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從半決賽到決賽,只留了半個月的時間給選手們做準備。
時間上也尚且還算充裕。可對于尹恩來說,這點兒時間未免也太趕了。要在半個月的時間裏打下昆曲的功底,實屬一大難題。
為此,尹恩暫時在K市住了下來。
上午在酒店處理公務,遠程操作一系列工作上的事宜。下午,尹恩按時去到師父候奎繼的家學習昆曲。晚上,尹恩又回到酒店,對着穿衣鏡反複練習唱詞。
尹恩對自己要求格外嚴苛,每天的練習時間至少得保證三個小時以上。
候奎繼果真沒看錯人,尹恩就是個天生學昆曲的好苗子。雖說這昆曲得打小就練,可也礙不着那些個頗有天賦的人半路學起,也能學得個有模有樣。
不說別的,至少在應付演戲上絕對不會有問題。
在K市待了半個月後,終于要迎來明天的決賽了。
提前一天,尹恩回到了C市。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整一下,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了公司,處理一件極棘手的公事。
待到處理完後已是晚上十點,累得不想再動彈,尹恩幹脆留在了公司,睡在了辦公室的隔間裏。
翌日一大早,尹恩就被鬧鐘給吵醒了。
背靠在床頭醒神了片刻後,尹恩給秘書打了通電話,讓她去自己家裏一趟,替自己取一套換洗衣服來。
特意指定了一件姜黃色真絲系帶襯衫,搭配白色高腰闊腿褲,再配上一雙淺墨綠色羊皮高跟鞋。
稍為畫了個淡妝,打了個底,再塗了個接近唇色的豆沙色口紅。如此一來,氣色就顯得要精神多了。
因皮膚太過白皙的緣故,尹恩只要一沒休息好,眼角的青筋就比較明顯,給人一種稍顯病弱的感覺。
《師傅是個白月光》女二號的決賽場地設在了**電影學院的大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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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劇的導演是內陸著名的年輕名導姜徹,副導演則是擁有着同等知名度的女導演孟雲芳。消息一放出去,頓時引來校內不少學生們的圍觀,将大禮堂前後門給堵了個水洩不通。
提前一刻鐘,評委們開始入場,各自落座在自己的座位上,靜待着入圍選手的到來。
三位評委中,除了兩位導演之外,另一位評委則是該劇的投資方代表,內陸最大娛樂公司的女總裁。
“程總,三位選手中你更看好哪一位呢?”孟雲芳伸手,拿起自個兒面前的一瓶礦泉水。
“都挺好。”程溢畫垂眸翻看着面前的演員資料表,不緊不慢地合上了資料,偏頭看向孟雲芳。
“雖然我沒怎麽關注比賽,但這三人既然能過五關斬六将走到最後,想來定不是什麽泛泛之輩。”
“我可聽聞,這其中一位入圍選手可是程總你的故交。”孟雲芳淺淺一笑,擰開手中的礦泉水遞給程溢畫。
“沒錯,我們是發小。”程溢畫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礦泉水,大方地承認。
“...........”孟雲芳沒料到這人既承認地如此爽快,微一愣,然後接着道,“那程總的天平自然會偏向自己的發小吧。”
“孟導可真是會說笑。”程溢畫喝一口礦泉水,一邊擰回瓶蓋,一邊同孟雲芳講着話。
“這劇,我們公司投了兩個億。為了賣朋友面子就舍棄了我生意人的身份,這可不劃算。”
“就算退一萬步說,我出于私心把我這票投給了我朋友,可那也不過只是一票而已。孟導和姜導你們可是兩個人,沒你們二位的認可,我這一票也是徒勞。”程溢畫大方地笑笑,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
“看來是我多慮了。”孟雲芳微蹙的眉心舒展開來,釋然道。
“哪裏,孟導這樣的多慮是應該的。”程溢畫拿起桌上的另一瓶礦泉水遞給孟雲芳,“這樣才是我認識的孟導,不是嘛。”
孟雲芳成名得早,既是名校科班出身,事業又一路順風順水。是內陸最有影響力的女導演之一。
孟雲芳為人嚴苛,在選角方面要求尤為嚴格。關于女一號,自然沒什麽可挑的。
紀璎和孟雲芳合作過不止一次,紀璎的演技如何,孟雲芳心知肚明,挑不出一絲毛病。
可對于這女二號,投資方的意思是要選新人。一開始,孟雲芳還是有所顧慮。這畢竟是一部雙女主的同性題材電影,和女一號相較,女二號的戲份也同樣重要。
讓一個新人來演,可謂是一大挑戰。
可孟雲芳心裏明白,星藝砸了兩個億來做該劇的投資,可不單單就只是為着拍一部片子這麽簡單,而是要借着雙名導的噱頭培養一個新人。如此一來,可謂名利雙收。
星藝總裁作為一名出色的商人,向來不會做虧本買賣。
約莫五分鐘後,一身休閑服的姜徹來到了評委席,沖着大家說着抱歉來遲了。
***
休息室裏,尹恩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雙手十指交叉放置在鼻息間,手肘支撐在膝蓋上。
心裏默念着戲詞,難免有些緊張。
“尹總,喝口水吧。”一旁的汪書曼手裏拿着一瓶已擰開了瓶蓋的礦泉水,彎下腰,将礦泉水遞到了總裁跟前兒。
前面兩位選手都已陸陸續續上場了,尹恩被排到了最後,此時只需耐心地等着第二位上場選手回後臺。
“嗯。”尹恩應了聲,伸手接過秘書遞給自己的礦泉水,喝一口潤了潤嗓子。
“尹總,這是候老爺子讓我給你的。”秘書轉身,拿來一個長方形紙盒。
寬度約為成年人手掌大小,長度約三十厘米左右。
“這是?”尹恩接過紙盒,垂眸打了開來。
只見紙盒內躺着一把白色折扇。
尹恩好奇地将折扇從紙盒裏取了出來,“刷”的一聲打開,只見扇面上用毛筆題着一行字:
【萬金寶劍藏秋水,滿馬春愁壓繡鞍】
因着近來跟着候奎繼大師學習昆曲的原因,尹恩對這些個昆曲裏的名段子很是熟悉。
這句話乃是出自《西廂記》裏的某段唱詞,下一句則是:雲路鵬程九萬裏,雪窗螢火二十年。
寓意簡單明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對某人才學的肯定和贊賞。
“這好像是候老爺子用過的扇子?”尹恩自顧自地說一句,纖長指尖輕撫過扇面,極為小心翼翼。
尹恩對這扇子依稀有些印象,卻也不敢肯定。
“回尹總,是的。”汪書曼肯定着道,随之開始解釋,“老爺子就是怕你不夠收下,所以才讓我将扇子轉交給你。”
“老爺子說了,讓尹總務必收下這扇子。”汪書曼繼續柔聲勸着,“預祝尹總您順利通過決賽。”
“好,這扇子我收下了。”尹恩微勾了勾唇角,信心十足。
待到第二位選手從舞臺上退下來後,工作人員便立馬來到了休息室,叫尹恩做上臺準備。
三分鐘後,尹恩出現在了大紅舞臺的中央,手裏拿着一把白色折扇。
這扇子引起了臺下三位評委的注意,可誰也沒有開口詢問,只是皆不約而同地将視線停留在了這柄扇子上。
“你好,請先做一下自我介紹。”三位評委中的孟華芳率先開了口,沖着這最後一位選手露出一個标準的職業性微笑。
“各位評委老師好,我叫尹恩,畢業于**電影學院,是013屆的畢業生。”尹恩沖着臺下三位評委微微欠了欠身,禮貌着道。
“可真看不出來,你居然是013年的畢業生?”孟華芳再次垂眸看了眼演員資料表,将視線停留在年齡這一欄。
“都畢業這麽多年了。”孟華芳不由感慨一句,猛然想起,程總剛才可是親口承認了這人是她的發小。
也就是說,這人和程總差不多大,屬九零後的開端。
這人居然是九零初生人,可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和前面兩位應屆畢業生看上去差不多大。
“是的。”尹恩如實回答。
“出演過什麽作品嗎?”孟華芳合上手裏的演員資料表,沖着眼前這位選手開門見山着道。
“有幸出演過姜導的《魔琴》,反串劇中的男二號一角。”
“...........”孟華芳沒料到這人還出演過如此重量級的角色,頗感意外。頓了頓,随之肯定着道,“不錯,很好。”
“剛才已經給你們每位選手看過劇本了。雖然時間有限,但做演員嘛,記憶力尤為重要。”孟雲芳一邊說着,一邊垂眸翻看着劇本,一目十行地浏覽着。
“那就麻煩尹小姐向我們表演一下第十場的第四分鏡,給你五分鐘時間做準備。”
此話一出,其餘兩位評委包括程溢畫在內,皆将目光投向了孟雲芳的身上。
很顯然,這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難選手,因為這場可是女二號唱《西廂記》的一個分鏡!
必須得有紮實的昆曲功底才行。
孟雲芳作為該劇的副導,話已經說出去了,就不能收回。即便是作為導演的姜徹也不好拆對方的臺子,只好緘默不語。
“好的。”尹恩坦然地點了點下巴,轉身接過工作人員遞上來的劇本。
尹恩原地長身而立,面上表情不溫不火。徑直翻開了劇本,翻到了第十場的第四分鏡。
一邊默着臺詞,一邊醞釀着情緒。
五分鐘後,尹恩收起劇本,将劇本還給了隐在角落處的工作人員,再重新回到了舞臺中央。
“各位評委老師,我準備好了。”尹恩禮貌着開口,目光不經意地輕落在了程溢畫的身上。
“尹小姐,請開始你的表演。”程溢畫注意到了尹恩的目光,擡起眼皮沖着尹恩露出一個微笑。
五指并攏,對着尹恩做了個“請”的手勢。
尹恩回以程溢畫一個淺笑,捏着扇柄的指節卻兀自地收緊了一寸。深呼吸了一下,垂下腦袋,放空大腦,試圖讓自己進入到角色。
先是假設身邊站着的是紀璎所飾演的另一位女主。
一想到這裏,尹恩的眼神就變了。變得格外溫柔溺愛,眼波宛若山間清泉流淌。
“最愛的自然就是《西廂記》。”尹恩擡起眼皮,稍微側了一下清瘦的肩膀,想象着紀璎就站在自己身邊。
随之,尹恩緩自垂下了眉眼,“冷醫生,可想再聽一折?”
沉默數十秒後,尹恩微啓紅唇。頃刻間,那醇正的昆腔便從齒間溢了出來,“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池塘夢曉,闌檻辭春。”
出口的聲調婉轉細膩,字正腔圓,耐人細細尋味。
尹恩低頭輕聲吟唱,一雙杏眼眼尾微微上揚。惑而不媚,眉宇間那一分一毫的神韻恰到好處。
“蝶粉輕沾飛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塵。系春心情短柳絲長,隔花陰人遠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減了三楚精神........”
臺下三位評委皆詫異地看着臺上這最後一位入圍選手。
孟雲芳更是目瞪口呆,眼神都有些癡了。本來是打算故意刁難一下這位尹姓選手的,殊不知這人竟會唱昆曲!不但會唱,還唱得如此有神韻。
姜徹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同樣也被尹恩的唱功所驚豔到了。同時,也注意到了尹恩手裏的那柄折扇。
這柄扇子很是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這人出演過自己的影片,姜徹對尹恩的印象很好,曾經還一度惋惜如此演技了得的演員為何要淡出演藝圈。
思索了半響,姜徹突然想起來了,這柄折扇不正就是候奎繼老先生的嗎?
這人的唱腔不凡,眼神韻味更是了得,像是由哪位昆曲名家悉心教導過,并不像是普普通通随口唱的。
再聯系上這柄扇子。難不成,這人是候奎繼新收的徒弟?
回過神來後,姜徹拿起桌上的鋼筆,再次打開了鋼筆的筆蓋。筆尖輕觸着雪白紙張,毫不猶豫地在尹恩的名字下方打了個“√”。
程溢畫對昆曲略懂皮毛,因為自己的岳母就是一名昆曲演員。當年為了讨岳母歡心,程溢畫可謂是下了好一番功夫,為岳母收羅了好些絕版的唱片。
張張價值連城。
偏頭看了看身邊這兩位評委的反應,程溢畫這才不緊不慢地揭開了鋼筆筆冒。在雪白紙張上“飒飒”畫了幾下,随之擡眸沖着舞臺中央的尹恩微勾了一下唇角。
尹恩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緊張,收了扇子端正地立在原地,斂聲屏氣地候着。
目光輕落在評委席中,與程溢畫一個不經意的眼神交彙。見到程溢畫嘴角的那抹不經意察覺的淺笑,尹恩這才放寬了心。
想來,角色是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