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19章

齊幸運拿着食物回去的時候，宙斯正彎着腰在聽阿丁和他說悄悄話，奧格威則安靜地坐在窗邊，臉色憔悴，卻依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見到齊幸運回來，他轉過了頭。齊幸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面露扭曲的微笑，上前将懷裏抱着的一大堆東西放到了桌上，入眼是紅彤彤的一片食物包裝：紅棗幹、紅棗餅幹、紅棗味的能量棒、紅棗味的飲料、紅棗味的營養劑和紅棗味的小零食。

“吃吧，看你臉色不太好，補補血。”齊幸運拆了包紅棗味的能量棒咬了一口，忍不住嫌棄地皺起了眉，這甜甜苦苦的味道真是反人類。

向來對于口腹之欲不太重視的奧格威點點頭拿起了一袋紅棗味的營養劑放進了自己的嘴裏，食物的味道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在能獲取同等能量的情況下奧格威總會選擇獲取能量最快的食物，同時把一些口感更好的食物留給齊幸運。

齊幸運看他這樣心口軟了軟：“傷口好的怎麽樣了？明天還要去伯宜那裏嗎？”

奧格威将迅速喝完的營養劑丢進了垃圾桶然後搖了搖頭：“過兩天去。”

“過兩天，傷口還沒好嗎？”齊幸運裝模作樣地問道。

奧格威憋了半天，編出一句：“......複查。”

齊幸運都快被奧格威氣樂了，這兩天不去估計是因為他今天暈倒的情況讓伯宜覺得抽血的事情需要緩一緩吧，

“嗯，我知道了，吃紅棗。”齊幸運拆開了一袋紅棗，找了顆最大的遞到了奧格威面前，示意他吃下去。奧格威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地接了過來，他不會拒絕齊幸運的要求，即便他喝營養劑已經喝飽了。

見他吃下去一顆，齊幸運又往他手上塞了一顆，示意他繼續。

十分有韌勁的棗衣配上棕色的綿軟的棗肉，對于失血的病人來說味道還是很不錯的，但是一旦吃多了，這種甜膩的感覺則變成了一種緩慢的折磨。

這天奧格威在齊幸運的注視下被迫吃了一整包紅棗，第二天吃了紅棗又喝了一杯紅糖水，第三天是紅棗、紅糖水加上一包紅棗花生糖，第四天則是紅棗、紅糖水、紅棗花生糖和阿膠棗。

奧格威艱難地咽下了袋子裏最後一顆阿膠棗，粘膩的感覺已經塞滿了整個喉嚨，咽口口水都是甜的。與此同時他覺得自己撐得已經沒有辦法起身了，齊幸運見他實在吃不下了，嘆了一口氣把剩餘的紅棗大禮包放到了一旁。

“奧格威，你就不會拒絕嗎？”

“因為你生我的氣了。”奧格威的語氣像是陳述一件在普通不過的事情，只是說話的內容卻讓齊幸運忍不住看向了他的眼睛。墨綠如翡翠的眼睛裏是奧格威式的表情，平靜無波，像是一口深井，看起來有些吓人，但是底下的井水卻十分的清冽甘甜。

“因為我生氣了，所以你就順着我的要求吃了這麽多東西？”齊幸運臉上不再挂着笑，神色莫名地問道。

奧格威點了點頭：“聽令行事。”

齊幸運看着他理所當然的表情，站起來像是困獸一樣原地轉了兩圈，他想做點什麽發洩心中的憋悶，但是良好的教養讓他又無法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他原地重重地跳了兩下，卻還是覺得憋得慌。

“阿丁，去研究室幫我拿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齊幸運和阿丁說道。

宙斯攔住了咕嚕嚕打算去研究室的阿丁：“我去拿。”外面還沒有整理完，阿丁的體型不方便。

齊幸運接過宙斯拿來的筆記本說了聲謝謝後席地而坐，開始在筆記本上不停地寫東西。房間裏安靜得不行，只剩下筆尖接觸紙張的刷刷聲，宙斯和阿丁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連接起了彼此的信號線用電波信號無聲地交流。

奧格威感覺到齊幸運似乎更加生氣了，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

齊幸運筆下的動作飛快，一串數字躍然紙上，3.1415926535......齊幸運開始默寫圓周率，一直默寫到圓周率後297位才覺得稍微好過了一些。他長舒了一口氣之後站起來，将本子舉到了奧格威面前。

“奧格威你看。”

齊幸運臉上嚴肅的表情，讓奧格威以為下一刻齊幸運就要給自己上數學課了。阿丁悄悄地躲到了宙斯身後，他還沒看過爸爸這麽嚴肅認真的樣子呢，有點怕。

“我生氣的時候，會自己排解情緒，所以當你意識到我在生氣時候，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問我，你為什麽在生氣。”齊幸運直視着奧格威的眼睛，想要教會眼前這個傻大個，人與人之間到底應該如何相處，命令與服從命令不是普通人之間的相處方式。

什麽天生的軍人，就是個傻大個！

奧格威看着齊幸運因為憤怒而格外有神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生氣的時候齊幸運的眼睛格外明亮，但他還是更喜歡齊幸運不生氣時候的樣子。他也不想辯解自己只在齊幸運面前這樣，齊幸運說他做錯了，那他就認錯，垃圾星上，齊幸運就是他的最高指令。

不知道奧格威在想什麽的齊幸運很滿意他的配合，放下的手中的本子，誠懇地說道：“我也要向你道歉，不應該因為生氣就讓你吃這麽多東西。”

“你為什麽生氣？”奧格威是個好學生，活學活用。

齊幸運看了奧格威一眼，用手指了指他的背：“我在氣你不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前幾天我問過赤虹了，他告訴我你因為失血過多暈倒了。”

奧格威擡手摸了摸自己背後的傷口，如今已經基本痊愈了，那天自己暈倒之後伯宜就用治療艙治療過了，原來還是沒有瞞過齊幸運嗎？

“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願意讓伯宜抽血割肉嗎？”

“這是交換條件，我每天給伯宜一管血和一點肌肉組織，他告訴我關于蒙雲星人的情報。”這也是奧格威在有了回地球的目标之後依舊願意留在垃圾星的原因，只有在這顆星球上他才能有和蒙雲星人無障礙交流的機會。

現在人類對于蒙雲星人的了解太少，即便戰争出于優勢地位，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蒙雲星是否有可能突然大舉獲得勝利，尤其是在奧格威見識過蒙雲星人的飛船之後更是謹慎。蒙雲星人某些方面的科技水平遠超人類，由此他想要更多更快地了解到蒙雲星人的信息。

他也問過腦中的所謂拾荒者系統，但是對方對于蒙雲星人的文明似乎也不了解，不會什麽陰謀陽謀談判技巧的奧格威只能用最簡單的等價交換的方式與蒙雲星人進行交易，索性對方對于他的身體好像比較感興趣。

宙斯一邊守着身後的阿丁，一邊面容嚴肅地問道：“如果蒙雲星人通過對于你的血液樣本的分析制造出針對人類的武器，你想過後果會有多嚴重嗎？”

作為統管着整個社會資源的宙斯，即便平時的表現像個酷酷的少年，但是在關鍵問題上還是會流露出屬于宙斯系統的威嚴與全面考量。

奧格威點了點頭：“我接受過身體改造，身體結構和常人略有不同。我的血液也是極少見的血型，所以他們無法通過對于我的研究窺探到整個人類的普遍狀況。”

這個解釋宙斯還算滿意，他讓奧格威告訴他在信息交換過程中獲取的信息，好讓他分析一下整個蒙雲星人的狀況，齊幸運看着他們突然進行的政治會議插不上嘴，帶着阿丁到屋外清理垃圾。

“爸爸，你為什麽看起來無精打采的。”阿丁一邊幫齊幸運搬運着垃圾一邊問道。

齊幸運搖了搖頭：“我只是突然覺得......算了，沒什麽”

他只是覺得有些陌生而已，原來伯宜那麽溫柔和善的人也會做這種事，原來奧格威政治上的心思也很缜密……

“不行，爸爸快說！快說！”阿丁粘人的不行，抱着垃圾黏在齊幸運的身邊追問個不停，左飛飛右飛飛跟個小蜜蜂似的，齊幸運無奈只能告訴阿丁自己的想法。

“我還以為是發什麽了什麽嚴重的事情呢。”阿丁放下垃圾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出了安撫自己受到驚吓的鐵心髒，“爸爸，我和你說，其實分開十年還是有影響的。”

阿丁冷不丁地換了個話題，齊幸運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阿丁說的自己之前問他的，和宙斯都分開十年了，還沒有忘記嗎？

“其實宙斯哥哥剛才突然問奧格威叔叔問題的時候，我也被吓了一跳，宙斯哥哥當年的數據庫裏根本沒有這些內容。但是我感覺到宙斯哥哥護着我的樣子還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所以我覺得當年可能只是我不還不夠了解宙斯哥哥而已，爸爸發現了奧格威叔叔意料之外的一面，這說明爸爸在逐漸了解奧格威叔叔啊。”

阿丁毫無所覺地說了一番大道理，惹得齊幸運蹲下來親了一口他的顯示屏：“阿丁怎麽突然成為哲學家了，還說的特別有道理。”

齊幸運的親吻讓阿丁的顯示屏都害羞地紅了起來，他用金屬手臂捂住自己的臉：“爸爸是不是覺得更加了解阿丁一點了呢？”齊幸運笑着點點頭，繼續帶着阿丁清理着門口的垃圾。

清理垃圾的時候齊幸運還找到了一個蛋盒，他決定稍稍改裝一下，到時候能讓羅爾羅住得更加舒服一點。

幻則停止了在意識裏翻心靈雞湯的行為，他本來想着該怎麽安慰齊幸運才能讓他打起精神來，卻沒想到最後還是阿丁這個小機器人安慰好了他。

“齊幸運,米娅問前幾天掉下來的黑色垃圾你們有用嗎，沒用的話她都吃了。”幻在齊幸運的腦海中說道。

“應該沒用了，你問問其他人。”齊幸運一邊整理垃圾一邊回答道，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住在一個社區裏，幻就是熱心的社區的大爺挨家挨戶敲門問：樓下的垃圾你們還要用嗎，不要用的話我就找人吃了啊。

“你想什麽呢，是米娅叫我來問的。”幻因為齊幸運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大爺而忿忿不平。

幻的話讓齊幸運突然意識到，幻相當于是在垃圾星上的電話！

“幻，你幫我和羅爾羅說一下，後天來我這裏拿我給他做好的住所。”

“行，今天我想吃那個紅棗。”幻最近看奧格威一直在吃紅棗，有些眼饞，想讓齊幸運也吃給他嘗嘗。

“好的。”

奧格威和宙斯聊完來找齊幸運的時候，看到正在吃紅棗的齊幸運頓了一下腳步，雖然他不挑食，對于事物也沒有特別明顯的喜惡，但是這幾天吃紅棗吃得他有些怕了，現在聞道紅棗的味道就覺得膩得慌。

齊幸運看着奧格威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晃了晃自己的手裏的一包紅棗：“放心，這是最後一包了，你想吃也沒有了。”

奧格威老實地走到齊幸運的身邊的坐下：“還生氣嗎？”

齊幸運有些糾結地皺了一下眉頭：“說實話我還是有些生氣的，但是看你和宙斯聊的這麽認真，突然覺得我生氣只是因為我是個人主義者而已。你這麽做是為了全人類，我沒有立場阻止你，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說我的看法。”

奧格威點點頭。

“我不贊成任何以傷害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某樣事情的行為。傷害自己的血肉之軀也好，傷害自己的腸胃也好我都不贊成。身體不是籌碼。”

齊幸運認真地看向奧格威，當他發現奧格威的眼睛裏都是自己的時候，移開了眼睛看向一旁的地面，雖然他這麽教奧格威，但是他當初也沒有做到。

“完成任務的時候受傷不可避免。”奧格威以為齊幸運的轉頭是因為自己的毫無表态，他像是宣誓一般說道：“但其他的時候，我會盡量不這麽做。”

在學習戰術的時候，有一章節的內容，叫做如何以傷換傷，用己方部分實力的損耗去換取對對方的打擊。奧格威作為一個将軍事行為貫徹到底的人，關于軍事的種種都已經融進了他的骨髓之中。

他知道怎麽做好一個軍人，卻不知道怎麽做好一個普通人。所幸齊幸運在一點點教他，奧格威也在一點點接受他的教導，他想知道除去神選計劃帶給他的烙印之後，自己到底能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嗯，那你還要去伯宜他們那裏獻血嗎？”齊幸運問道。

奧格威本來想點頭，看到齊幸運的眼睛又遲疑着搖了搖頭：“可是關于蒙雲星人的信息還不夠全面。”

齊幸運仰頭看向了青藍色的天空，透過亮光的縫隙因為投遞下來的垃圾變寬了，等奧格威搜集齊了蒙雲星人的信息之後就會帶着宙斯離開了吧，這麽想來突然覺得有些寂寞呢。

“那就想想別的辦法，既然伯宜他們願意和你交換信息這就說明他們對于地球的某一方面挺感興趣的，我們可以試試看做一個單純的信息的交換。”齊幸運想了個不靠譜的主意，因為剛剛得知伯宜的形象和自己原本對他了解有些出入，齊幸運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只能委托幻給伯宜發了個“意識流”的消息，問問他明天願不願意進行一個雙方之間的信息交流大會。

幻帶回來的消息是，伯宜同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不是很甜，甜得奧格威都覺得牙齒疼了呢哈哈哈哈

關于個人主義這個詞，是這樣的，我要說明一下，我不是故意在裝逼！原本我寫得是，齊幸運覺得自己生氣的理由太小孩子氣了，但是我覺得這麽寫有點太小孩子氣了，然後就換成了個人主義這個詞，在裝逼與小孩子氣之間，我選擇裝逼。

然後來解釋一下個人主義這個詞，個人主義起源于西方，它是一種道德的、政治的、社會的哲學，認為個人利益是決定行為的最主要因素，強調個人的自由和個人權利的重要性。個人主義經常被人與利己主義相混淆，但事實上兩者是不相同的，個人主義的“個人”不限于自己，是對人的價值的普遍尊重。

還是那句話考政治的孩子要謹記吸收文中思想！

另外，以傷換傷，編的，存不存在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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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存稿我為什麽不明天發呢，因為周日說好的要休息就要好好休息！嚴格的好好休息，就算是放在存稿箱更新也不行，大家也記得要好好休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