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紀瑤光看着門縫中瀉出的一道微弱的光,躊躇了片刻便快速地推門而入,生怕常渝忽然間反悔。電視開着,播放着近些日子的娛樂新聞,常渝懶洋洋地靠在了沙發上,眉眼中是說不盡的疲憊。少了妝容的面色看上去有幾分憔悴,似是連續幾個夜都不曾好眠,神情依舊是冷漠淡然的,就算聽到了動靜也不曾擡眼,分一絲餘光給紀瑤光。看着常渝的這副模樣,紀瑤光忽然間有些心疼,她快速地走上前,半蹲在了常渝的腳邊,微仰着頭看着她。
“紀瑤光,我很累。”常渝關了電視,結束了那嘈雜的聲音,她抿了抿唇忽然間開口。
心中一酸,又夾雜着些許的委屈,紀瑤光險些淌下淚來,她使勁地眨了眨眼,好像這段時間的自己變得無比地脆弱,情緒都因常渝的一舉一動而牽動。常渝先前說過跟自己生活、照顧自己很累,繼而要求離婚。那麽現在呢?在她說出很累的之後,她又會有什麽樣的言語呢?紀瑤光不說話,她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夠靜靜地等着常渝的下文。
房間中沉寂了片刻,最後被一道不輕不重的嘆息聲給打破。常渝伸出了挑起了紀瑤光的下巴,凝視着她閃爍着亮芒的雙眼,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一把鈍刀一點點地割着。她還是沒有說話,指腹如同輕盈的羽毛一般從紀瑤光的唇角、面頰緩緩拂過,最後用一只手覆住了紀瑤光的雙眼。她強迫自己的心緒歸于平靜,只有不看紀瑤光的眼睛時,她才能夠用一種冷漠疏離的語氣開口。“你來做什麽呢?”
心間發癢,像是被輕柔的風騷動,紀瑤光的眼前一片昏暗,只能夠從指縫間看到常渝模糊的神情。她心髒跳動的節奏忽然間加快了,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如同刷子般掃過常渝的掌心。“我想你。”說出這三個字仿佛用盡了一身的力氣,蹲久了酸麻的身體有些搖晃。她在等常渝的回應。
半晌後才傳來了一道輕笑聲。
紀瑤光看不到常渝的神情。
不信麽?不,常渝素來是相信紀瑤光說得這等話的,有多少次的冷戰後是靠着甜言蜜語讓自己回心轉意的呢?其實有些時候根本不是紀瑤光的錯,她還是一味的遷就和道歉。常渝氣紀瑤光,她也惱恨自己。她挪開了擋着紀瑤光雙眼的手,反而一路向下,從她的口袋中拿出了一盒藥膏,早在開門時看到一張扭捏的面容時候就知道紀瑤光的心思了。“起來,坐我身側。”常渝低垂着眼睫,淡淡地開口道。
“哦,好。”紀瑤光愣了一會兒應道。只不過酸麻的雙腿已經不受控制,她穩不住身形只能夠抓住最近的人借力。常渝也看出了她的狀況和窘境,在這種時候當然不會将人推開。她手上稍稍地用勁就将紀瑤光拉起,然而那人腳步未穩,被這麽一拉扯後穩穩當當地摔在了自己的懷裏。
自從離婚之後就沒有再和常渝如此近距離接觸了,算來只不過是十多天,可是對紀瑤光來說,她的記憶中藏着的可是三年,是日日夜夜被思念和悔恨萦繞的三年。她伏在了常渝的肩頭久久不做動彈。
常渝皺了皺眉頭,她正想推開得寸進尺的紀瑤光,忽然間感覺到肩頭的一片濕意。她的身子微微一僵,眼眸中也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來。手不自覺地撫上了紀瑤光的背,直到那細小的哽咽聲逐漸消散了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在電話中聽到紀瑤光的哭聲已經是一件讓她心如刀割的事情,當這個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梨花帶雨,常渝又怎麽能夠保持着冷漠,說着那一句句傷人傷己的話。
紀瑤光哭了一會兒就從常渝的肩頭離開,她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擠出了一抹牽強的微笑來,她故意龇了龇牙,指着自己的面頰說道:“太痛了,我一時沒忍住。”
常渝:“……”淡淡地瞥了紀瑤光一眼,常渝也沒有戳破她的小心思,等到了紀瑤光坐好,她才勾出了一小團藥膏在紀瑤光的紅腫的面頰上輕輕地揉開。她想到了白天李歐說的話,有些微微的出神,指尖的力道也沒有多做控制,直到聽得紀瑤光那細微的抽痛聲才回過神,淡淡地說道:“抱歉。”她這簡單而又疏離的兩個字逼得紀瑤光的眼眶又紅了。常渝瞥了她一眼,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佯裝不經意地問道:“你跟程鶴年很熟麽?”
紀瑤光有些奇怪常渝問這話,她還是老實地應道:“不熟,就之前聽于庭說過。”在片場中雖然有搭話,可是沒有留任何聯系方式怎麽能夠算是熟人呢?見常渝的眸中掠過了一絲失望,她抿了抿又說道,“你找她有事麽?我可以幫你問問于庭,她那邊應該有程鶴年的聯系方式。”
“不——”不必了三個字還沒有說完,腦海中劃過了一絲念頭,常渝改了口道,“也好,到時候有時間就聯系聯系吧。”
說不好奇是假的,在片場裏程鶴年說得話還記在了腦海中呢,轉頭常渝就來跟自己打探她的事情了。紀瑤光的不高興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可是偷偷觑了眼常渝的神情,她也不敢再多問。兩個人又是相對無言,直到常渝收回了手,将藥膏重新塞入到了紀瑤光的口袋中。平平淡淡的“好了”就像是在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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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瑤光一點都不想離開常渝的房間,她的目光左瞧右看,最後又定在了常渝面無表情的臉龐上。好幾次想要開口,都被那股從內至外的冷漠給吓退,到了後來,常渝更是閉上了雙眼擺明了不想繼續交流。紀瑤光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灰溜溜的離開了屋子,還貼心的幫常渝帶上了門。但是下一個瞬間,她又開始後悔了,她摸了摸口袋,忽然間想起來自己的房卡沒有帶出來。又是難受又是欣喜,她扭捏了一陣子,懷着一種矛盾的心情去敲響了常渝的房間門。
困倦與疲憊如同湧動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的侵襲來,身心到了一種極為放松的境地,常渝險些堕入了那香甜的夢境中。她是被敲門聲給驚動的,皺着眉思索了片刻,還是起身去開門。果不其然,闖入了眼簾中的,是紀瑤光那張通紅的面龐。她的眼睛有些閃爍,指着對面的門有些局促不安地說道:“忘記拿房卡了,進不去。”
你是故意的吧?常渝一挑眉眼中似是在說這樣一句話。打開門進房間的方式有很多種,根本不需要來她這兒求救。常渝的目光在紀瑤光顫動的眼睫上停留了片刻,最後什麽都沒有說,放她進入了自己的房間。而得到了允許的紀瑤光就像是一尾成功游入大海的魚,自由而又暢快。“我去洗個澡。”她甩下了這句話,一溜煙地鑽入到了浴室中去。
常渝:“……”酒店中的浴室磨砂玻璃,使得綽約的身姿欲隐欲現,嘩嘩的水聲傳入耳中,常渝朝着那一側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回到了沙發上順手抄起了畫滿紅圈的劇本,只不過目光在上頭停留了片刻,思緒很快就開始游離。時針滴答滴答的走着,四面亮起的霓虹燈明明暗暗。像是只過了十分鐘,又像是過了一兩個小時那樣長久,常渝霍然起身,憤憤地瞪了浴室那個方向一眼。
此時的紀瑤光也陷入了一種尴尬的境地,酒店中的浴袍她是不願意碰的,而且她沒有攜帶任何的貼身衣物,總不能赤條條的走出去。發燙的水澆得皮膚一片通紅,幾乎都起了一層皺。咬着下唇糾結了片刻,正打算向常渝求助,她忘記了玻璃門的存在,竟一頭撞了上去,發出了碰的一聲脆響。時運不濟,光是這一天就忍受了多少的痛楚?紀瑤光痛得眼中淚花閃爍,幾乎無暇顧及外頭傳來的淩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
“紀瑤光?”
滿心的委屈在這帶着關切的三個字中找到了宣洩口,額上的痛意又給了紀瑤光一個流淚的理由。砰砰砰的敲門聲極有節奏,和着水聲哭了一會兒,紀瑤光吸了吸鼻子,帶着幾分哽咽地說道:“我沒事,常渝,我沒帶換洗的內衣褲。”
常渝靠在了門上,保持着敲門的姿勢。她聽出來紀瑤光聲音的異樣,躲在浴室中這麽久,難道又是一個人哭泣不成?壓下了心中微微泛起的痛意,一道嘆息幾不可聞。浴室中的水聲已經停了,聽了一會兒沒有其他的動靜,常渝才折了回去。她與紀瑤光的身形相仿,很多衣物都是她們一塊兒去買的。在行李箱中翻了片刻,常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等到紀瑤光穿着那套比較裸-露的真絲睡裙扭扭捏捏地從浴室中走出來,她才回過神來。有些懊惱地抿着唇,收回了放在紀瑤光身上的視線,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撿起了扔在一旁的劇本。
這十二月的天,就算是屋內開足了空調,依然抵不住那一絲絲的涼意。紀瑤光幾乎以為常渝是故意地折磨着自己的,她開口讷讷地叫着常渝的名字,然而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目光在常渝和床之間流連,最後毅然地走向了溫暖的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