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當狄初說——今晚,你留下陪我吧。
祁淩內心極其下流地湧出一連串禁制畫面,甚至還渾身抖了抖。沒想到今晚能撿個大便宜,簡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過還沒等祁淩爽完,狄初掀開被子,打算從床上下來。
祁淩相當虛僞地制止他:“別,別激動,你這手上還輸液呢。輸完咱們……”
祁淩想說輸完咱們慢慢來,良宵很長,不急在一時。
沒想到狄初伸手把針拔出來,從床頭抽出張衛生紙往手背上一按,淡定地說:“走吧。”
走?走去哪兒?!
祁淩瞬間懵逼,看着正在穿鞋的狄初:“操,你幹什麽?快回床上休息!”
“又不是什麽不治之症,輸了液早好了。”狄初把放在床頭的手機拿上,指了指保溫盒,“自己帶上,對了,醫藥費結了吧?”
“嗯,啊”祁淩點頭,“送你來的時候就給了。”
“只要不賒賬就成,走吧。”
狄初帶頭走了出去。
“不打聲招呼啊?”祁淩莫名來了句。
狄初回頭看他一眼:“趕緊的,去問問太平間在哪兒。我在樓下等你打完招呼。”
“操!”
祁淩心理所有的羅曼蒂克全沒了。
晚上九點左右,兩人從醫院出來。祁淩瞅着狄初不太爽利的臉色,準備攔車:“回家吧,明天開學了。”
狄初聽到這個就煩躁,好好的三天假期,暈了一天。不過最讓他牙槽疼的不在這兒,而是明天收假,意味着所有人憧憬又恐懼的高三正式開始了。
宛如一個儀式般,在狄初的心頭敲響了警鐘。
“附近有沒有山?”狄初忽然說。
“山?”祁淩站在他旁邊不知所謂,“有啊,不過你要幹什麽。”
“爬山。”
狄初和祁淩對視,後者愣了愣,伸過手來:“沒燒吧?是不是把腦子磕壞了,咱再回去檢查檢查?”
“查你舅的蛋啊!趕緊帶路。”
祁淩無奈聳肩,得,現在誰是病號誰大爺。
什麽毛病,上輩子得是土匪才會對山有這樣深厚的感情。
路過便利店,狄初站在門口指揮:“去買點喝的。”
祁淩磨磨後牙槽,忍了半天沒動手,轉身走進便利店,不一會兒提了兩瓶啤酒出來。
“雪花還是純生,冰的還是常溫?”狄初伸手去提口袋。
祁淩往後退了一步,笑笑:“做什麽傻逼夢呢,你的是這個。”
祁淩從兩瓶啤酒下邊抽出一盒真果粒,拿到狄初面前晃了晃。
狄初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打算自己買。
“哎!站着!”祁淩一把拉住他,“就你現在這身體,你還想喝酒?瘋了吧。”
“我喝點酒怎麽了?”
“那你胃疼的時候怎麽不問問胃怎麽了?!”祁淩的聲音驟然拔高,兩人挺着脖子,跟倆蠢鴨子似的對視了幾秒。
“別管我。”狄初眯了眯眼,語氣煩躁。
祁淩忽然揉揉他的頭發:“乖,聽話。”
狄初一怔,印象裏給他說過這三個字的人,只有一個。
現在那人已經不在了。
狄初不自然地偏了偏頭,沒再往店裏走:“神經病吧。”
祁淩把真果粒放回去:“大爺,我給您帶路。”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夏季這個點兒,人還挺多的。但往出城的路上走,散步的人數逐漸減少。
狄初一直沉默不言,祁淩也不好開口。
他不清楚今晚自己那番話對狄初有沒有作用,腦子一抽,說出的話自己都不敢相信。
不過祁淩沒後悔,他就是挺喜歡狄初的。雖然現在還不清楚到底多喜歡,可自己願意陪着他。
祁淩想得很明白,喜歡和好感是一回事。但自己肯定不是因為同情才靠近狄初,多驕傲的一個人,是不允許被人同情的。
自己也不會這樣做。
那麽思來想去,大抵是先喜歡上這個人,才會對他的事投入精力去關注。
不是因為需要而喜歡,是因為喜歡而需要。
當他們走到山腳時,狄初問:“上山就這一條路吧?”
祁淩又都點蒙:“啊,是。”
“那你跟在我後面,五米以上。”
“操?你他媽今晚犯什麽毛病?”祁淩瞪大眼睛,“換個方式折磨人是不是?!”
狄初沒理他,自己先往山上走了。祁淩張張嘴,什麽話都沒罵出來。
操了隔壁的雙黃蛋!
一上山,連夜色都被層層掩映的樹木阻擋在了外面。
今夜無月,四下漆黑。山上靜悄悄的,甚至能很清晰地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還有風拂過樹尖的聲音,沙沙響。
祁淩不知道狄初犯什麽神經,壓着火跟在後邊兒。
袋子裏兩瓶啤酒随着他的搖動輕輕相撞。
“不是兄弟你不好,是這世道不幹淨,容不得你這樣做人!”
本來在前方沉默走路的狄初突然大吼一句。
祁淩差點閃了腰,一時也沒反應過來狄初想表達什麽。
老子不就沒給你買啤酒麽,至于這樣文绉绉地含沙射影?
祁淩正想說:放你媽的羅圈屁。
結果狄初又沒頭沒尾地接了句:“出自施耐庵《水浒傳》。”
祁淩在原地站了會兒,這人沒瘋吧。
操,還真不好說。
祁淩無語地跟在後邊,狄初卻像是上瘾了,獨自一人喋喋不休。
“所謂的康複訓練,其實就是無盡的痛苦和折磨。斯蒂芬金。”
“我們帶着不成熟的愛彼此相愛,表現得粗暴,這種兇暴如果是成年人,往往能摧毀她們的生活。漢勃特,《洛麗塔》。”
“好辯的途經可能是一種罪惡,沉默的途經也一樣有可能。埃科,《玫瑰的名字》。”
祁淩一哂,這他媽背上了。
果然另類型學霸的腦回路就是不同,祁淩除了《水浒傳》,其他幾句都沒聽過。
不知道狄初今晚作什麽妖,祁淩也沒上前問,生怕狄初一個鞋拔子把他抽下山。
祁淩從包裏摸出煙,看看上山的路,估摸着才走到半山腰。
得,跟在後邊兒走呗。
還能有更離譜的不成?
狄初對身後的祁淩不予理會,抖機靈似的,從《果殼中的宇宙》背到《黃金羅盤》,從《戰天京》背到《中華史》。
硬生生地給祁淩上了一堂“深夜語文課”。
祁淩抽着煙,倒有些聽入神。
他從林老大那裏了解到狄初成績好,但到底是怎樣的好法,不知道。想來應該和年級上的優等生差不多,每天抱着課本啃。
而今天他有點開眼的意思,狄初底蘊挺厚,還不屬于看完書就忘了那種。
書中的句子都能信手拈來。
這人挺有意思。
祁淩剛想着,大抵也就是背背書,不會有更離譜的事了。
前方背書的聲音一頓,忽然變了腔調。
“佛前燈,做不得洞房花燭。香積廚,做不得玳筵東閣。鐘鼓樓,做不得望夫臺。草蒲團,做不得芙蓉,芙蓉軟褥。奴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漢。為何腰盤黃縧,身穿直綴?見人家夫妻們,一對對着錦穿羅。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熱如火,不由人心熱如火!孽海記,《思凡》。”
這不是唱出來的,是念。
祁淩腳下一滑,差點沒抄起兩瓶酒往那傻逼的後腦勺上招呼。九曲十八彎的腦回路也跟不上狄初的作妖方式。
祁淩吐了口煙,這他媽什麽事兒啊!
操!
狄初像是找到新鮮事兒的孩子,剛念完,在原地蹦跶兩下,聲音更嘹亮了:“楊玉環今宵如夢裏。想當初你進宮之時,萬歲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愛你,到如今一旦無情明誇暗棄,難道說從今後兩分離!《貴妃醉酒》!”
狄初背完,莫名其妙來勁兒似的,跟着吼了句:“好!狄老板這一嗓子!漂亮!”
祁淩看得發愣,煙頭燙手了都沒管。
要不把狄初打暈帶回醫院算了,這滿山的墳都能被他給叫醒。
抽風抽出新高度,祁淩不管不顧地從袋子裏拿出啤酒,用牙齒咬開瓶蓋,猛地灌了一口。
操,誰他媽也別問老子為什麽要買瓶裝酒,腦子抽!
祁淩走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狄初今晚到底想幹什麽。
犯渾也不是這麽個法子。
但更沒想到的是,狄初唱起來了。
“大雪飄撲人面,朔風陣陣透骨寒。
彤雲低鎖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
往事萦懷難派遣,荒村沽酒慰愁煩。
望家鄉,去路遠,
別妻千裏音書斷,關山阻隔兩心懸。
講什麽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懷雪刃未鋤奸。”
狄初開嗓的時候,還有些澀,磕磕絆絆的澀。似乎一人啞了半生,忽地開始說話那般。
極其激動,又極其生疏。
祁淩從沒聽過戲,一竅不通。
可今晚他就像混沌開竅,忽然在狄初透亮的聲音裏,聽懂了他的魂。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靈魂的了解,大抵一生僅此一次。芸芸衆生,大多數人甚至從未在對方的靈魂中窺見天光。
而今天,祁淩看到了,那是來自狄初本身的,不一樣的東西。
狄初唱得并不好,不像是學過的。路子挺野,一聽就是門外漢。可狄初唱得挺倔,那股倔勁兒是打骨子裏透出來的。
明知不擅長,也偏要試上一試。
祁淩把剩下的半截煙扔了,酒瓶提在手裏,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
狄初就在前面肆意地唱着,像一魄飄蕩世間的幽魂,借《大雪飄撲人面》,當真唱出了人生的窮途末路。
他就還剩那麽一丁點倔,立足在這世間。腳下幸得還有方寸,才不至于絕望。
可他像是在說,你看,我還有這麽一點位置,容不得別人,也走不出去。
祁淩覺得狄初在借由這些句子、戲詞映射自己,又覺得不像是。
不然太悲了。
可不應該嗎,不應該悲傷嗎。
離去的兩人可是這世界上唯一的至親,不難過才是騙人的吧。
狄初唱着,在前面走着,沒有角兒的任何動作。并沒亦歌亦舞,并沒抛袖移步。他本身就像一臺時光機,将戲與現實相連。
他唱着,或者是念着。
一路走過上山的路,也仿佛走過前十七年逼仄的路。他的身邊有風雪彌漫,越過古老的城牆,飄過斑駁的頹垣。他的身邊有血淚成河,淌過十七年艱澀的歲月,淹沒貧瘠而柔軟的心房。
祁淩有點慌,他可能一生就這一次,能窺伺到狄初的靈魂。
所以他大氣不敢出。
直到後來,狄初瘋魔一般,唱着念着,終于聲音發抖,嗓子沙啞,哭腔無法掩飾之時。
祁淩在心裏嘆了一聲。
你倒好,唱得肆意又痛快。我也好,被你一人殺得片羽不留。
祁淩跟着,他不知道狄初有沒有真的哭出來,所以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離。
驕傲的人,吃苦不願有人看到,脆弱不願有人看到,悲傷更不願讓人靠近。
祁淩覺得祁遲至少說對了一件事——初哥這種人不一樣,我怕你鎮不住。
是不一樣,可不代表鎮不住。
祁淩想給祁遲發個消息,他知道哪兒不一樣了,靈魂不一樣。
狄初和他以往見過的人,從根上就不同。
他的靈魂是沉甸甸的,有分量的。
等兩人走到山頂的時候,祁淩才追了上去:“随便找個地兒坐,還是你想站着。”
狄初神色挺正常,一路爬上來,身後跟着一人,自己所做所為肯定被祁淩看在眼裏。
說不定沒少吐槽,可狄初很淡定的樣子,像是壓根就沒那回事。
祁淩默默鼓掌,這清新脫俗的心理素質,牛逼。
兩人找了個空地坐下,面朝城市。
這個縣城不大,夜景到還是有點看頭。聚在一起,簇成燈海。
夜晚的清風從兩人之間滑過,寧靜致遠。
“剛剛……不好意思啊。”狄初忽然說。
“啊。”祁淩有點不自然地喝了口酒,“還成,沒想到你知識積累這麽豐富。”
有意對問題核心閉口不談。
狄初看了他一眼,這二百五棒槌關鍵時刻還挺上道的。
“給我喝一口。”狄初指指他手中的啤酒。
“做夢。”祁淩從口袋裏拿出真果粒遞給他,“喝奶吧,傻逼。”
狄初把吸管插好,盯着他:“喝完在這兒打一架,弄死你直接埋了,省錢。”
“不用不用,就狄老板剛剛那幾嗓子,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半夜驚坐而起給您叫好!我估計位子都給我騰出來了,要打你趕緊,弄死當睡着。我自己去墳裏躺着。”
祁淩手掌後撐着草地,筆直的雙腿向前伸展。
狄初搓的火被他簡簡單單兩句調笑給說沒了。
轉頭倒自己認認真真地喝奶去了。
兩人坐着,不說話也沒眼神交流。
祁淩喝着啤酒,懶得問他用意何在。就陪着呗,別無他法。
過了會兒,狄初把喝空的盒子攥在手裏捏扁,看着前方的夜景,說:“祁淩,你的爸媽不管你們嗎?”
祁淩嗆了一口酒,一直以為“父母”兩字是狄初的死穴,沒想到他會自己開口。
“不怎麽管,但錢還是要拿。”
“徐陸給你說了多少我的事兒?”
“我日,”祁淩一頓,“你他媽該不會想殺人滅口吧?!”
“什麽毛病。”狄初側頭看他,“被害妄想症?”
祁淩心頭一松,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悶了。然後把第二瓶拿出來,用牙咬開。
“也不算多,就是說你父母……去世,然後你的童年似乎……不太美好。”
“喲,傻逼也學會斟詞酌句了啊。”狄初笑了笑。
“操!”
祁淩忽然覺得自己那麽點兒良心真的是蠢大發了。
狄初沒理他,突然自顧自地說:“我的童年不是不美好,只是比較煎熬。一方面,我媽精神時好時壞,小時候都比較天真,對母親的關愛嘛,總是比較渴求的。不過總是失望而已。
“我爸呢,很癡情,癡情地像個智障。我媽打我的時候,我爸在旁邊忙着遞棍子。反正我就是他倆操出來的玩意兒,打打又怎麽了。
“我其實,不怪我媽。病嘛,誰沒得過病。只是她的毛病比別人大點而已,所以前十幾年,我都僞裝得挺好。在家就是一個純良的孩子,在外面就可勁兒地浪。好像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人,可以有喜怒哀樂的、完整的人。
“所以我第一天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除了煩躁,還是有那麽一點點欣喜。欣喜我可以做自己了,可是,就算我成為了自己,做了自己。也沒人看了。
“他們看不到,看不到狄初原來還有很多面,不止是個只會學習,聽話順從的人。他也會暴怒,會煩躁,會做些卑鄙下流的事,有時也會有點龌龊的想法。
“所以,我覺得沒必要掙紮了。就在這裏吧,我的母親從這裏出生,我在這裏死去。”
“還有,那天打擾了你的好事,很抱歉啊。”
狄初說完,看着祁淩笑笑。
這一笑可不得了,原本就心猿意馬的祁淩,在酒精作用下,差點沒撲上去。
“所以,今晚你帶我上山,就是想說這些?”
祁淩挺不是滋味的,他發現自己曾經歷的事,自己的家庭,和狄初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
沒人管的童年,太他媽幸福了。
狄初搖頭:“也不是,其實只想說抱歉的,前面那一段話是臨時加的。估計我說夢話呢,你聽過就算了。”
怎麽可能忘,祁淩沒作聲,看了他一眼。
一擡手,又把第二瓶啤酒喝見底。
“我給你唱首歌,作為你給我唱戲的回禮了。”
祁淩仗着酒精上腦,一時興奮和沖動。
“別。”狄初突然制止了他,“別唱,唱得人腦仁兒疼。”
“我□□家的花襪子!別人想聽他媽的還要買門票呢!”
“得了吧,就你們那小型演唱會,你給我票我都不一定來。”
“打一架吧,我日你爹的!”
祁淩翻身想要站起來,兩人在一起就和平不了!
一個比一個嘴賤,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把對方弄死,簡直是思想道德超越了人類極限。
狄初沒管祁淩氣得跳腳,反倒是捂着肚子笑開了。
聲音爽朗,清亮悅耳。很舒暢的那種,似乎是一直以來壓在心上的石頭被踹開,終于呼了口氣。
祁淩被他搞得有點瘋,這次是想笑也笑不出來。
自己喜歡上了個什麽玩意兒啊!操!
狄初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可祁淩覺得這不像是笑出來的眼淚。
“祁淩,咱倆別比賽了吧,幼不幼稚啊。”
“啧,也不知道是誰先賤的。”祁淩往他身邊挪了點,兩人靠得很近,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
“你先的。”狄初偏頭看他,狹長的鳳眼裏似有星辰大海。
看得祁淩靈魂一顫,太犯規了。
操,這他媽不撩勝似撩。
“得,聽你的吧。”祁淩拿出一根煙叼在嘴角。
狄初用手肘撞撞他:“你大爺的,別這麽摳門兒!給我一根。”
啧,啧啧啧。這他鬼的是求人的态度?
跟土匪打劫似的。
祁淩遞煙給他,自顧自地點上。
狄初皺眉,踹了他一腳:“點上啊!”
“我日!你他媽使喚人還上瘾了是吧?!”祁淩被他吓得差點把煙吞了。
後者伸手将頭發撩到耳後,勾唇一笑:“是啊。”
祁淩看得有點呆,也估計今晚兩瓶啤酒喝得太急。
也可能是狄初笑起來真的太他媽好看了!
反正不管是什麽理由,祁淩腦子徹底不管事兒了。他擡手将打火機猛地扔了出去,銀亮的外殼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狄初錯愕:“你他媽找抽是吧?來來來!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地瓜,老子不信狄!”
祁淩坐着沒動,指了指自己的煙。
定定地看着狄初,笑得有些邪氣。
眼裏像是在說,你敢不敢。
狄初回味了兩秒,像是明白了什麽事兒,把煙夾在唇間,話語有點含糊:“操,算你狠。”
狄初忽地向祁淩傾身而去,兩支煙抵在一起,兩人額頭輕輕相撞。
祁淩雖然料到狄初會明白自己的用意,但沒料到在狄初靠過來借火的一瞬間,自己的呼吸依然很不聽話地亂了。
狄初離地太近,甚至能看清他漂亮濃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順着下去是看起來柔軟美味的唇。
太引誘了。
祁淩身體裏的血液同酒精迅速攢動,攪和着為數不多的理智,叫嚣地的無法無天。
祁淩一個勁兒暗示自己,知道知道,我知道他媽的太好看了,太撩了!可你他媽要冷靜啊!別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傻逼一樣!
狄初的煙點燃了,他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祁淩繼續掙紮,感覺理智快要不屬于自己。
接着,狄初叼着煙,擡眼看向祁淩。
兩人驀地看盡對方的瞳孔裏。
狄初再一笑,祁淩暗道,大事不好。
今晚喝酒喝得太嗨了,醉得有些厲害。不然怎麽會經不起狄初平常一樣地笑容。
後來,當祁淩再次回憶起今晚的種種,特死皮賴臉地拒不認賬。
統統歸結于酒精上腦,荷爾蒙爆發,世界一片春意濃!
祁淩伸手将兩人的煙拿掉,狄初還沒回過神,幾乎大腦剛開始運轉。
祁淩扣着他的後腦勺,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
兩片略帶冰涼的唇碰在一起,酒味與奶香相撞,淡淡地煙香還在空氣中彌漫。
狄初愣住,感覺脊椎酥麻一軟。
祁淩沒有其他動作,就這樣在對方的唇上停靠片刻。
意識歸位般退了回來。
祁淩抵着狄初的額頭,終将今夜的所有情緒完完整整地串了起來。
喜歡也好,心疼也好,沖動也好。
反正,都因狄初而起。起了一場大火,那也合該由他所滅。
祁淩看着狄初的眼睛,輕聲說:“狄初,前十幾年,你一個人,辛苦了。”
但他沒說完。
往後的日子裏,我會陪着你。
一路同行,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