點點體會,沒耐心的就棄了(雙方都是)。
⑤ 故事裏有幾個真實的情節,等寫完這本,我再給你們一一道來。希望那時你們還在,若能将我的想法傳達一二,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