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疑惑
聞清把碗放在桌上,嘆息。禪木一直念叨,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去。
“怎麽辦?帶走了作為定親信物的鎮山之寶——降龍木還敢忘恩負義,欺侮我們穆柯寨沒人了麽!小姐!”禪木大聲堅定道:“你別怕,我們立即啓程回去請寨主來主持公道。”
聞清扶額:“誰告訴你外面傳言是真的?”
禪木扭臉:“外面都傳遍了。小姐,您不能自欺欺人!您不必擔心,名門之後,将門之子,少年成名,文韬武略,英俊潇灑,功成名就的弱冠少年不好找,兩只眼睛的男人還能不好找麽!單憑他悔婚這一例來說,足以證明此人品格不行。小姐,我跟您說,嫁人啊跟娶妻一個道理,娶妻要娶賢,嫁夫呢也一樣。娶妻不賢,家宅不寧。嫁夫沒品,半輩遭殃。所以呀,楊宗保即便自身條件再好,小姐您都不能嫁,如此言而無信、卸磨殺驢、食言而肥的貪財好色之徒肯定不值得托付終身……”
禪木講得口幹舌燥,嘴巴幹得要死,聞清卻在一旁低低地笑,頓時不樂意了。她瞪着一雙明眸亮麗的眼睛,腮幫子氣得鼓鼓的。
她正要為自己申訴,門外響起了毫不掩飾的笑聲。
“哈哈……哈哈……”是個醇厚的男音。
聞清正色道:“快去請客人進來。”
禪木撅着嘴巴走了,她用力推開房門,年老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她瞪着眼前不請自來、不知非禮勿聽為何物的陌生人用能挂油瓶般高的小嘴呱啦呱啦:“幹什麽?不知道非禮勿聽、非禮勿聞、非禮勿看嗎?”
滿外穿着深藍衣衫外披白色衣袍的男人依舊發出低沉的笑聲,絲毫不在意禪木的無禮。富有磁性的笑聲讓禪木臉不禁一紅,她立刻反應過來罵道:“看你長得人模狗樣的,連做人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禪木。”聞清略帶警告的聲音從後面響起。她從屋內出來帶着男子賠禮,“抱歉,這丫頭給我寵壞了不知天高地厚。您大人有大量,還望勿與她計較。”
男子停住笑聲,托腮沉思,似在思考聞清的話。幾個眨眼後,他無辜問道:“在下若是不答應姑娘,與這個小丫頭計較是否就沒有大量了?”
聞清微愣,顯然是沒預料男子會這麽說。
禪木的一張蘋果臉氣得紅紅的,瞪着男子的雙眸裏寫着“誰稀罕你原諒”。
聞清打量着男子:莫約二十七、八歲,氣質溫和,笑容真誠,成熟,富有幽默感。一雙黝黑的瞳孔裏寫滿了笑意。雖不是太英俊,奈何氣質出衆,一看就曉得不是不同人。身上無殺伐之氣,也無官宦子弟的虛與委蛇,不似奸佞之徒,頗有大家之風。
心思轉了轉,料到此人是在開玩笑,聞清也不拘禮:“的确。公子看起來不是一般人,都道男人肚裏能撐船,禪木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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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知道小姐會幫她。禪木高興地“哼”了一聲:“你要是和我計較還是不是男人啊?”
男子微笑,沒有出現什麽“我是不是男人你待會就知道”等一系列狗血句子,他道:“如此說來,在下是必須原諒這位……小姑娘。”
“當然。你一個大男人和我計較這麽多不是有失分寸,沒有風範嗎?再說了,是你先偷聽我們說話。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如此,先謝過禪木姑娘給我悔過的機會了。”
聞清決定不給這丫頭說話的機會了,實在太會找事了:“不知公子有何貴幹?”
“在下夜觀星象,得知有貴客遠來乃同道中人,方再次等候。”
禪木小聲嘀咕:“我家小姐可沒希望你來。”
“禪木。”
男子但笑不語。
“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程剛。”
程剛……這名字隐隐有些熟悉。心中疑慮,聞清面上不顯:“程公子有何指教?”
程剛道:“指教不敢當。只是來見見貴客。”
聞清輕笑:“程公子有事直說吧。先進來吧。”
“請。”
“禪木去沏壺茶來。”
禪木一個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程公子可以直說了。”聞清道。
程剛問道:“姑娘可是穆柯寨的二小姐穆聞清?”
雖說是問句,但語氣是毫無疑問的肯定。
聞清額角略微抽搐,她在汴京有名氣?
許是聞清的表情過為怪異,程剛忍不住解釋:“與楊公子在一起的楊排風乃是我的至交好友。因此我才可以得知姑娘的身份。”
聞清面無表情地看他。
“本是不确定的。可在聽完禪木姑娘的一番豪言壯語之後五分可能就變成十分肯定了。”
“所以公子此番是來……”
程剛接話道:“一是來與姑娘探讨探讨天門陣;二則是……”他輕笑一下:“為楊兄辯駁一番:他真的沒有背信棄義,過河拆橋,坊間傳聞不可信。”
聞清的臉頰有些發燙。她之所以沒有制止住禪木的“豪言”,就是有一兩分小心思在裏面。她的确是相信他,無一絲懷疑。可是,明知楊宗保絕不是那樣的人,但聽見一下不好的話總歸會生氣。尤其是和別的女人牽扯在一起,還伴有“婚約”、“許配”等敏感字眼。何況,那個女人是皇室公主,身份高貴,不好對付……
禪木的話無疑是幫她發洩了心中的氣悶。聞清矜持道:“是嗎?”
“即是來了,不如由在下領着姑娘去拜見老太君吧。”程剛如是建議道。
聞清面露遲疑,貿然前去怕是不好。
程剛笑道:“佘老太君與衆位夫人很想見見令他們家的宗保心心挂念的人。”
聞清讪讪笑。他這種透露着我與他們關系親密的口氣倒是讓她記起了他是誰。
任道安之徒——程剛。棄暗投明、心懷蒼生的程剛。
對于這個人,聞清很是敬佩。
于是,她開門見山:“程公子,聽聞遼軍投降是怎麽回事?”
程剛側頭思索一番道:“三日前,我與楊元帥,楊兄帶着降龍木共去天門陣。想預先查探,我們帶着降龍木進去,一路相安無事,倒是把遼軍殺得片甲不留。連續三日,遼軍節節敗退,我軍步步緊逼,終于在昨日清晨,遼軍投降并宣布停戰。聖上,答應了。楊元帥他們還要處理軍務,我就先趕回來了。
整件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卻處處透着詭異。我和楊元帥表明,楊兄也贊同,可楊元帥硬是要一意孤行把軍隊撤回來。”
聞清大驚:“撤回來?!”
“是,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阻止楊元帥撤軍。”
聞清靈光一閃,似有什麽豁然開朗。
“楊元帥有沒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我想過。但我檢查過,楊元帥并沒有被天門陣迷惑本心。”
奇哉怪也。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楊六郎行軍打仗多年,不可能會犯下“現在撤軍”這種低級錯誤。難道只是一時腦袋發昏?
“後來呢?”
“其餘的都很正常,好似那只是一個錯覺。”
聞清低頭不語,她在理清最近發生的事。
“還有一點……”
“公子但說無妨。”
“天門陣我關注多時,終于找到破綻可謂是非常不易。如今破了它,心中卻總是覺得不對勁,好像真正的天門陣不應該僅僅如此。”若是天門陣比他破得要強十倍甚至百倍,那拯救天下黎明百姓這種機會就十分渺小了。真要如此,程剛認為他可以早早洗洗睡了。
他們有一樣的感覺。天門陣聞清見識過,程剛說得破解不易,但并未難到“死”的境界,他明顯還有餘力。與耶律皓南聯手的任道安怎麽可能只有這種地步。
其中莫非有什麽陰謀?
上一次她去的時候,天門陣能把她傷成重傷,現在……聞清實在是不想承認:單靠降龍木是不可能完全防禦得住天門陣的邪氣。
聞清咬緊下唇:“程公子,我欲再探一次天門陣。”
程剛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商量細節,各種可能。交談之中,在得知聞清的五行陣法不弱時,程剛更是将她因為了知己。
一男一女熱在火朝天的探讨。
“嘭——”,忽然門被踢開。禪木木着張臉冷冷道:“程公子,您的茶來了。”
她把茶壺放在桌上,随即陰陽怪氣地說道:“哎呀小姐,孤男寡女的怎能在一起呢,程公子快請回吧。”
程剛失笑,他把這小妮子得罪得緊了。望着面前綠瑩瑩的茶水——算了,他可不敢喝。
“穆姑娘,天色不早,在下就此告別。”
“先生慢走。”
“對了。”程剛突然想起來,“明日姑娘還是按原計劃去拜訪老太君的好,天門陣之事的确十萬火急,但到如今這個地步一天是等得起的。”
聞清點點頭:“我明白。”
“那麽,就此告辭。”
“禪木送送先生。”
“什麽啊!我不去!”
“你不聽話?”
“好了好了,去就去。”禪木頭也不回的跑掉。
這丫頭,怕她老爹,平時在穆柯寨裏恭敬得不得了。一出來就原形畢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