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天一早, 比新聞推送還準時的是燕淮發來的早安消息。
剛從浴室出來的商濛濛覺得自己在衣不蔽體的情況下看他的消息, 總感覺莫名得怪。
将手機扔到床上, 扯掉浴巾，拉開衣櫃挑衣服。
拿着平板電腦彙報行程的秦蕭發現老板從俊臣朗悅88層的套房出來，直到坐上車, 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眼。
像是在等什麽重要的電話或者信息似的。
燕淮今天又自說自話地給商濛濛早中晚各發了三條消息，都沒有收到回應。
向來極富耐心的他有點沉不住氣。
本來他是打算潤物細無聲地讓商濛濛重新接受他, 習慣他的存在。可昨天在停車場看到的畫面沖擊力太強。
她太好了。
用檸檬的話說：她知世故而不世故, 身上始終保持着幾分天真, 幾分純淨，活得真實而通透。有時比最熠熠生輝的鑽石還耀眼, 有時又比最溫涼內斂的璞玉還低調。
這樣的女孩子誰能不愛？！
直播間裏就連女粉都嚎着稱商濛濛為老婆。
曾經的他将她圈在金絲籠裏，暗戳戳地希望她一輩子不出現在人前才好，她的每一寸美，都只有他知道, 都只屬于他。
但是她不快樂。
她喜歡工作, 喜歡拍戲, 喜歡在直播間裏說說笑笑。
他要重新走近她, 就必須接受、忍耐和克制。
可并不代表他要像現在這樣清醒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束手待斃。
在醫院治療的那幾天，他晚上睡覺有時會出現床在劇烈搖晃的幻覺, 心裏清楚大概是人在巨大意外之後的應激反應或者後遺症什麽的。推己及人, 商濛濛又是女孩子，所以他才特特從網上搜了童話故事，每晚講給她聽。不管有用沒用, 至少把自己成功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除此之外，再無進展。
後天要飛H市開始《拯救者》的第二部 分拍攝，機票已經訂好了，樂奕凡看了看平板電腦，确定商濛濛沒有日程，大手一揮，直接給她放兩天假。
以商濛濛這張說是家喻戶曉也不為過的臉，來場說走就走的短途旅行基本不可能，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肥宅在家。
回家後晚飯也沒吃，端了盆清水，将抹布打濕，撸起袖子撅着P股，像日劇裏的家庭主婦似的擦地。
不用拖把，不用掃地機器人，純手工，配合着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蹬蹬蹬聲，相當有韻律。
她一直是這樣，心情矛盾煩亂的時候，就喜歡大掃除。
三個小時後，看着一塵不染的房間，商濛濛極其有成就感。她将幾個垃圾袋收在一起，壓下門鎖。
防盜門推開一半，就見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杵在她家門口。
下意識地驚呼出聲，手裏的垃圾袋接二連三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其中一袋垃圾正好砸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
她看着男人将垃圾袋從皮鞋上挪開，直起身。
“你怎麽在這兒？”
“在打掃衛生？”
兩人一齊出聲。
燕淮指指自己的鼻尖，示意她：“這裏蹭上灰了。”
商濛濛飛快用手背蹭蹭。
燕淮近乎貪婪地用目光描摹她的五官，聲音略微有點啞，“我聽汪清海說你後天要進組……我沒再和田雨聯系，真的是無意中聽到，真的。我沒想要做什麽，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不一定想見我，只想在這裏站一會兒就好。”
大約是怕她誤會，他急急解釋道。
商濛濛是信他的。
所以，知道她後天要離開，他就傻夫夫地等在她家門口？
這種浪費時間和精力的沒有意義的事兒，怎麽看都不像是他能幹的呢？
商濛濛心慌意亂，腦袋裏亂糟糟的，完全沒想好要怎麽面對他。
兩人沉默着。
走廊裏的感應燈熄滅，男人一瞬不瞬直勾勾地凝着她，就連眼角下那顆淚痣都透出些許眼巴巴的意味。
漆黑的鳳眸更像是凍層中燃燒的靜焰，灼燒得上面的冰層都開始融化。
商濛濛招架不住，只得狠心道：“沒什麽事，那我進去了，你路上開車小心。”
不等他說話，“砰”的一聲，防盜門重重甩在燕淮臉上。
商濛濛覺得這會兒自己的心跳比站在金翎獎領獎臺上時，還要跳得歡。
簡直了。
她捂着波波直跳的胸口，兔子似的跑回卧室，關門反鎖。
巨大的動靜惹地正在打盹的小八睜開眼。
商濛濛靠在門板上，深呼吸五次後，人趴卧在床上，将枕頭壓在身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移動。
【瀾大妞，我有個朋友，她和前男友複合了，你怎麽看？！】
向瀾正在參加一檔音樂選秀節目，她是評委，節目還沒錄完，剛好是休息時間，信息回得很快：【卧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你和燕淮複合了？？？！！！】
【自從聽說你和燕淮一起出事，我就有種預感，果然成真了！！！】
【我說你怎麽回事，就栽在他這個天坑裏出不來了，是吧？！】
【他到底哪裏好，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優點？】
【哦，不對，他還有錢。】
看着向瀾像是打字機成精一樣刷屏，商濛濛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回複：【？？？】
【我說的是我朋友，集美。】
向瀾：【無中生友，我懂。】
這就是和閨蜜鐵瓷太熟的尴尬了，僅有的一塊遮羞布也不給她留。
商濛濛弱弱地回複：【還沒有複合咩】
向瀾：【顆顆。】
商濛濛：【……】
向瀾的确懂她。
分手的時候，她克制着控制着，告訴自己應該放下。
現在，她克制着控制着，卻發現再多的決心和堅持，也抵不過一個燕淮。
只要他出現，她的心就亂了。
所有努力毀于一旦。
大概，上輩子欠了他的。
不，可能她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都欠了他的。
向瀾：【到底怎麽回事，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從頭解釋一遍！】
商濛濛咬咬嘴唇，想着被困在山洞裏的那十幾個小時，有點羞于啓齒，【見面再說吧。】
向瀾：【你給我挺住，我明天一早就回去，在這之前，什麽都別答應他！！！】
商濛濛發了一個很乖很乖的“嗯嗯”的表情包。
手機熄屏，她在床上又賴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準備去洗澡，剛走到浴室門口，屋裏的燈驀地全滅了。
停電了？！
商濛濛摸黑走到陽臺，看了看外面。小區廣場上的路燈亮着，對面和兩旁的幾棟樓也都燈火通明，仔細聽樓上還有電視劇對白的聲音。
應該是只有自家停電。
哦，她想起自己剛回來那晚就停過電，将電卡裏剩餘保底的十度電插上後，本想着第二天就買，結果忘了。
現在家裏電表裏一點兒電都沒有了。
從玄關櫃子裏找出電卡，商濛濛換件衣服戴上帽子口罩下樓。推開單元門的玻璃大門，轉頭随意看了一眼，視線在不遠處頓住。
熟悉的帕加尼，熟悉的藍黑色，熟悉的車牌號。
商家這個小區是老小區，地下停車場車位不夠，地面也有不少停車位。
男人倚着帕加尼，周身陷在夜色中，五官不甚清晰，唇間一點紅色的火光明明滅滅。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将煙掐滅，走過來。
“你怎麽還在？”
燕淮不答反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商濛濛用小白鞋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狀似輕松道：“家裏沒電了，我去買電。”
燕淮哦了一聲，“太晚了，我陪一起你吧。”
商濛濛沒說話，埋頭走在前面。
初夏的晚風吹在身上清涼舒爽，很是惬意。雖然已經快十點，但小區的休閑廣場上依然熱鬧。
有抓緊最後的玩耍時間盡情嬉戲的孩子們快樂的笑聲，有不忍分別的情侶們擁在一處的喁喁私語，有遛狗的大爺大媽張家長李家短的唠嗑聲……
比起楓月灣公館如孤島般的安靜，燕淮發現他有點喜歡這樣充滿平實煙火氣的熱鬧。
最近幾個月他要麽睡辦公室要麽睡酒店。
因為楓月灣已經不再有人亮着燈光等他，就連溫暖的被窩都變成了一片冰涼，怎麽暖也暖不過來。
而且一回到那裏，自己被人抛棄的感覺分外明顯。
今晚商濛濛毫不留情地将門甩在他臉上時，他有一瞬間是極度灰心喪氣的。
走下樓看到一對吵架的小情侶，聽到男生生氣地吼，“你怎麽這麽矯情這麽作，平時看你對別人都是很大方很講道理的。”
女生回怼：“別人是我男朋友嗎？”
燕淮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頓悟了。
商濛濛待人一向真誠有禮。如果她真的完全對自己沒有一點點感覺，大可以坦坦蕩蕩地拒絕。
但她沒有。
甚至對他的傷勢也都沒有關心地多問一句。
她的種種逃避和反常，不正說明她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絕情那麽果斷？
原本只是抱着在樓下看看屬于她的那盞燈光的想法，沒想到現在竟然能看到她的人，聽到她說話，與她一起并肩而走。
愉悅的情緒從心底深處漾了出來，就連剛才被蚊子在脖頸上咬出來的包，也感覺不到癢了。
小區門口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就可以自助買電。買完電，看着貨架上有一盒盒新鮮的草莓和車厘子，商濛濛買了一些。然後意猶未盡地将不太大的店面裏裏外外逛了一遍，買了一大堆計劃外的東西。
大概買買買是所有女生的天性。
燕淮亦步亦趨地跟着她。
他發現商濛濛很細心，所有入口的東西都會看生産日期。而且還特別喜歡勇于嘗試稀奇古怪的小零食，比如鹹蛋黃味的薯片、牙齒軟糖什麽的。
從便利店出來，燕淮的目光落在她手裏裝得滿滿當當的購物袋，看到她的手指肚被勒得發白。
他倏地彎腰。
男人的手掌擦着商濛濛光滑的手背而過，落在購物袋上，兩人指尖相碰。
商濛濛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僵，下意識地松了手，等反應過來時，袋子已在他手上。
只聽男人特別紳士地說：“東西太重，小心手疼。”
聲音溫柔低磁，像一根撩人的羽毛，輕輕撓着她的耳膜，酥酥癢癢。
商濛濛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沒說話，加快腳步往前走。
再想将相處的短暫片刻無限延長，路總是有盡頭的。
燕淮将她送到了單元門下。商濛濛道了聲謝，想要接過東西，卻見男人不聲不響跟着進了樓門。
“你還有事嗎？”
燕淮小心翼翼地說，“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商濛濛低垂着眼從他手裏接過購物袋，按下電梯摁鍵，“你慢走。”
燕淮眼裏閃過一絲失落，不過他早有心理準備，于是涎着臉問：“我能借用一下你家的洗手間嗎？”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一早安！
濛濛和爸爸的相認，我想安排一個名場面，要讓她風風光光地在爸爸的祝福中嫁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