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
常年喜歡跟蹤他的行程,追到酒店房門口的次數比比皆是。前兩年還給林渝遙寄過血書和一些具有詛咒性的玩意兒。當藝人無非要忍,既然賺了錢就無法抱怨受了什麽苦。但顧尋今天劍走偏鋒,這個節骨眼上來了這麽一遭,頓時又起嘩然,網友開始紛紛分析起這幾句話暗含的深意。
林渝遙撸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滿手是水:“你突然發這種東西做什麽?轉移大衆焦點,順便告訴公司你不同意用公開精神病來颠倒是非?”
“你想用那個方法?”
這是顧尋今天第三次向他确認這件事。
“和我想不想沒有關系,只是這個方法最有效。”林渝遙聲音硬邦邦的。
“把自己家庭隐私都暴露出去叫有效?”
“不然呢,照你說的不去回應,任其發展,讓別人都默認出軌、欺騙大衆這些事,然後你再失去一次威爾的邀約?”林渝遙一口氣說道。
“那也可以再想別的辦法,現在你逞一時之氣的去爆料你媽,能保證之後不後悔嗎?”
“我不會後悔!”林渝遙忽然沖他叫道,意識到情緒不對後又低下頭去,低聲道,“我不會後悔,她本來就有病。”
這話宣洩意味太足,顧尋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但短時間內沒想明白。
“但我怕你後悔。況且你并不想再騙下去吧,這時候承認分手是你更想做的,對嗎?”顧尋說。
林渝遙扭過頭去:“我演技是不是特別不好,什麽都能讓你看出來。”
他一直不想欺騙大衆,但礙于利益和公司要求不得不做。走到這步,他确實想過借機承認算了,但承認後的代價是不可預料的。
“嗯,特別不好。”顧尋煞有介事的點頭,“你知道你看章廷昀時眼神是什麽樣的嗎?”
林渝遙擡眼盯着他:“什麽樣的?”
顧尋先開始沒回答, 沉默了幾秒,突然湊近到林渝遙面前。
他們離得很近,一兩公分的距離。
“和現在不一樣。”顧尋輕聲道。
林渝遙移開眼睛,去看牆壁:“胡說八道。”
顧尋直起身體,說:“當時關你那件事,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話題拐到了這兒。林渝遙反應了幾秒,說:“不用。”
顧尋抓了抓頭發,還是問出口了:“所以為什麽要分手?因為我做得不夠好,關了你,沒讓你接戲?還是夏時淵那件事時的自作主張?”
顧尋将他們戀愛時存在的矛盾一一擺了出來。
可林渝遙靜了片刻後,只說:“你可以當作是這些。”
不清不楚的一句回答。
顧尋牢牢盯着他:“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麽選擇那條評論回複嗎?”
林渝遙垂在身側的手陡然握緊了。
那麽多條評論,顧尋偏偏回複了一條攻擊自己的,是何含義,昭然若揭。
“你是想……”林渝遙找了半天,沒找到合适的措辭。想複合?修複關系?還是想挽回?
似乎哪個詞用起來都不合适。
顧尋在等着他說完。
但林渝遙沒有,他把話又咽了回去,轉而說道:“如果公司還是決定用精神病來洗白,你也別沖動。”
顧尋心裏湧起一陣失望:“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只有這些。”林渝遙沉默片刻後,回答道。
顧尋放下面子求和,可對方并不松口,他一把關上了門。
林渝遙怔怔站在門外。他知道顧尋的意思, 這段時間對方許是慢慢猜到了他當初沒有變心,所以才又開始接近自己。林渝遙确實無數次後悔過當初跟顧尋分手,但現在并不是好時機。他尚未理清過往感情脈絡,有未過去的坎,還沒有變得更好。如果貿然把關系再次變更,會得到什麽結局呢。
E.L.最終沒選擇爆料劉紅雲的病史,只找了水軍引導輿論,洗清顧尋、林渝遙都未出軌,分手亦是子虛烏有的事,但堅實證據喂拿出來,大衆還是不信的居多。緋聞始終挂在那兒,不過幸運的是,每日總有新鮮事發生,熱度在三天後就慢慢降了下來。林渝遙和顧尋繼續拍戲,《鏡之影》進度已經快要至結尾,卻迎來當頭一棒,陳學民覺得既好笑又氣悶。
兩個他看中的後輩,幾年前在他劇組談戀愛瞞着他,到如今分手了他也被蒙在鼓裏。是以在片場看到兩人時,沒給好臉色。
顧尋鬼話多,搭着陳學民的肩膀說:“陳導今天心情不好?”
陳學民皮笑肉不笑:“你還好意思跟我嬉皮笑臉的。”
見人是真氣了,顧尋趕忙安撫。
陳學民懶得搭理他油嘴滑舌,去問林渝遙:“你倆真的分手了?”
這會兒雖然還未對外公開承認,并且在極力找補,但總不能繼續跟陳學民撒謊,他跟顧尋對了個眼神,承認道:“嗯。”
陳學民表情精彩了一瞬,最終感嘆道:“年輕人啊。”
“您是不是後悔找我們倆了?”林渝遙問道。
顧尋嘴欠,搶先接話: “當年合作一次出了事,現在又出事,估計咱們三是命裏不對盤。”
陳學民一巴掌呼上他的背:“這叫患難與共。”
戲照舊拍,劇組氣氛良好。多事之秋,人心惶惶,林渝遙本來心裏含着諸多負面情緒,但一到拍戲時反而平靜下來。進圈的初衷便是好好演戲,外界的傳聞和各種聲音,本不是他要考慮的第一要務,能徜徉進演戲的深海,是十足的放松。是以他近來狀态很好,陳學民頻頻誇贊他。
只是好也不代表完美,依然會卡在瓶頸上。
一場戲反反複複拍不好,陳學民向來喜歡一點點打磨演員,因此也不急躁,一次次拍一次次NG,反倒是林渝遙自己心态先崩了。陳學民招呼他到一旁坐着,兩人一起聊天。
“這幕戲狀态找不好?”陳學民撣了撣衣角上沾染的灰塵。
“嗯,有點找不準。”林渝遙坦言承認。
“前兩天看你狀态挺好的,怎麽今天不行了?”
林渝遙苦笑:“陳導,您覺得我真值得來演這部戲的主角嗎?”
“怎麽不值得了?”陳學民反問。
“我差很多,比起顧尋,或者別人……”林渝遙垂着眼皮看鞋子的紋路。
“你差在哪兒了?”
“我……”林渝遙思索了會兒,“悟性不足,不也夠勤懇。”
陳學民笑着拍他肩膀:“犯不着這麽不自信。你知道你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裏嗎?”
林渝遙擡頭看他,搖了搖頭。
“你有進步。每拍一部片子,我都可以看到你的進步。”
林渝遙有些茫然。
陳學民接着道:“有的人生來或許就在終點線上,比如顧尋。但你努力從起點往前追,就是一直前進的。你看顧尋,他有天分,可始終停在了終點線上。而且還沒學會遮斂鋒芒,如果一直不明白終點是無限的,那或許有一天你可以超過他。”
顧尋今天有活動,不在現場。
林渝遙失笑:“那倒不會吧。”
陳學民也笑了,眼神卻逐漸深沉,聲音低啞道:“一切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你要知道,對于一個創作者而言,最悲哀的事可能就是他無法超越過去的自己。”
林渝遙精神一振。
“所以我不覺得你比誰差,渝遙,人最大的對手或許是自己,而你一直在超越過去的自己,這就夠了。”陳學民說。
林渝遙聽他一番話,心裏既酸軟又茅塞頓開。
陳學民這段話表面上是在安慰林渝遙,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的成名作是近代國內電影史上最輝煌的一筆,然而後繼乏力,再未出過那般的經典神作。他這輩子可能永遠也無法超越最初的自己,這确實是最悲哀的事。
林渝遙看着陳學民隐約的白發和皺紋,忽然湧起一陣負罪感。
“陳導,我跟顧尋鬧出這事,估計把這部電影也給搞砸了吧?”
“哪能啊。”陳學民說,“別想那麽多,往前看,砸了一起砸,沒事的。”
陳學民身體愈發差,這可能是他最後一部所執導的電影了,主角深陷醜聞,導演也有過往黑歷史,可想而知,這部電影的後續情況。
他和顧尋選擇不使用不光彩的手段去洗清自己,任由流言發酵,成為衆人眼裏默認的事實,這做法或許相當自私。畢竟在利益鏈面前,他們所代表的從來不是自己,有更多相幹關系的人的利益需要一并維護。
然而滿心糾結,卻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
林渝遙勉強收拾好心情繼續拍攝,劇組進入忙碌狀态。這幕戲他又拍了兩遍,逐漸有了感覺,下場休息時回到房車裏,吳思敏給他遞水。
“今天拍這麽多久,也太累人了。”吳思敏說。
林渝遙喝了口水:“等會兒還有一場。”
“唉。”吳思敏嘆了口氣,她手上拿的手機忽然響動起來,“林哥,手機響了。”
林渝遙接過手機,是串陌生號碼。
“喂。”他接通了。
“您好,請問是林渝遙先生嗎?我是片區警察,今天下午兩點在水域邊發現一具屍體,死者身份似乎是您母親劉紅雲。請問您現在……”
林渝遙聽到一半耳鳴開始嗡嗡直響,大腦一片空白。他完全沒反應過來聽到了些什麽,手機脫力,直接從手上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