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千米就要開始了,九班同學在班長的指揮下齊聲吶喊:“斐哥第一,無人能及!斐哥必勝!斐哥加油!”
斐諾挑眉而笑:“謝了哈。”
運動場上,大家的集體榮譽感很容易地就被激發出來,并不斷增漲。
所謂集體,那就是,你永遠都将不是一個人,你有我們。
下午的陽光溫和了些許,照在皮膚上沒有灼燒感。
暖烘烘的背景板下,斐諾突然瞧見,就連餘洲的那張冰山臉也都融化了開來,嘴角抿着淺淺的笑,示意他加油。
裁判長喊起:“各就各位,預備——”
“砰!”
一聲槍鳴後,13位選手刷的沖出去,并迅速搶占內圈跑道。
斐諾自小就有長跑天分,初中時作為市級運動員代表,參加過省級長跑比賽,最後獲得了季軍。
只是周嬈并沒有把他往運動員的方向去培養,比起斐諾的長跑成績,他的學習成績更是優異,中考以市狀元的成績進入一中。
眼下的三千米,斐諾也就是跑着玩玩兒而已,沒有打算拿出全部實力。
前幾晚訓練的時候,他給自己掐過表,三千米,7分10秒都綽綽有餘了。
奔跑的隊伍中,斐諾緊緊咬在第一梯隊的第三位,他打算就以第三的位置跑完六圈,剩下的一圈半再沖刺也不遲。
不然顯得他太欺負人了些。
不是說上一場第一才跑了八分零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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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磊是個體育生,平時就會專門訓練長跑,雖然他實力不強,但也勉強跟在了第一梯隊的末尾。
這一場次的選手明顯跑得要比上一場拼命,初始速度更是快了很多。
斐諾今天穿了身白色的運動短裝,一雙小腿肌肉收的緊緊,勻速奔跑着,臉部表情放松又投入。
一心一意奔跑的時候,眼裏就只剩遠方。
餘洲站在操場中央,目光一直緊緊咬着那個白色的身影。
看他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似乎很享受賽道。
蔣俞站在他旁邊,問:“洲哥,我們想點外賣,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一起點了呗?”
餘洲剛想說沒什麽想吃的,你們點就行了,忽地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垂下長密的睫毛:“一杯奶茶吧。”
蔣俞和沈園面面相觑,洲哥不是從不喝奶茶的嗎?
蔣俞捏着手機,想再确認一下:“那,加……幾分糖?”
餘洲想到那人喝過奶茶後,嘴裏噴出的氣息似乎香甜非常,便說:“全糖。”
他又補充了一句:“再加一份珍珠。”
那邊賽道上,第一梯隊的選手已經跑完了3圈。
初始速度确實快了些,連第一梯隊的選手也漸漸吃不消,便整體稍稍降了速。
13位選手有的是班裏抓來頂名額的,其中還有一跑就喘的,這部分人遠遠落在後面,和第一梯隊已然差了整整大半圈距離。
常磊也漸感吃力,不過還算是勉強地跟在了第一梯隊末。
而斐諾依舊穩穩的跑在第三,甚至都沒有喘氣的跡象。
觀戰的同學則三三兩兩地開始讨論起選手來:“跑第一位得要多大的心理素質啊,白署牛.逼啊。”
“但白署的腳步有些亂了,他是不是累了啊?”
“我覺得是,他們這一批,一開始就跟脫了缰的野馬似的跑那麽快,現在不累才怪了。”
“他們沒有戰術。應該保存幾分體力後幾圈沖刺才對。”
“哎,你們看!”一同學指着斐諾的方向驚呼,“那個白衣服的清純帥哥,看上去很輕松的樣子啊!第一梯隊都有人開始喘了,他還氣定神閑的樣子,我差點以為他在走路呢。”
“什麽清純帥哥,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校霸!‘清純’這麽小O的形容詞,當心他聽見了揍你哦。”
到了第五圈,第一梯隊前兩名選手顯然體力不支,速度降下來好多。
斐諾後面的一位選手開始往前趕超,排在了第一位。
斐諾見狀也加速超過了前一位,還是排在第三。
已經拿到外賣的蔣俞幾個,回到操場找餘洲:“洲哥你的奶茶。”
餘洲接過袋子:“謝謝。”
沈園打趣:“洲哥對我們怎麽客氣起來。”
蔣俞也跟着開玩笑:“有了新朋友,我們是哪裏的陌生人。”
餘洲給他倆一人一腳,笑罵:“去找你們的小學妹吧,跟我耗什麽。”
蔣俞有點收不住,摟過沈園的肩膀,邊走邊說:“哎呀,這就要趕我們走了。好了,走就走吧。”
“哈哈哈哈哈!”
兩人笑夠了後,沈園問:“你有沒有發現,洲哥好像變得平易近人了起來。”
蔣俞想想,表示贊同:“也更有耐心了。”
“這是為什麽呢?”
“不知道,總不可能是因為跟斐諾呆久了吧哈哈哈!”
第六圈賽道,常磊自知已到了身體的極限,不可能再快了,甚至……都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可是,他看到斐諾那個家夥,還穩穩地跑在第三,步伐勻又穩,還不帶喘氣的。
“操。”常磊心裏泛起一股酸水,打架輸給他,現在連跑步也要輸給他嗎?
明明他才是體育生,怎麽斐諾比他還會。
常磊心裏憤怒、嫉妒、恐懼的泥石流不斷翻滾着,将他最後一點理智沖垮。
他悄然放慢速度,漸漸地遠遠落後于第一梯隊。
第七圈,斐諾依舊跑在第三位,緊緊咬住第二位選手。
觀戰群衆開始激動:“啊啊啊啊!你們快看!白衣帥哥要沖刺了是不是!”
常磊故意落了第一梯隊整整一圈,當斐諾經過他的時候,他佯裝蹲下來系鞋帶,其實是看準了角度探出另一只腳腳尖,而斐諾專心致志地跑着并沒有發現——
于是乎,電光石火間,高速奔跑的斐諾被這麽一絆,再加上慣性,瞬間被甩了出去,結結實實地撞擊在了塑膠跑道上!
在跑道作弊方面極有經驗的常磊,自覺得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便慢條斯理地系好鞋帶,甚至又開始跑了起來。
“看你還嚣不嚣張得起來!”
第一、二位選手跑得很投入,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變故;而跑在後面的選手,有的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繼續跑,而有的則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跑上前來看看斐諾怎麽樣了。
而觀戰群衆們也發出驚呼——
“啊!!有人受傷了!!我們去看看!”
“快叫老師!”
以極其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地的斐諾,此刻大腦是一片空白。
他愣了幾秒想要迅速爬起來繼續比賽,一時間竟沒能站起來。
掙紮了好幾下,斐諾的眼角開始泛紅,他怎麽這麽沒用,來個平地摔,操……
忽然,一雙黑鞋映入他的眼簾,向上看去是一雙修長筆直的小腿,緊接着,腿主人将他攬腰扶起。
腳軟得很,他根本站不穩,身體不受控制地朝那人的懷裏倒去。
與此同時,頭頂上方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緊張又關切——
“斐諾,你哪裏有事?”
是餘洲。
斐諾突然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好委屈,自己這麽笨,怎麽平地也能摔。
他雙手緊抓住餘洲的胳膊,好讓自己保持平衡,而後站直身體。
“我沒事。”
他搖搖頭,聲音裏夾雜着濃濃的鼻音。
比斐諾高半個頭的餘洲,很容易地将他的委屈、倔強以及眼角圓潤的紅,盡收眼底。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扶着的這個人,其實是有多麽的柔軟與脆弱。
心口忽的又軟又酸。
餘洲彎下腰,想要去檢查他的身體,孰知斐諾一把推開他:“好了,老子真的沒事。”
接着,餘洲看到這個淺褐色頭發的小朋友,一瘸一拐地重回了賽道。
其後的一些運動員和觀衆紛紛圍上來:“同學你沒事吧?還是別跑了,趕緊去校醫務室吧!”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都摔成這樣了,還要跑嗎?
斐諾心裏有自己的思考,他活動了下身體,發現這一跤摔得雖重,卻并沒有傷及骨頭韌帶,皮肉被擦傷疼得緊,但他還可以繼續的!
只有一圈了!
餘洲攔住将跑的他,深邃的眉眼間染上了擔心的意味:“真的沒事?”
斐諾半仰頭看他,嘻嘻笑:“沒事!”
餘洲便不再阻他,點頭:“那我陪你。”
斐諾略為驚訝地望了他一眼。
“我陪你。”
這一句,聲音之堅定懇切,恰如清泉叮咚,金石之音,繞在斐諾心尖打了幾個轉兒。
斐諾迅速收回神,原地跳躍活動了幾下後刷得沖出去。
摔跤這陣兒,第一梯隊已經甩了他小半個操場,還有大半圈即将沖刺至終點。
斐諾再無暇顧及其他,速度極快地追趕,餘洲緊緊伴随其左——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跑道上相伴遠去。
這一幕,早有運動會記者同學,拍攝了下來。
圍觀場上,見證斐諾“摔倒、爬起、重回賽道、追趕”這一系列動作的同學,無不為之動容!
他們真的在斐諾身上,看到了一種叫“永不言敗”的競技之光!
斐諾腿上的傷口突然尖銳地疼痛了一下,他輕哼了一聲;而緊盯着他的餘洲,見他反而加快了速度,便就随着他繼續向終點沖去。
一個人、兩個人……
終于!
斐諾超過了第二位,緊緊咬住第一位!
還有五米了!
斐諾緊緊皺眉,一咬牙,加快速度,成功甩掉了第一位,向終點的紅線沖去!
斐諾,
第一名!
九班同學歡呼:“斐哥好帥!啊啊啊啊!斐哥好帥!”
楊牧都哭了:“斐哥你幹嘛這麽拼命,你很吓人知不知道!”
唐賀也哭:“我心髒都被吓沒了!”
姚語擦淚:“斐哥讓我驕傲!”
“斐哥也是九班的驕傲!太牛.逼了!”
那個跑第二的氣喘籲籲走過來:“哥們兒,你真的強,我服。”
而被人群包圍着的斐諾只覺得耳膜疼得厲害,周圍的聲音迷迷糊糊起來,他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麽。
忽地,斐諾小腿抽筋,腳部一軟,眼見着就要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