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同樣的地段同樣的餐館, 一家門庭若市而另一家冷清得門可羅雀, 差異實在是大, 要是換個心态不好的,早就關門大吉了吧?紀瑤光二人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老板娘依舊坐在原位看書, 而那個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大約是在後廚幫忙了。老板娘沖着她們點頭一笑,也沒有說什麽客套的話語。
“這麽一家好餐館埋沒了實在是可惜,你說我們要不要——”紀瑤光的話還沒有說完,瞥見對門走出來的一個女人時候,驀地頓住。隔着一段距離,映入腦海中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 而身姿慢慢地和記憶中的影像重疊。心中咯噔一下,藏在重重掩飾下的臉色驟然變白。該出現的人還會出現,那個人也存在于這個世界,不是麽?滿是惴惴不安地瞥向常渝, 見她眸中有疑惑,卻不見星點那女人的影像, 紀瑤光這才放心下來。她沒有跟常渝離婚, 也就沒有讓別人插足的機會。輕輕地舒了一口氣, 她掩着唇輕咳了一聲, 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們要不要給‘春日宴’宣傳一下?”
“可能會讓餘聲為難。”常渝回頭看那在風中飄動的長串紅燈籠,眸子中溢滿了惋惜。對門雖然沒有去過,可陸餘聲對它贊不絕口, 并與老板娘成為了朋友。如果她們誇了“春日宴”的好,還不知道會帶出什麽事情來。況且聽店裏趙喜的意思,兩家是很不對盤的,不知道對門的在直播的時候說過什麽樣的話。
“嗯。”紀瑤光微微一颔首,算是同意常渝的話語。從老板娘的态度中,看出來的是一種不緊不慢随遇而安的恬然,倒是裏面的小姑娘有些着急。現在的社會,說什麽酒香不怕巷子深,都是些騙人的鬼話。如果老板娘願意,想來這一家餐館也不會如此落魄。
回到了家中,常渝自動地承擔了“鏟屎官”這一光榮的職務,她的眼中仿佛自動加了幾層濾鏡,看不出這小奶喵醜——怕是要跟自己争寵,一種危機感浮在了心頭,但是很快就被另一種更為濃重的情緒給驅逐。那道人影在她的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當初看到的影像是調動她所有情緒的開關,她是不願也是不甘心的,對自己的恨兼有對常渝無情的怨,都在心頭如井噴式的爆發,就算到了現在,她已經有了新的機會,依舊是有些意難平。那女人是誰?她跟常渝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她們這麽親密?如今這一個又一個問題永遠也得不到答案。都說珍惜眼前人,珍惜當下,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去回想,讓自己的心間慢慢地籠上了一層陰郁。
抱着電腦坐在了沙發上,紀瑤光打開了陸餘聲的微博,果然從中找到了直播間的鏈接。作為一個美食主播,已經擁有了近百萬的粉絲,而且完全是在近段時間增長的,這速度已經極為恐怖。現在的直播間空無一人,還不到那個時間點。
安慕玉,26歲,餐館“此心安”的老板,并附有一條鏈接。
她的簡介極為簡潔,從那個鏈接點進去并不是她的餐館主頁,而是一個小視頻,是一個名為“山海味”的節目,對其進行的訪談。清晰的面容如清脆的聲音慢慢地在眼前放大,紀瑤光倒抽了一口冷氣,握着鼠标的手略略有些發抖。這個女人姿态優雅而從容,談吐也頗為得體,如果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或許紀瑤光還會為她的表現點一個贊,只不過很遺憾,這個女人是她的一個心結,或者說是心魔。
——将飯館選在了小巷子中,并取名為“此心安”有什麽用意呢?
——我不是本地人,有此心安處是吾鄉之意。至于選在幽深的巷子裏,大概是我性格中的一點點矛盾,既向往寧靜,又全然無法脫離繁華。畢竟如果沒有人,我的一切成果便無法與他人共享。
——冒昧問一下,你的廚藝是從何學來的呢?有去過“春日宴”的,說你們菜色很相似,只是名字不同。
——算是一種家傳吧,我父母是從事這一行業的,我從小就喜歡到廚房裏轉動。至于菜色相似,那絕對是一種巧合,我的菜譜都是從古方中得來了,并結合現代的元素加以改進,也許謝老板與我看的是同一本古書。
——聽說你跟樂壇天後陸餘聲是朋友,你們是因何結緣的呢?是粉絲和女神的關系麽?
——可能我說的話會毀了咱們天後的形象,但我還是要說。餘聲她就是一個吃貨,我們的結緣當然是因為美食,饕餮盛宴畢竟是很難婉拒的。至于我的女神嘛,另有其人。
——哦?方便透露一下女神的姓名麽?
——她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女神,也是大家的女神,她叫常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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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紀瑤光就沒有心思看下去了,她的腦子中都是安慕玉說的那些話以及那充滿自信的神态,她說她的女神是常渝。也就是這一回,她依舊對常渝抱有幻想是麽?有個共同認識的人,兩個人之間遲早會有接觸。
鼠标滑到了地上發出了碰的一道響聲,将塞壬驚得從常渝的懷中跳了出去。常渝也注意到沙發上發愣的人,看她的模樣,好似下一瞬間連電腦都能被抛了去。到底是看了什麽東西,露出了這種震驚和恐慌的神情?常渝皺了皺眉,向着紀瑤光走去。視頻中的畫面還是繼續變幻,從字幕中也能夠捕捉到些許有用的訊息。紀瑤光很奇怪,她對那家餐館的老板娘過分關心。聯想到一些事情,常渝的臉色驀地一沉,眨了眨眼斂住了眸中的漩渦,她指着屏幕上的面龐,冷淡地問道:“你認識這個人?”
紀瑤光沒有反應,等常渝又重複了一邊,她才從出神的狀态解放出來。将筆記本放在了茶幾上,她半跪在沙發上,一把握住了常渝的手,喃喃問道:“你覺得這個人怎麽樣?她好看麽?”
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常渝望向紀瑤光的眼神中寫滿了狐疑。她不知道紀瑤光為何發問,而這個問題中又藏着幾種意思。半晌後,才抿了抿唇道:“我不認識她。”如果千千萬萬擦肩而過的陌路人。
紀瑤光松了一口氣,斟酌了片刻,她又道:“安慕玉是你的粉絲,她在訪談中說你是她的女神。”
大抵是明白了紀瑤光的心思,只不過她的反應也太大了些吧?勾了勾唇,常渝反握住紀瑤光的手,淡聲道:“你的粉絲不也很多?”圈裏圈外一大堆。
“這不一樣。”紀瑤光搖了搖頭,眉目間有些憂郁。
“有什麽不一樣的?”常渝在她的身側坐定,有些好奇地發問。對她而言,這餐館的老板娘只是一種身份,就算有更大的名頭加在了一個陌生的名字上,那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對這樣一個人表現出了危機感?紀瑤光心中的弦是不是繃得太緊了些?難道自己依舊給她帶來不安?那場談話并沒有讓她真正地放下心來?有一瞬間,常渝還以為紀瑤光又要無理取鬧起來,她的神情有些發冷,然而比之往日的沉默,她也開始在自己的身上尋找原因。
此時此刻的紀瑤光就像是一只驚弓之鳥,任何一點動靜都會讓她陷入崩潰的狀态。握着常渝的手漸漸地抓緊,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夠感覺到身側人的存在。從手指上傳來的痛意走向了四肢百骸,常渝也是忍着默不作聲,任由紀瑤光這種無意的發洩。
“我做了一個夢。”紀瑤光松開手的時候,話題好像突然間轉向另一個方向。她當然不能夠跟常渝明說一切,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算不算夢境。說話的時候,她的情緒很是低落,一雙通紅的眼睛醞釀出些許的淚意來。
“夢裏都是假的。”常渝伸出手将她攏在了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懷中的身軀有幾分僵硬,手指順着脊骨上上下下的摩挲,等到紀瑤光身體軟化,她才繼續問道,“你夢到了什麽事情?”
“我夢到了你跟我離婚。”紀瑤光哽咽道,“三年之中不曾有往來,最後瞧見你卻是跟另一個女人擁抱在一起,那個女人就是安慕玉。”
語氣從委屈再到攜帶着三分控訴,常渝有些啞然。只不過是一個夢境,根本就沒有必要糾結,看紀瑤光的樣子,那種痛苦遠勝于夢境所帶來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她的身上看到濃厚的不安。那幾日的她情緒也不穩,平靜的面容只是一種表象。當初的紀瑤光無理取鬧傷人傷己,她說的那些話難道不也是傷人的利器?兩個人都很過分啊……常渝在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她覺得有些許挫敗,不知道該如何将紀瑤光從那種不安和恐懼中帶出來。此時的她只能夠撫着她的後背,輕聲道:“那是個夢境,都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