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山碧野間,簡陋的茶社一片狼藉。客人們全部因先前的打鬥散的一幹二淨,錢也沒付。一個老人家抖抖霍霍,将地上已成碎片的桌椅一片一片的拾起。年過古稀,沒力氣喊了,也沒那個膽子喊了,張口便是一頓猛咳。
楊宗源與楊宗保說話間,聽見這聲,立即大步走去幫着老人。他的妻子沅蘿也撇下聞清跑去幫着丈夫。夫妻二人放輕聲音,與老人說着話。
這一幕倒是顯得他們夫妻情深、心有靈犀,也顯得心地善良,彰顯君子風範。
聞清含笑不語。楊宗保則覺得楊宗源乃是一個正人君子,頗為敬佩他們,也主動去幫忙。聞清踩着小碎步慢慢過去。事情有些蹊跷,如此敏感的時期,她不得不警惕。
異變突生。就在聞清走到他們身後時,年過古稀的七十歲老人一躍而起,身手迅捷比起年輕男子也不遑多讓。他灰袖一掃,竟生生射出了十幾只透着幽藍寒光的鋒利尖銳的暗器,。他周邊蹲着的三人立即閃開。他們能躲,可是聞清躲不了……
瞳孔放大,立在那裏,身子卻無法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點點寒光朝她射來。聞清握緊雙拳,催動內力試圖沖破禁制拯救自己。可是耶律皓南的功力太強,天門陣對她的影響已經根深蒂固,聞清竟然移不動分毫。
嗚……再也不小敢小瞧耶律皓南了,吃過幾次教訓還沒有學乖她果然是欠教訓。聞清心中暗自流淚:嗚嗚……我錯了。
或說心理活動僅僅只是一瞬間,但是一瞬間足夠那些暗器飛來。
楊宗保下意識地回頭就見她危在旦夕,可跟個傻子似的不知道躲避。他是氣得要命,同時也擔心得要命。
“清兒!”這一聲焦急大喊驚醒了胡思亂想的聞清,她用盡全部心神也沒法撼動分毫,頓時有些絕望。
然而,一瞬之際,楊宗保一猛地撲向聞清,楊宗源看準時機長槍揮舞,打落了大半。
雖是有楊宗保的保護,奈何躲得不及時還是中了敵手。
老人擡腳就跑。楊宗源和楊宗保提槍去追。聞清的一聲呻吟叫回了他們倆。只見靠在沅蘿懷中的聞清口中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臉色白得駭人。嘴唇、下巴、脖頸盡被染紅,遠像天邊的瑰麗晚霞。閃爍如星光的眸子暗淡了,神志不清。
沅蘿驚恐地用帕子捂着她的嘴唇,擦拭她的留下的鮮血。
楊宗保呆滞了,此時管不得逃走的兇手,顫抖地接過聞清。在他驚恐地目光中,聞清閉上雙眼不省人事。
昏迷前,她想的是:如果幕後黑手是耶律皓南,那麽是什麽讓他憤怒至此?以至于改變了注意,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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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身上的不尋常之處,聞清不是不想管,而是不知道該怎樣拔除。另一個層就是放長線釣大魚,順藤摸瓜摸到他的目的是什麽。料準了因為穆桂英和自身的利用價值而不會殺她,也不會過分的殘害他。誰想會出個這麽個插曲?倘若不是耶律皓南,又會是誰?蕭太後……任道安……?會是誰?
面對着急的理智全無的楊宗保,楊宗源安慰:“楊兄莫急,我們馬上去找大夫。”
一語驚醒夢中人,楊宗保抱着聞清上馬立即奔騰而去。楊宗源和沅蘿對視一眼,在對方的嚴重看見了擔心,況且此事是因他們而起,不跟去看看實在是難安。
茶社之後的一個百年大樹後,一個嫩黃色的身影從樹後慢慢移出。露出雪白的短靴,嫩黃的裙裾,接着是鑲綠的袖口,尖細的下巴和布滿詭異笑容的臉龐。她的墨發随風飄舞,遮住了精光閃閃的媚眼,和事情得逞的笑意。
“耶律皓南,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和穆桂英還有沒有可能!對她的寶貝妹妹下咒,痛苦不堪,生死不明——她還會繼續十年如一日的愛你嗎?不要妄想了!自你指使我向穆聞清下藥的時候,你們一生的局早就書寫完畢了——不死不休!”
那雙本含萬千風情、萬般愛戀的眸子早已變質。嫉妒與不甘瘋長,心靈的扭曲讓她變得恐怖。指甲扣緊樹木裏,棕色的蒼老樹皮淅瀝落下,她朝馬蹄奔騰的方向意味深長地笑了。
——小姐,你可別怪我!您教過我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為我的幸福和愛人奮鬥,想必您定能理解我的難處。等我抓住了他的心——七月十五孟蘭節、四月初五清明雨、年年生誕祭辰我定會用、心、祭、拜!
呵呵,您就安心的去吧!我生生世世定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
她再次露出詭異的笑容,像是在回味。
一路快馬加鞭,聞清即使在睡夢中也會時不時的呓語,呻|吟出聲。楊宗保一面焦急地看着她已經隐隐發青的臉色,一面揮舞着馬鞭加快速度……
臨近汴京,卻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穆桂英一身紫色衣裝襯得她膚白如雪,飒飒英姿,讓人心生仰慕。她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馬,腰間盤着兩把彎刀。看見他們策馬而來不禁眼前一亮,在進一步看到楊宗保懷中已經不省人事、面上痛苦不堪的妹妹時,臉色霎時一變。當下攔在他們的面前,立即下馬。
“怎麽回事?我的妹妹怎麽了?”
“我們遇到了襲擊,清兒受傷了。”楊宗保拉住奔騰的駿馬,說道。此時,在此地遇見穆桂英本該好好寒暄一番,可是楊宗保沒那個心思,急急向穆桂英告之來龍去脈,并随意引見了楊宗源夫婦。
楊宗源和沅蘿向穆桂英見了禮。
穆桂英此時沒心思認識什麽好友,只是意思一下就算了。好在楊宗源夫婦并沒有什麽不高興之處,很是理解的站在一旁,看他們忙來忙去。
畢竟,親人愛人病重,并且危在旦夕,總是非常引人同情的。
穆桂英拉下聞清的衣袖,露出雪玉皓腕,右手搭在她的脈搏上,面色肅穆。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了,楊宗保擔心的臉色發青,楊宗源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放心,穆姑娘定會安然無恙。”他這話說得好似毋定一般,似乎認定了穆聞清不會出事。
然而,安慰的話語雖然蒼白無力,但好歹給了楊宗保心裏一點安慰,也在不知不覺見被楊宗源刷了好感度。
楊宗保不知自己等了多久,待穆桂英松開聞清的手,就立即問道:“怎麽樣?中了什麽毒?”
穆桂英看着楊宗保,有點難以開口:“是……因為天門陣……”
——天門陣……
——天門陣……
——天門陣……
這三個字不停在楊宗保的耳邊回響,他反射性地問道:“邪氣不是已經拔出來了沒?”
是穆桂英親自動的手,配以降龍木……
穆桂英艱澀的答了一聲:“是。邪毒早就應該拔除了。但不知為何突然加重,已經攻入五髒六腑,深入心肺……”
“你說……什麽……?”
蕭瑟寒風吹起,讓楊宗保的話語變得模糊不清。但,是人都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擔憂和隐隐約約的遷怒……
邪毒加重,攻入肺腑,深入心肺……
他閉起眼睛,試圖掩蓋在他腦海中,不知不覺出現了的——感染天門陣障毒的士兵。各個瘋瘋癫癫,自相殘殺,神志不清——直至死亡!
難道……難道……他的清兒也要像這樣麽!
他們明明才……才剛剛互訴完衷情,約定好了長相厮守,如今怎麽……怎麽……
遼人!
楊宗保差點把掌心刺破,他強制自己冷靜下來,對穆桂英道:“我待清兒去天波府,程兄和七嬸娘一定會有辦法幫清兒清除邪毒。”
穆桂英立刻上馬:“我和你一起去。”
楊宗源和沅蘿相對一眼,也跟上。
然而那片密林之中,黃衫女子靜靜呆了一會兒,正預備離開。轉身之際,卻突然下了一跳。
“啊……”她捂着跳動不已的心髒,驚魂未定,她看向來人,一時有些心虛。
檀香看着她,笑眯眯的,好奇道:“你在這——幹什麽?”她的話裏有一絲別的味道。
禪木拍着胸口,調整一下表情,嬌氣道:“好意思問我!一聲不吭的站在這裏,也不說句話吓死我了。”她像是不服氣,又高聲問道:“你又在這幹嘛?”
檀香笑道:“自然是咱家主人讓我在這等她。”
——主人。
聽見這個詞,禪木臉上飄過一絲不自然。
“哎,我說了,你呢?”
真是個瘋丫頭!禪木暗自在心裏嘀咕,面上笑容不減:“自然也是咱們主人叫我來的。”總不能說是路過吧。
“也叫你啦?”檀香不可置信。
禪木心下一突,鎮定道:“怎麽,叫你行,叫我就不行?”
檀香笑開,拽住她的胳膊來回搖晃:“哎呀,人家知錯了。當然能叫禪木了。我只是在疑惑為什麽我不知道?”
“許是忘了吧。”
檀香懷疑:“會嗎?”她忽然貼近禪木的臉頰,盯着她的眼鏡看:“該不會……你在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