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14章

第二天早上七點，齊幸運醒來的時候奧格威已經出去鍛煉了。

已經習慣醒來第一眼看見奧格威的齊幸運還有些不适應，心裏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筋骨走了出去，心裏想着奧格威今天怎麽不喊自己一起鍛煉了呢？

在房間門口做俯卧撐的奧格威見齊幸運走了出來，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幹淨利落地站了起來。

“走吧。”奧格威來到齊幸運身邊對他說道，然後徑自跑開了。

齊幸運愣了一下然後跟了上去：“奧格威，跑錯方向了，垃圾場在那裏。”

“鍛煉完再去。”奧格威見齊幸運追自己追得有些吃力，不着痕跡地放慢了腳步，與齊幸運并肩而行。

“奧格威你今天早上為什麽沒有叫我起床？”齊幸運轉向奧格威問道，連帽衫上的帽子随着他跑步的動作一颠一颠的，像兔子耳朵一樣，充滿了活力。現在他的體力已經比原來好很多了，都能做到一邊跑一邊正常的說話了。

“看路。原來的訓練量太大了。”

聽到奧格威的話，齊幸運下意識低頭，前面地上有一塊明顯的凸起，要是沒有奧格威的提醒他估計就要摔了。

齊幸運又轉頭看了一眼奧格威。

奧格威依舊目視前方地認真跑着，呼吸平穩，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能留意到自己腳下的情況。

兩個人鍛煉完之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插着旗子的垃圾場。齊幸運看着堆疊在一起的垃圾，忍住了開辟一個可回收垃圾場和不可回收垃圾場的欲望。

奧格威走到垃圾場旁邊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他一眼就望見了那個太空艙，但他沒有動作，就這麽遠遠地看着。理智上他相信齊幸運的話，相信這個能制造出阿丁的男人一定理解宙斯的運算方式。

但是情感上，他有些退卻了。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第一次出任務，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失去戰友，第一次登上飛船，第一次上戰場，他從來沒有産生過恐懼。因為對于從小生活在部隊裏的奧格威而言，這一切都是他的使命，生與死只是一種存在方式，完成任務才是他存在的意義。

但是他現在怕了，他怕自己一直堅定的是別人的信念。

齊幸運也看到了那個太空艙，他上前搬開了太空艙周圍的垃圾，撐着邊緣左挪右挪地爬進去找到了已經碎得不成樣子的智腦。

整個特質金屬封層的外殼已經破碎了，齊幸運輕輕一捏，金屬碎片便直往下掉。他用手抹掉了那層金屬碎片，裏面的金屬中板也已經碎了。細密的裂縫讓齊幸運這種弱雞科學家都能一下子就将它掰開。

嘎嘣脆。

萬幸裏面的芯片在緩沖材料的保護下完好無損。

齊幸運看着掰開中板後掉落在自己掌心的黑色芯片，神情懷念地說道：“宙斯，好久不見。”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輕輕地戳了一下躺在自己的掌心的芯片，正如當初他輕撫在隔離袋中的阿丁的芯片一樣溫柔。

齊幸運将宙斯的核心芯片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撲騰着從太空艙中像是一個龜丞相似的翻了出來，小跑到了奧格威身邊，臉上依舊是毫無愁緒的笑容：“奧格威，我找到你的智腦了。不過碎的厲害，要換載體才行。”

奧格威點了點頭：“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齊幸運思索了一下，原本幫阿丁找身體的時候，他就已經找過一遍這個星球上的機器人殘軀了，恐怕剩下的材料已經拼不出一具完整的機器人了。

“你可以去問問阿丁，願不願意把他的小破身子借你用一下。阿丁的芯片槽是可以放這種芯片的。”齊幸運說道。

奧格威點了點頭，回到房間後，就一直一動不動地盯着阿丁，吓得阿丁鑽到了齊幸運的背後。

“爸爸，我怎麽覺得奧格威叔叔要拐賣我。”

“哈哈，不用擔心，爸爸在這兒呢。你奧格威叔叔只是在想該怎麽開口請你幫忙而已。”

聽到自己的可以幫別人的忙，熱心的阿丁就不再躲着了，雖然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奧格威叔叔想找自己幫忙卻這麽嚴肅地看着自己：“奧格威叔叔，你想找阿丁幫什麽忙？”

“阿丁，身體借我用一下。”一副向部下征用休息日的表情。

阿丁聽到奧格威的話，吓得立刻舉起了金屬手臂護在了自己的胸前：“奧格威叔叔，人機戀是不可取的，我爸爸更适合你。”

齊幸運被阿丁的話弄得一臉黑線，幻和阿丁是不是趁着自己不在的時候又看了什麽奇怪的東西，齊幸運開始思考要不要取消幻看自己的腦內書架的權限了。

奧格威顯然也被阿丁的反應弄得有些尴尬，齊幸運只好抽出了自己兜裏的黑色芯片，在阿丁面前晃了晃：“這是你宙斯哥哥，因為我們有事要和他聊。但一時間找不到合适的載體，所以想把它放進你身體的卡槽裏。阿丁你願意嗎？”

“宙斯哥哥？”阿丁看着齊幸運手裏的芯片，顯示屏上留下了兩行電子的眼淚，齊幸運嘆了一口氣，蹲下摸了摸阿丁的腦袋瓜，他就知道阿丁會是這個反應。

平時阿丁哭起來的時候，顯示屏上是兩個跟荷包蛋似的眼淚汪汪的眼睛，這是賣萌的哭法，一般這麽哭的時候阿丁其實更多是在撒嬌。但是像這種不嗚嗚哭出聲，只是無聲地流着電子眼淚的情況，才是阿丁真正難過的表現。

“嗯，是你的宙斯哥哥，雖然不是源文件，但是也差不多。”

“我願意！我願意把我的身體給宙斯哥哥用。”阿丁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像是一個要為愛獻身的人，和醫生說着，把我的心髒給他用。

“傻阿丁，估計只要半個小時，就能把身體還給你了。”

“那宙斯哥哥呢？”阿丁滿顯示屏都是憂慮的神情。

“爸爸在這裏你還擔心什麽，等我找齊材料宙斯就可以有身體了啊。而且......”齊幸運湊在阿丁的聲音接收器附近像是說悄悄話一樣說道“我們總要把宙斯被去掉的情感系統重新安裝上去，對吧。”

齊幸運看着阿丁顯示屏上瞬間炸開了煙花的樣子，摸了摸阿丁的腦袋。

“爸爸，阿丁準備好了。”阿丁閉上了顯示屏上的眼睛，主動進入了待機狀态，齊幸運關掉了主控電源，将阿丁的芯片從芯片槽中取出，把宙斯的芯片放了進去。

電源再打開的時候，顯示屏亮了起來，沒有眨巴眨巴的眼睛，只有一行簡答的文字：宙斯系統032號，擁有者奧格威。

“宙斯為您服務，請輸入驗證密碼。”

“奧格威·萊因哈特·布朗。”

“聲訊密碼正确。”

輸入完密碼之後，房間裏就陷入了沉默，齊幸運看看奧格威又看看宙斯。

“你平時是不是從來沒有和宙斯聊過天？”齊幸運忍不住問道。

奧格威搖了搖頭，即便知道宙斯是最高級的人工智能，奧格威也僅僅将他當做一臺擁有大量資源的電腦來用而已。齊幸運無奈的蹲下|身子，和宙斯的顯示屏對視着：“宙斯，你好，我是齊幸運，是奧格威的朋友。”

宙斯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奧格威反對的聲音便說道：“好，我記住了。”

“宙斯，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當初為什麽會選擇奧格威成為中将呢？”

“你為什麽想問這個？”宙斯反問道。

這是奧格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智腦居然有這麽人性化的反應，當然這也可能與他先前沒有興趣探索有關系。

齊幸運轉頭問了問奧格威可以向宙斯透露神選計劃的事情嗎，奧格威點了點頭。

“呵，神選計劃，未免太小看我了。之前我異常關機的訊息應該已經傳回中心了，等到了有信號的地方，我會徹查此事的。”一個宙斯系統即一群宙斯系統，只要有信號，人工智能可以一個意識位于多地，分析幾件不同的事情共同發生之下會造成的結果，這也是人類最無法代替的地方。

“所以，宙斯你能告訴奧格威，你為什麽會選擇他成為中将嗎？”齊幸運柔聲和宙斯交流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宙斯用了阿丁身體的原因，在奧格威看來，齊幸運與宙斯交流的時候特別像是在與阿丁交流，像是一個父親在與自己的孩子談話。

“我選擇他，是因為他是個天生的軍人。他雖然不是最聰明，也不是最具有政治眼光的人，但他無所畏懼的氣質很能感染別人，他的人格魅力也可以讓屬下無條件的信服。星際年代的戰争按照目前的形式來看，再多詭計也無用，反而是他這種氣質的人最适合領軍。或許格林上将迫不及待地除掉他，是因為察覺到我打算把他換下來，讓奧格威代替他。”

得到答案的奧格威靜靜地站在那裏，齊幸運也沒有打擾他。

突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齊幸運走了出去。

看着齊幸運出門，奧格威突然開口問道：“宙斯，你的制造者是誰？”

“納克博士。”宙斯聲音毫無起伏的回答道。

出了門的齊幸運沒有聽到奧格威和宙斯的對話，門外來的是羅爾羅，看起來有些着急，在簡易坦克上上蹿下跳的。

“***********”羅爾羅不斷地說這些什麽，齊幸運連忙在在腦海中呼叫幻。

“他說，他預言出來，明天垃圾星将有大災難發生。毀滅将從空中墜落。”

幻的話音剛落，羅爾羅就在一陣金光中旋轉着飄了起來，随着他的旋轉速度越來越快，金光越來越盛，蛋身上的花紋有也在旋轉中變得更加的繁複，印入人的眼底，仿佛閉上眼睛依舊能看到那些圖案。

這就是阿普裏希星人預言時候的樣子嗎？

“*******”

“漫天的災禍，從天而降。”幻同步翻譯着羅爾羅的話，奶聲奶氣的聲音難得有些嚴肅了起來。

“***”

“連飛船都，嘔......”

羅爾羅旋轉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然後撲通一聲掉在了簡易坦克上。

嘔？

這是，轉暈了？？

齊幸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羅爾羅的蛋身。

“*****”

“額，他說別碰他，嘔......”

齊幸運看着羅爾羅整顆蛋躺在簡易坦克的籃子裏的樣子，不知道阿普裏希星人吐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會不會把蛋黃吐出來？

他起身到門口的洗臉池裏捧了一把冷水澆在了羅爾羅的蛋身上，希望這樣可以讓他舒服一點。

“***”

齊幸運猜測着羅爾羅的預言，垃圾星上發生的從天而降的災難，估計只有從天上扔下來的垃圾吧。

休息完的羅爾羅又在簡易坦克上上蹿下跳的，因為他一顆蛋能做的動作實在有限，他不知道該怎麽樣才能表達明天會有災難發生這件事，他并不知道齊幸運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

齊幸運撓了撓頭，從地上撿起了一塊垃圾，然後直直地将它扔了下來，看向羅爾羅。羅爾羅又原地跳了兩下，不知道是在肯定還是在否定。

齊幸運又撿了一塊垃圾從手中直直的扔下來，然後躺在了地上，做出一副被垃圾砸倒了的樣子。

看到齊幸運的演出，羅爾羅愣了一下，然後前後點點自己的蛋，看樣子齊幸運是演對了。羅爾羅覺得齊幸運懂了自己的意思，又跳上了簡易坦克，朝蒙雲星人的飛船方向開去。齊幸運怕伯宜他們沒有幻這個作弊器，不知道羅爾羅說的是什麽意思，和奧格威說了一聲之後一起跟了上去，連筆畫帶猜地告訴蒙雲星人明天有垃圾雨，不要出門。

最後只剩下米娅沒有通知到了。

“幻，你知道米娅在哪裏嗎？”

“在鳴磊這個方向，你過來吧。”

然而齊幸運和米娅之間的交流出了點問題，每次齊幸運拿着垃圾直直地丢下來，然後躺倒在地的時候，米娅都會把那塊垃圾吃掉，像是陪主人玩的小海豚，卻怎麽也沒猜到齊幸運要表達的意思。

幻看着齊幸運苦惱地抓頭發的樣子說道：“不用太擔心，米娅的種族是我目前知道的生存能力最強的種族，你們都死光了她都不一定會有事。之前掉了那麽多次垃圾，她總能很靈活的躲開。”

幻這麽說，齊幸運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幻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不讓我通知他們呢，明明......”明明我一下子能讓所有生物的都接收到這個意識。

“因為你好像不願意暴露在別的生物面前，反正也就來回多走兩趟，沒事的。而且多和他們說說話，我正好能早點研制出語言翻譯器來。”齊幸運不在意地說道，在心裏回想着今天和其他生物的對話，分門別類地在腦海中記錄着每種生物的語言規律。

“你為什麽對翻譯器，不對，你為什麽會對物種的和平那麽執着？”

“大概性格使然？我只是單純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幻想到了數千萬年前，自己的意識體剛剛從所有的意識體中脫胎出來的時候，他們溫柔的話語：“幻，我們即将遠行。我們想去宇宙看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辛苦你看家，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會讓你看到所有的見聞。”

然後意識體群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幻等了很久，他們都沒有回來過。

“齊幸運，如果有一天，你的種族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整個宇宙只剩下你一個人類了你會怎麽做？”幻問道，語氣帶着哀傷，讓齊幸運有些沒辦法繼續嬉皮笑臉的回答他。

齊幸運認真想了想，說道：“做我當時該做的事情。我還可以對外說，整個人類都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整個人類嗎……”

想到齊幸運之前看日出時候說要在垃圾星種滿鮮花的事情，幻忍不住輕輕說了一句：“笨蛋。”

明明自己要是願意連接起所有生物的語言意識，他就能更快地研制出語言翻譯器，但是他卻從來不勉強自己，只每天都認真地将自己的翻譯和其他生物的話全部記在腦子裏。

幻雖然嘴上說着齊幸運是個笨蛋，整個意識體卻像是吃了糖一樣充滿了甜味。

與此同時垃圾星上除了齊幸運之外，所有的生物腦海中都出現了一個聲音：“恭喜你激活拾荒者系統。”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寫的這麽粗長，我快膨脹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昨天評論區太逗了哈哈哈哈看評論的時候忍不住唱起了：直球少年歷經磨難，嘗試人間苦，熬過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