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十指相相扣
首映禮的翌日,傅子越沒有安排其他的工作, 一直繃着弦忙碌的團隊也得到了一日假期, 畢竟昨夜大家為着趕國內的時差通宵開會宣傳,監控輿論,很是辛苦, 因此這一天特地留給大家調整休息。傅子越和盛林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傅子越醒得比盛林略早了一些, 伸着長臂擁着盛林, 另一手拿手機查看工作群裏的消息,順便回複了幾個業內朋友的問候與祝福。
盛林察覺身側人的動作, 慢慢睜開眼,傅子越立刻放下了手機, 專心把人抱住, 哄着親了親他腦門,寵溺問:“醒了?餓不餓?”
“唔, 餓。”盛林埋在傅子越赤裸的胸口上一頓亂蹭, 蹭得傅子越忍不住躲,笑着捏盛林後頸, “哪裏來的淘氣小貓?餓了就起床, 今天我沒工作, 可以陪你出去吃。”
盛林聞言立刻高興起來,擡腳踹在傅子越大腿上, 打發他先起床去洗漱, 自己又趴在床上賴了一會, 拿手機看了看時差導致的未讀消息,要緊事倒是沒什麽,都是狐朋狗友的玩樂群裏一堆有的沒的閑聊。唯有大哥給他發了條語音,盛林想到昨天夜裏看到的熱搜讨論,心裏有些緊張,踟蹰了片刻才打開聽了。
好在盛喆并沒提這件事,只是問他吃喝都好不好,讓他有事情就去找殷若瑜幫忙。
盛林松一口氣,坐起身,估摸着大哥不刷微博這個東西,多半還不知道傅子越和殷若瑜一起上了熱搜。
仔細想,這件事目前看還沒什麽問題,網友都是八卦心作祟,純粹拿出來随便“濤濤”,等熱度過去,自然也沒人再惦記這事了。
何況還有不少網友本來就認定“娛樂是個圈”,秉持着六人定律,無論如何都能畫出殷若瑜和傅子越之間有交集的人脈聯系圖,只是在首映禮上一起說了幾句話,算不上是什麽大新聞,至多是蹭個熱度罷了。
說嚴重,這件事只是對盛林一個人嚴重而已。
他是那個人脈圖中不想被發現的一層關聯,他與傅子越的關系,也是唯一經不得深究的存在。
“怎麽坐在床上發呆?”傅子越洗漱好了出來,卻見盛林捏着手機坐在床上,滿臉怔怔的。傅子越挨着盛林坐下來,伸手捏捏盛林臉蛋,低聲問:“怎麽了木木?不舒服嗎?”
盛林緩過神,擺擺手,“沒什麽,段琅琅和珠珠在做什麽?約她們一起來吃飯吧,我請客。”
傅子越坐在原地沒動,他知道盛林不喜歡段琅琅,一行人來戛納以後,盛林便始終避着不和他的工作團隊打交道,傅子越當然也不覺得兩方有什麽一定要湊在一起的必要,并不幹涉盛林的意願,萬事以他開心自在為準。
可盛林突然又要請段琅琅來吃飯,傅子越難免不警惕憂慮,是段琅琅背着他做了什麽觸怒盛林的事?
盛林起床趿拉着拖鞋去浴室,扭頭見傅子越目光定定地望着自己,沒說話,眼神裏卻有探究。盛林便沖他笑,“愣着幹什麽,幫我發消息啊?”
傅子越見盛林神色無虞,心情也不差,便起身跟到盛林身邊,從身後環住對方,索性直接詢問:“木木,出什麽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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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語氣倒還算輕松,拿着牙刷擠牙膏,含糊道:“事倒是沒事,就是網上有些新聞,牽扯上我大嫂了,我去提醒她兩句。你別緊張嘛,我不會讓你難堪的。”
“我不是怕這個。”傅子越從鏡子裏看盛林坦蕩又明亮的眼睛,“我是擔心是不是有什麽事讓你不高興還是為難了?你告訴我,讓我來解決,好不好?”
盛林專心刷牙,片刻漱口結束,才回答傅子越:“沒有不高興,也沒有為難,就是有些話想和你的工作人員提前說清楚。你不用為我做中間人,我知道你長情,你的經紀人又和你搭檔多年,再加上你重視合約,是想和段琅琅共患難完,再同富貴的。我也不想你夾在中間受兩面氣,反正段琅琅早就把我當惡人了,我就算真對她兇惡點,她也不會覺得稀奇。”
盛林說話時直白又率真,他固然在情事上有些一竅不通的遲鈍,卻在其他與人相處的方方面面上,有着另一種天然的通透。那或許是家庭給他的底氣與敏銳,讓盛林在與各色人周旋的同時,很快找到了一種捷徑——這個捷徑無關如何八面玲珑、長袖善舞,而是比尋常人更懂得趨利避害,從而找到令自己最舒适的一片樂土。
傅子越聽盛林口吻堅定,神情中也并無隐怒,想來事态不算嚴重。既然盛林想要開誠布公的談,他也沒理由阻攔。傅子越低頭親了下盛林的頸後,答應道:“好,沒影響你的心情就好,那我問問她們時間,我們就在酒店餐廳吃吧?”
“出去吃,我想吃生蚝,昨天發現一家不錯的,離酒店不遠,走着就到了。餐廳名字我抄在床頭了,你去拍給她們吧。”
傅子越聞言走回卧室,酒店提供的便利本上,果然寫着一串餐廳名字和地址。他拍照發到了工作群裏,艾特了段琅琅和珠珠,并沒說盛林要請客,只是喊兩人來一起吃飯。
段琅琅果真未多想,和珠珠先後答應了,約定直接在餐廳見面。
盛林換了一身清爽的牛仔短褲和白t,親自給傅子越挑了一身衣服,兩人又戴了同款墨鏡,噴上機場新買的香水,手挽手進了電梯。
仗着在國外沒什麽人留意和認識,盛林大膽地在電梯內踮腳親了親傅子越的嘴唇,他原本只是想鬧傅子越一下,卻沒想到傅子越只是握緊了他的手,并未躲閃,反而還追回去輕咬了一下盛林的舌尖。盛林被傅子越的主動取悅,心裏甜滋滋的,故意道:“你也不怕被拍。”
“這不是沒有旁人麽。”傅子越悄悄摩挲盛林的無名指,低頭溫柔,“我也想親你。”
他話音方落,“叮”的一聲,電梯門大開。
适才還狂妄主動的盛林吓得一下子松開了傅子越的手,往側邊站了一步。
電梯外走進了兩個外國人,口中交談着法語,并未注意他們。
傅子越好笑地貼近盛林,重新握起他的手,動了口形輕聲說:“不怕。”
盛林耳根有些泛紅,他倒真不是怕,只是不好意思在大庭廣衆之下對着傅子越沒羞沒臊,紙老虎一個罷了。
電梯停在一層,重新走入熙攘的南法街道,藍天與日光映得盛林心情一片明朗,他笑着帶路,領傅子越去他看好的那家小餐廳。是臨街的一家簡餐餐廳,但裝潢中有一股地中海風情,門外展示的菜單上是各式海鮮、沙拉與意面的圖片,甚至還貼心标注了熱量。
盛林推開餐廳的門,門口挂着的風鈴随後飄搖響起,清脆悅耳。
傅子越從他身後幫忙撐了一下微沉的玻璃門,侍應生正要迎上來打招呼,傅子越的目光已率先找尋到已經入座的段琅琅和珠珠,兩個人坐在角落裏,正拿着手機笑着交流什麽,看起來心情也不錯。
傅子越指給盛林看了一眼,盛林立刻用流利的英文說,我們的朋友已經到了。
侍應生給兩人引座,等到了座位跟前,段琅琅擡起頭,這才發現,來一同進餐的人不止一個傅子越,居然還有盛林。
段琅琅臉色微微一變,盛林并沒注意,與傅子越先後落座,徑自喊侍應生要了菜單,熱情地沖珠珠道:“上次在橫店的時候,不就答應要請你吃好吃的了?你看,我沒忘吧!”
珠珠有些心虛地先看了眼段琅琅,随後才笑起來,“謝謝盛林哥還想着。”
“客氣,早就應該請你們吃飯了,誰讓你們行程安排得那麽緊?我都找不到機會。”
盛林這樣說,段琅琅卻聽着有些不舒服。
前幾日他們雖然忙,可因為傅子越堅持,盡量都在晚餐前收工回酒店。他要有心想和大家一起吃飯,怎麽會找不到機會?
可段琅琅一擡頭,就見傅子越單手撐在盛林身後的椅背上,做出一副半環抱的姿态,兩個人肩并肩看同一本菜單,親密地毫不掩飾。段琅琅便強壓着自己把這樣的情緒之詞忍了下去。
傅子越尚且還在盛林面前“伏小做低”,她維護自己的面子又有什麽意義。
盛林本就是随口找的說辭,說完就沒再往心裏去,自然不知道段琅琅心裏的九曲回腸。
他大大咧咧看着菜單,知道傅子越未必看得懂,不等對方問,直接一一把他覺得不錯的菜品用中文解釋給了傅子越,傅子越由得盛林來做主,于是盛林便直接對着侍應生點了海鮮和炸盤,給傅子越點了雞胸肉的沙拉,給自己點了一份意面,随後才問段琅琅等人,“你們要吃什麽?今天我請。”
段琅琅盯着法語和英文交錯的菜單,一時沉默。
珠珠倒很直接,笑着說:“哥,我不太看得懂,要不然我和你吃一樣的?”
“可以呀。”盛林毫不介意,“我點的是羅勒意面,你可以來一份嘗嘗,要是不喜歡,我看他們的油煎三文魚沙拉賣相也不錯,你再點一份就是了。”
珠珠一貫有什麽說什麽,不太遮掩,性格又活潑,盛林倒是真的很喜歡她,英語不好又不是什麽丢臉的事,盛林樂得為女孩子提供舉手之勞。
可段琅琅卻有幾分拉不下面子,硬着頭皮點了個最普通的三明治。盛林并不多發言,笑着把菜單交還給了侍應生。
點完餐,四個人坐着,一時竟陷入無言,氣氛陡然尴尬起來。
盛林只覺得有些好笑,看了眼傅子越,傅子越倒很沉得住氣,微微挑眉,示意盛林不必顧忌,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段琅琅見兩個人當着自己的面打啞謎,頓時情緒陷入焦慮,臉上也有些挂不住。
她察覺到盛林突然這樣不聲不響的要請客,定是有什麽話要說。傅子越竟然提前也不通知她一聲,難道是兩個人串通好的?倘若珠珠不在就算了,當着一個下屬的面,他們兩個想說什麽?
段琅琅心中揣測無數,坐立難安。
盛林并不急着開口,他反而在桌子底下摸了摸傅子越手指,傅子越反手想要握住他,他卻又一下躲開。兩人視線交錯,盛林便沖他擠眉弄眼。傅子越沒繃住浮起笑意,有些蠻橫地探過身,硬是抓着盛林的小臂,直到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掌。
當着兩個工作人員的面,傅子越這樣不加掩飾的表達自己的占有欲與親昵,盛林登時有些臉紅耳熱,想掙開,傅子越偏開口打破了安靜,“木木,別鬧。”
盛林只好老老實實坐穩,與傅子越在桌下十指相扣。
珠珠起初見氣氛僵持,還有些不知所措,但見眼前的傅子越和盛林眉來眼去須臾,突然兩個人竟面對面笑起來,她反而松了口氣,心中有些猜測,試探道:“盛林哥,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和琅琅姐說啊?”
珠珠這樣突然開口,段琅琅被驚得眼珠都要瞪出來,她下意識就要扯珠珠的袖口,暗示她不要亂講話。
盛林也倍感意外,反問道:“怎麽這麽說?”
珠珠的目光在他和傅子越之間逡巡了一圈,最後笑起來,“哎呀,我知道你要說什麽……”
段琅琅緊張地打斷:“珠珠!”
珠珠抿了抿唇,神情還有些委屈,“琅琅姐,你還怕什麽啊,這裏都是外國人,說出來也沒什麽啊,不就是子越哥和盛林哥兩個人的關系嗎?”
傅子越挑眉:“……我們的關系?”
珠珠環顧了一下傅子越和盛林略帶茫然的眼神,咬咬牙,斷然道:“哥,其實,我都猜到了,你們就是談戀愛嘛,我看出來啦!盛林哥,你也別緊張,沒事的,我支持你們!”
“……”
“……”
“……”
珠珠說完,局上三人甚至比先前還沉默了些。傅子越努力忍笑,手握成拳抵在唇邊,強自掩飾。段琅琅先是松一口氣,随後又有點惱怒,他們要真是正經戀愛也就算了,偏偏……
唯有盛林一個人,與珠珠真摯又誠懇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反倒像是被火星子燎濺到,心裏一陣發燙。
他張了張嘴,輕聲問道:“真的嗎?”
珠珠以為盛林是問她真的願意支持嗎,立刻點頭如搗蒜,“當然啦!我們和子越哥其實就跟親人差不多多,他的決定,我們都支持的,你放心盛林哥,我們也會完全替你們考慮,做好保密的……是吧,琅琅姐?”
盛林順着珠珠的目光望向段琅琅,他心底還帶着一些飄飄然的浮蕩,雖然此刻盛林有些想不出為什麽自己會産生這樣輕盈又飛揚的情緒,可他确實是有些說不出的甜蜜滋味。他與傅子越的手還在桌子底下十指交握,盛林下意識用自己的指腹去摩擦傅子越手背突起的指骨,像是尋找一些依靠。
然而,段琅琅冷淡又清醒的眼神,卻漸漸牽扯着盛林回到現實中來。
他想起自己到底要說的是什麽了。
段琅琅從始至終都沒有應珠珠的話,仿佛在做一種沒有意義的負隅頑抗。
傅子越或許會在盛林潑天的富貴面前迷失了自己,可是她堅定地相信,她沒有,也不會。
傅子越就像是她親自放飛到天上的一紙風筝,現在風筝以為自己真的長了翅膀能飛了,以為這萬裏的風都能為他做借力……卻已經忘記,風的意志是由不得他來操控的。今日他能乘風起飛,是風有意助他攀援青天。有朝一日,這股風也可以同樣将他吹翻在地,吹毀他的脊骨,讓他永遠不得翻身。
真正讓這個風筝安全的,是那個被她牢牢攥在手裏的風筝線。
她段琅琅,才是那個放風筝的人。
盛林看着段琅琅緊抿的唇角,沒忍住,竟是罕見地冷笑了一聲。
“珠珠,你們琅琅姐看起來并不是很支持哦。”
盛林松開了握着傅子越的手,雙臂放到了桌上,攏住了面前的玻璃水杯。
珠珠詫異地扭頭,眼神裏透出幾分不可置信,“姐?”
段琅琅頓時被搞得有些尴尬,藝人與團隊其他成員都坐在這裏,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是那個讓大家下不來臺的人。她當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盛林不以為意,低頭抿了口檸檬水,湧動過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他鎮定道:“我和傅子越的關系,琅琅姐是最清楚的,我們兩個能一起走到戛納,和琅琅姐的……配合,是分不開關系的,所以我還是挺感謝你的。不過今天我來,是想說另外一件事。”
他拿出手機,翻開了相冊,選了圖片遞到了段琅琅面前,“以後這種和我家人有關的熱搜,不要做了。”
圖片裏,赫然就是昨天法國淩晨、國內白天,傅子越與殷若瑜共同登上熱搜的相關內容。
段琅琅下意識否認,“這是網友自發的讨論,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一分錢都沒有花。”
“知道你們沒錢。”盛林淡淡道,“沒錢找我要,傅子越的宣傳費以後我都可以承擔。這與他事業有關系,也是我本該幫忙的地方。但是第一,不要再牽扯我的家人,第二,傅子越憑自己本事入圍的戛納,你不把心思放在他的作品表現上,炒作這些和無關女演員的互動有什麽意義?他不是來蹭紅毯的,琅琅姐,請你搞清楚一點。”
段琅琅被盛林尖銳的話刺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下意識辯駁:“電影還沒上,我們當然不能錯過首映這樣的宣傳……花最少的錢,做最有效果的宣傳,這是我們專業的考慮,何況,殷若瑜老師也是主動和子越互動的,我們也沒有捏造事實,只是根據客觀發生的事情進行了傳播,這甚至不是緋聞,為什麽不行?難道殷若瑜就不是藝人嗎?”
“她首先是我的大嫂,是我的家人,其次才是公衆人物,她沒有義務被你們拿來消費,何況,你以為網友扒不出傅子越和我的關系嗎?到時候你有能力為他收場嗎?”
盛林在人前一貫是風趣溫和的少年,最多在熟悉的人面前賴皮一些,連傅子越都從未見過他如此咄咄逼人的樣子。
段琅琅就更加意外了,她被諷得接不上話,只是瞪着盛林,在想如何反駁。
可盛林卻不由得她深思,立刻又道:“還有,以後不用考慮花最少的錢這種事,花多少錢都可以,我來買單。但是把你們的專業用在該用的地方上。傅子越是個出色的演員,別用你們搞噱頭炒**的手段毀了一個真正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