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訴請
“耶律皓南。”不知何時,任道安走了進來,穿着灰色道袍。灰白相間的頭發用玉冠束起,卻斜歪在一側帶着許些絲絲淩亂。同樣泛灰的睫毛下是一雙濃重的黑眼圈,讓人禁不住懷疑他幾日沒睡或者上一次休憩是在什麽時候。他雙手背負在身後,平靜到毫無波瀾的境地。那雙淡然無波的眼眸中沒有任何倒影,似乎在他面前的是一片虛無。
站在案桌前的耶律皓南并不介意任道安近似無禮的舉動。按輩分上來說,任道安的确有無視他的資歷和權利;可是若是論實力……算了,不談也罷。
耶律皓南不動神色,淺笑問:“前輩登門想必定有要事相商。只是皓南不知何時竟會困擾前輩至此?”
任道安的那雙寡淡至極致的眸子依然沒有波動,他輕啓發白的嘴唇,聲音是與往常的瘋狂不一樣的低沉:“老夫确有一事困擾多時,普天之下非賢侄而不能解。”
“前輩說笑。”耶律皓南的喉嚨裏發出低笑,“您都無法解決,皓南不過一介平頭布衣又有何能耐?”
任道安不屑與他扯東扯西,東拉西扯。但想從耶律豎子的口中的得到答案少不得要費些功夫。古井無波的眼神觸及他,僵硬的嘴角硬是拉出一絲牽強的笑意:笑得令人發顫,“棋子埋下多時,為何還在停滞不前?萬一錯過了時機——未來的南院大王,你準備如何請罪?”話已至此,語氣中早已摻雜嘲諷之意。
南院大王?他們心知肚明。
兩人心照不宣的假笑一下。
蕭太後在利用他們,他們何嘗不是在利用蕭太後完成他們的野心?互利互惠,只不過隔着一層肚皮誰也沒挑破罷了。
就以任道安而言,蕭太後最近對他的冷落冷淡他怎會不知?重用耶律皓南他又怎會不曉?不過是不在意而已。相較于耶律皓南的野心——複國;任道安的目的就簡單得多——天門陣。
沒錯,就是天門陣。說什麽為權為勢那是屁話。他任道安怎會看上這種俗不可耐的俗世穢物。金錢、權勢、女人在他的眼裏不過浮雲蝼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個天門陣。
此陣耗費他畢生心血,前半輩子加下半輩子的一半都在為它嘔心瀝血;任道安的願望很簡單,有生之年讓天門陣成為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天下第一陣!哪怕他為此受盡千夫指也要一意孤行!更遑論禍及天下百姓之根本,萬物生靈之福澤!
呵呵,這——與他任道安有何關系?
任道安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平臺。蕭太後的支持及賞識讓他喜不自勝,因此哪怕攻宋他也沒意見。正好他也需要人來試陣!
天波府楊家的阻擾讓他興奮的同時不免擔憂。此刻有更快更簡潔更有力的方法對付楊門,可耶律皓南非但不動手,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這令他十分的惱火。
“前輩莫急。”耶律皓南撫着鬓角,悠悠道:“今晚就行動。必不會讓太後久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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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道安冷哼道:“如此最好。”說罷,便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那背影孤傲張揚的不可一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耶律皓南注視他的影子,随後發出獰笑。
這種不可一世的态度真是令人惱火……讓他回憶起不好的事了呢……淡去眼中的殺機,耶律皓南從書案上的一方木盒子裏撚起一根泛着黑青的竹笛。他發白的之間在竹笛的詭異紋路上以極慢極細致的動作撫摸,仿佛對待自己的情人一般愛戀、用心、深情……
時間飛快流逝,豔麗的驕陽緩緩西沉,圓圓的玉盤東升……沉靜的黑夜來臨,帶着無數星辰與玉兔一同裝點人間……黑色籠罩下的一片密林中有一處跳躍着火光。
跳躍的火星不停的四濺,一旁俊朗帥氣的男人用手中的樹枝時不時地挑着,讓篝火變得更大,溫度更加的灼人,火焰更加的絢爛。山野中,夏日夜間的溫度還是相當低的,楊宗保見着只離他他兩步之遙的嬌俏少女抱着雙膝靠在樹旁的萎靡樣不由得擔心:“還是冷嗎?”說着,伸手将銀色的披風解下走到樹下蓋在聞清的身上。
披風非常的大,楊宗保自她的脖子後面繞了一圈竟再能裹半邊。披風很長,拖在地上,蓋着了聞清周圍一圈。
楊宗保将她裹得緊緊動彈不得,像個蠶繭。而後,未等遲鈍的她反應過來,骨節分明的大章自她的腰後穿過來到前側。他微微用力,聞清整個人就倒在他的懷中。
聞清呆愣一下,沒想到楊宗保會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掙紮兩下,發現裹得跟繭一樣的身軀無法掙脫,反倒讓楊宗保吃到更多的豆腐。她壓下心中的羞澀與尴尬,索性不去管他,理所當然的在他懷中尋個更舒适的位子開始閉目養神。
寬厚的大掌緊摟她的腰部,右腰一側的肌膚滾燙起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五指下的肌膚即便是隔着衣物也無法阻擋楊宗保手上的熱度。
灼熱,似要燒起來,将她燙傷……
聞清努力讓自己忽略他,盡量提高臉皮的厚度,免得發紅。幸好,她的臉頰埋在他的胸膛中,量他在怎麽火眼晶晶也看不見……
楊宗保可沒聞清的花花心思。他的下颚抵着她的秀發,聞着散發而來的清香。一只手扣住她的細腰,在腰側來回輕撫;另一只手在她的發側輕柔撫着,極盡溫柔……他瑰色的唇細細磨搓輕吻她的發頂,閉上雙眼輕嘆口氣。
感到聞清的不适應,他拉開兩人的距離。臉輕易至下方,靠近她的耳邊,情人般的耳語:“清兒……”
聞清不适地動了兩下,聽着楊宗保話語中的沙啞音色,一時之間怔住了。
“清兒……”楊宗保低低喊着她的名字,“你可知,在穆柯寨……我聽見你爹要把你許配給我,我是多麽的歡喜……”
聞清臉頰紅透,把頭埋得更低。
楊宗保也不等她的回應,自顧自的說着,勢要把自己的情愫訴說完畢。
“可是我想……想三書六聘,八擡大轎風風光光的迎娶你進門,而不是像你爹說的作為道謝的禮物委屈的嫁給我。你可知,那日你沉默着不說話,我有多麽忐忑,多麽着急……生怕你中了耶律皓南的詭計答應了他。
清兒,我一直想問,但又不敢問;我一直等你說出口,但你卻從來不給我回應……我甚至……甚至不知道這樁婚事……你,是不是願意的?”他艱難的把這句說完,很怕聽見他心儀女子跟他不是含着一樣的心意,害怕她的嘴裏突然冒出“我是不願的”這幾個字。
聞清咬着自己的紅唇,繼續聽着楊宗保的傾訴。
“我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在穆柯寨你的相幫,被誣陷偷了降龍木時你的信任,比武招親時的無奈和……”他忽然緊貼她的耳朵,嘴唇一動就會觸碰到她的耳垂,“你的……相救……”
他記得那時的心動和抉擇的痛苦,喜悅和對抗敵人是的擔憂。楊宗保覺得,此生再也無人可如聞清一樣進入他的心扉,那麽深,那麽令人心動,那麽難以忘卻……
聞清顫抖一下,楊宗保擁緊他,将她死死抱在懷中,不讓她有一絲一毫掙脫開的可能性。這是聞清第一次見到楊宗保的強勢。無法拒絕的,無法閃躲的。他輕碰她光潔的額頭,細撫她的柳眉,纖長的眼睫,紅潤的雙頰,最後落在嬌豔欲滴的紅唇上……沿着唇形紋路,指腹停靠在上面并描繪的別樣用心……
漸漸的,楊宗保的呼吸急促起來。他強力壓下心中蔓延的“火氣”,輕吻她的鬓角,挑起她的一絲烏發,繞着手指纏繞,一圈一圈……仿佛再也無法分離。
“可是……我很生氣,清兒……我真的很生氣。最近你身上發生的不尋常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呢?為什麽?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信我的那天。你可知我有多擔心、無奈、害怕?”
他握緊她的手腕,很細、很滑、很脆弱,似乎一個用力就能掐斷。楊宗保拉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白皙的柔荑在篝火的照耀下,泛起一片光澤。
“在穆柯山上,你受到遼人的偷襲。交鋒期間,你的右手突然握不住兵器——在戰場上遺失兵器的危險你是明白的,當初我的害怕恐懼你可了解……”
楊宗保一字一句,一句一聲,沙啞而富有磁性的悅耳聲音低訴他的情,他的愛,他的懼……他們一路相攜而來的點點滴滴。饒是一個不相幹的人都會被他打動,何況是對他同樣有情的聞清呢。她以為他是知曉的,想不到未說一句表明心意的話竟會讓他不安成這樣。
這樣的楊宗保是她從未見過的。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相思滋味絕實不好受,但千百年間為何人人都愛相思?
情愛一詞是亘古就存在的,存在既有真理。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描寫情愛的詩句何其多,從遠至今一直是人類的主旋律。
此時,聞清的心是甜蜜的,她想,此刻算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之一了。
二人相擁着,又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才睡下。背倚大樹,以天為被,地為床,與心悅之人在一起,這樣的境況下,就算是在寒冬臘月也是熱乎的吧!
星辰忽閃忽亮,忽明忽暗。早已睡熟的兩人并不知曉,可是,在那直入雲霄的高山之巅上,希夷老祖掐着手指,不厭其煩地算着一邊又一遍……算來算去,他眉間深深的皺紋依舊還在,沒消下去半分。
最終,他無法可施,只得放棄,遂進屋歇息。
穆桂英已經在另一件屋子裏睡着了,改命消耗了她極大的精力,再加上連日以來的各種心力交瘁,身子早已不堪重負。她呼吸平穩,睡得很熟。希夷老祖見她正正常常,也就回屋了。
聞清這一覺睡的極不安穩卻也極為安穩。
恍惚間,她似乎聽見了一個冰冷無起伏的機械聲:“玩家:聞清(穆聞清)‘夫君拯救計劃’開始啓動。”
之後,她就陷入了深度沉睡。這個聲音像是不存在一般,聞清只覺得她在做夢。至于做了什麽,她一概不知。
在森林的另一邊,耶律皓南吹着泛着詭異黑青色的竹笛,冷風陣陣,吹的人透骨冰涼。竹笛的聲音特別難聽,驚得周圍樹上的鳥兒盡數搬家,飛向四周,尋向另一片天空。
靠在楊宗保肩上,正在熟睡中的聞清突然睜開雙眼,泛着森然綠光。随即又阖上。笛聲持續了半響,耶律皓南透過樹林凝視遠方,露出詭異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終究不可避免的人物崩壞……終究不可避免亂改劇情……不對,是沒有劇情。
此文已向狗血進發無法回頭……作者在此面壁死過……
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路——不再費心起章節名……
最後,忘記系統的請重溫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