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的花

第12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奧格威的暴力放松起了作用，後面幾天齊幸運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腿沒有那麽疼了。

但他也進入了倦怠期，漸漸覺得跑步的時候有些無聊。原本吸引着他的大腦放松的體驗也變得無趣起來，眼看着阿丁慶祝爸爸堅持鍛煉一個星期的橫幅也撤下了，齊幸運覺得是時候和奧格威說自己不想鍛煉的事情了。

“奧格威。”齊幸運走出研究室喊了一聲坐在門口沙發上的奧格威。聽到聲音的奧格威擡起了墨綠色的眼睛望着他。

齊幸運下意識看向了奧格威視線原來盯着的地方，沒有任何的特殊之處，就是和周圍一樣的一塊垃圾。奧格威來到這個星球上之後好像一直沒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除了保持在軍隊的習慣和每天陪自己鍛煉之外，奧格威就一直在發呆。

齊幸運突然有些遲疑，自己如果提出不再鍛煉，按照現在奧格威的性格根本不會阻攔自己。但是失去了每天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情的奧格威會怎麽樣呢？是會覺得松了一口氣，還是會覺得更加無聊，更加迷茫？

齊幸運說不準，他坐到了奧格威身邊。奧格威見他沒有下文便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看着地上的那一塊垃圾發呆。齊幸運看着奧格威的頭發，是軍人統一的板寸頭，很适合奧格威這張硬朗的臉。

奧格威似乎是一個天生适合做軍人的人，齊幸運休閑的運動服穿在他身上也被他穿出了的軍裝的感覺。

“奧格威，明天我們暫停鍛煉。”

齊幸運的話讓奧格威又轉頭看向他，墨綠色的眼睛平靜無波，似乎齊幸運的決定對他而言沒有絲毫的影響。

“明天我們早點起來，我帶你去山頂看日出！”齊幸運興致勃勃地說道。

奧格威因為他的話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好。”

晚上齊幸運從空間鈕中扒了一些零食出來，像是一個要出門春游的人：“阿丁，明早三點叫我們起床哦，我們要去爬山看日出。”

“好哦！爬山！看日出！”阿丁激動地舉起了兩個金屬手臂，幫着齊幸運整理零食。齊幸運則拿着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布料用針線縫着書包。

兩塊布合起來，三條邊縫起來，沒有縫起來的那一面，在兩頭縫上繩子，當做書包帶，一個簡易的書包就做好了。雖然針腳看起來很不平整，但是能湊合着用就行了。

齊幸運把零食和水裝進了包裏，在手裏掂了掂分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太重了，書包的帶子一下子就斷了，零食散落了一地。

阿丁慌慌忙忙地把零食都撿了起來，撿起薯片的時候還晃了晃，側着頭聽着裏面的聲音，像是在檢查裏面的薯片有沒有被摔壞。

齊幸運沮喪地又開始重新縫袋子，被熱鬧吸引過來的幻在齊幸運的腦海裏和他說着，吃零食的時候記得叫醒自己，他可以在鳴磊的頭上和他們一起看日出。

正在縫口袋的齊幸運點了點頭，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奧格威。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低垂着墨綠色的眼眸，仿佛一室的熱鬧與他無關。

齊幸運抿了抿唇，臉上挂上了笑湊到了奧格威跟前，把手裏的針線和斷掉的書包帶遞到了他的面前：“奧格威，幫幫我！你會做針線活嗎？”

奧格威看着齊幸運的眼睛，點了點頭從他的手裏接過了東西，開始縫制起來，雖然手法也顯得很生疏，但是好歹他知道書包帶是需要加固的。

“謝謝！”齊幸運笑着從奧格威的手中接過了縫補完的小書包，裝滿了零食讓阿丁背上。

阿丁像是個要去春游的小朋友開心地背着書包在房間裏跑來跑去，沒跑一會兒顯示頻上就挂上了汗滴的圖案：“呼，跑的好熱，不跑了。”

齊幸運被阿丁逗樂了，笑着對阿丁招招手讓他過來，摸了摸他冰冷的金屬外殼：“來，讓我摸摸。”

“嗯，确實有些熱。”

被爸爸摸摸頭的阿丁又嘻嘻哈哈地跑開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因為太開心，清理系統緩存的時候居然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的發聲系統，說起了夢話：“看日出，春游，嘿嘿。”

聽到房間裏有動靜的奧格威迅速睜開了眼睛，像是一只警惕地猛獸行動迅速地坐了起來。眼神清醒，墨綠色的眼睛清醒而銳利。

發現是阿丁發出的動靜，他又躺了下來，沉默地盯着被齊幸運用壁紙裝點的天花板，繼而翻個身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齊幸運和奧格威準時在三點被阿丁叫醒了，機器人就是這點好，就算會有自己造出來的黑眼圈的，但是卻從來不會感覺到困。奧格威倒也還好，軍隊的生活讓他能随時将自己調整到最好的狀态。

只剩下齊幸運這個提出要看日出的人，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揉着眼睛哼哧哼哧地爬山，奧格威穩步跟在他的身後。

“我原本以為，鍛煉過身體之後爬山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好困啊。”齊幸運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打哈欠，聽得阿丁也跟着他一起打着毫無聲調起伏的詭異哈欠，只有奧格威一個人不受影響。

等齊幸運爬上山頂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迎面吹來的一陣涼風，清新而舒緩，讓他頓時舒服了不少。垃圾星是沒有風的，能做到這點的只有幻。

清醒過來的齊幸運往嘴裏放了顆薄荷糖，認真的感受着其中的甘甜與清爽。

下一刻，風又起了，清新而舒緩，似乎帶着若有若無的薄荷香氣。

齊幸運從阿丁身上把書包拿了下來，摸了摸他的腦袋：“阿丁辛苦了，電夠了嗎？”

“夠了！”

青綠色天空的裂縫中，純正的黑正在漸漸褪去，齊幸運看向天空，緩緩說道：“我剛來垃圾星的時候，其實也很不安，因為這顆星球上只有我一個人類。然後我就爬上了這座垃圾山，上來看日出。”

“這裏的日出和地球上的日出不一樣，沒有跳出來的太陽把大片的天空染紅，這裏的天空就是那些青綠色之間的縫隙。狹長不廣闊，但日出的時候也別有一番風味。”

奧格威沒有說話，一陣風吹過來，吹得齊幸運的頭發微微飄動，一根頭發吹進了齊幸運的眼睛。讓齊幸運接下來準備說的話瞬間胎死腹中。

“幻，你在幹什麽？”齊幸運一邊低頭揉着眼睛一邊在腦內問道。

“我只是覺得這個場景這些臺詞，像是漫畫裏的經典劇情。一般這種時候都會有風拂過主角的面龐，所以我就制造了一點風出來。”喜歡浪漫的幻這麽說着，還覺得有些驕傲。

突然齊幸運覺得自己的頭頂輕輕地落下了一只手，手掌很寬厚有些硬。這只手笨拙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然後齊幸運聽到了奧格威的聲音：“不哭。”

？？？

齊幸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自己說話的時候奧格威一直在看着自己，以為他低頭揉眼睛是因為哭了。

“放心，我沒哭，只是頭發跑進眼睛裏了而已。”

齊幸運擡頭的時候奧格威就收回了手，恢複了仰望天空的樣子。齊幸運笑了笑，和他一起擡頭看着遠處的裂縫，裂縫處的純黑被擊潰了，讓人似乎能看到一點曙光的影子了。

誰也沒有發出聲音，像是怕把這一點若有若無的光線給吓了回去。周圍的環境在一點點亮起來，裂縫處也在一點點變亮。

下一刻，天光乍現。

數道光線從裂縫處降臨人間，從視線之內一直蔓延到看不見的遠方。

垃圾星的白天，到來了。

即便已經看到過一次垃圾星的日出，但是這種屬于自然屬于宇宙的壯麗景象，依舊讓齊幸運覺得很震撼。

天大亮的時候沒有人提出離開，齊幸運索性就坐在了地上，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地示意奧格威坐下來：“來，聊天！”

奧格威看了一眼齊幸運臉上比光線還要亮眼的笑容，順從地坐了下來。

“我剛才垃圾星的時候，其實很不安。不光是因為孤獨，也是因為迷茫，我本來是想偷渡去塔爾星球的，但是卻被人從宇宙飛船上扔了下來，他們告訴我，是科學院派他們來殺我的。”

“我是個孤兒，我的父親，也就是我的養父是個科學家。後來我也成了個科學家，科學院算是我的半個家了。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殺我。”

齊幸運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些許迷茫，是奧格威從來沒有在齊幸運身上見到過的表情，阿丁也乖乖地陪在齊幸運身邊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你在塔爾星球經歷了什麽，但我想說，我們總會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問題，但是我們不是為了這些問題活着的。我留在垃圾星是因為有自己想做的事，我想研制出語言翻譯器，想促進地球和蒙雲星的談判。所以我留在了這裏。對了，我我現在還有一個目标，就是在垃圾星種滿鮮花。”

“為什麽？”

“為什麽？”齊幸運沒有想到奧格威突然會對自己的話有所回應，愣了一下問道。

“為什麽要種滿鮮花？”

“哦，這個啊。”齊幸運撓了撓頭，當然是因為幻喜歡了，但是奧格威并不知道幻的存在，齊幸運只好換了一種說法。

“現在這顆星球上的生命總會因為種種原因離開。等我們都走光了，那這顆星球豈不是會有些孤獨嗎？所以我想在這裏種滿鮮花。怡冬花你知道嗎？是一種生命力很頑強的花，人類傾到下來的垃圾可能會砸彎它的莖幹。但它落下的種子總會從垃圾堆的空隙裏不斷地鑽出來，然後盛放，直到這顆星球開滿怡冬花。”

沒有人說話，連風都沒有起。

齊幸運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景，整顆星球都是盛放的怡冬花，一定很美吧。

帶着笑的齊幸運轉向奧格威：“這是我在這顆星球上想做的事情。奧格威想做什麽，鍛煉身體還是學一項技藝？雖然我針線活不好，但發明一些小玩意還是挺厲害的。你要是想要一臺跑步機，我......我可以幫你撿一個回來。”

奧格威靜靜地看着齊幸運，墨綠色的眼睛裏盛滿了齊幸運的笑。

看着奧格威面無表情的樣子，齊幸運臉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畢竟這麽一直笑着會有些像個傻子。在齊幸運即将放棄今天給奧格威灌雞湯的時候，他突然開口說話了。

“種花。”

“嗯？”

“幫你種花。”奧格威的話依舊很簡短，齊幸運結合前後語境覺得奧格威這話的意思應該是，他在這顆星球上想做的事情應該是幫自己一起種花。

齊幸運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好，到時候我們一起種花。”

大概是被日出感染到了，奧格威不再像是剛來垃圾星一樣那麽難以接近，齊幸運說的話奧格威基本都會回，雖然回應的內容依舊十分簡短，但是這并不影響齊幸運和奧格威興致勃勃地講着他到垃圾星之後發生的事情，滾來滾去的羅爾羅，能拟人的米娅。

阿丁也從旁補充着，漸漸地齊幸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最終頭一歪，靠在奧格威的肩膀上睡着了。

連日的鍛煉身體再加上今天的早起，讓齊幸運已經累得撐不住了。看着倒在自己肩頭熟睡的齊幸運，奧格威愣了一下，他的手松開又握緊，最後緩緩落在了齊幸運的肩頭。

奧格威就這麽一動不動的摟着齊幸運，讓他睡得更安穩一些。

奧格威看不明白齊幸運這個人，明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卻在垃圾星上将生活過的有滋有味；明明在鍛煉的第一天就想放棄，但是卻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明明剛剛經歷過不幸的事情，卻像是無事發生一樣依舊整天都樂呵呵的活着。

還有他總是顯得過于泛濫的善心，連一顆星球的孤獨與否他都要操心。

一陣風靜靜吹過，清新而舒緩，吹進了齊幸運的夢裏，讓他睡得更沉。

奧格威在山頂呆了一個小時，齊幸運還是沒有醒。阿丁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說道：“奧格威叔叔，再不回去，阿丁就要沒電了。”

奧格威點了點頭，起身的同時扶着齊幸運肩膀的手穩穩地将他扣在了自己的懷裏，在阿丁寫着小驚訝三個字的顯示屏的注視下打橫抱起了齊幸運，讓他睡在自己的懷裏，抱着他下山了。

下山的路上，他們還碰見了米娅。

“bibibibi”米娅面對着阿丁，用嘴指了指奧格威懷裏的齊幸運，扇了扇自己的小翅膀。即便沒有幻做翻譯，阿丁也看懂了米娅的意思。

“奧格威叔叔，米娅說她可以帶爸爸飛下去，你可以不用抱着爸爸了。”

奧格威低頭看了看睡在自己懷裏的齊幸運，白嫩的臉一半埋進了自己的胸膛，眼睫毛很長，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乖巧。

奧格威微微收緊了抱着齊幸運的手，低聲說了句“不用”。

像是怕吵醒了自己懷中像是王子一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丁：奧格威叔叔

奧格威：換個稱呼

阿丁：爸爸

奧格威：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