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半途而廢
盛林見識了當地的貧瘠, 回來便與傅子越商定, 等到電影殺青,就以劇組的名義将他買回來的這些玩具周邊送給孩子們。傅子越聽他這樣說, 便當這事過去了, 讓助理把東西整理好堆放在房間角落裏,兩人都沒再提及過。
傅子越身體恢複, 拍攝進度也重新加強,收工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晚。盛林嘴上沒說什麽, 只是晚上格外纏人。
劇組駐地的酒店在攝制地和市中心的中點上, 雖然奢華精致服務到位,但地處郊區,周圍游樂設施也沒什麽。盛林不死心,白天無趣的時候又在網上搜尋一番, 才發現當地居然還有馬術俱樂部, 離酒店不算太遠。他過去參觀一番,不僅馬匹優良,場地開闊,連裝潢都頗有些英倫風格。盛林閑着也是閑着, 便痛快辦了卡,每天都來玩。
傅子越聽他說了很意外, “你會騎馬?小時候學的嗎?”
兩人窩在被子裏, 傅子越今日拍了一場夜戲, 收工回來的時候盛林已經吃過晚飯洗了澡。傅子越便先去洗漱, 盛林就圍在他身邊叽叽咕咕地說今天出去玩的事。兩人随後躺下, 盛林興奮勁還沒過,講得手舞足蹈:“不是啊,北京哪有正經的馬術學校?我是出國才學的。”
那時候他在英國讀書,同學裏有個香港人,喜歡賭馬。盛林跟着玩了幾次,賭沒上瘾,反倒發現騎馬男人不僅姿态高挑挺拔,連身材都比尋常健身出來的要更加緊實好看。盛林一時心動,正巧英國又流行馬術,他便扭頭跑去報名學了。
盛林還記得自己那個高大教練,是他特地挑的。對方是萊斯特人,卻說一口正宗RP英音,肌肉包裹在黑色騎裝之下,一抖馬鞭飛揚馳騁,夕陽餘晖裏,整個人都在散發金光。他堅持跟着教練學了半年多騎馬,進步飛速。
因為課業不重,所以盛林當時每周至少去上兩次課,他本來就有興趣,為了泡教練也十分用心,兩人相處融洽愉快,哪怕教練常出口冷極了的英式幽默,盛林也捧場大笑,眉眼彎彎,回應熱情。
來學騎馬的東方人很少,盛林有時候不上課,自己騎着玩,也頗吸引旁人目光。相處久了,盡管內斂如英國人,教練也忍不住誇盛林性格好,既有東方人的含蓄,又很懂英式風趣。就在盛林以為一切都要水到渠成的時候,教練忽然他發了一封邀請函。
他決定和戀愛四年的女友訂婚了。
教練沒想到自己教學之餘還能和顧客成為朋友,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自己工作的成就,于是希望盛林也能出席自己的訂婚典禮。
盛林看着邀請函上一筆流暢的花體英文,在家裏打發脾氣,借酒澆愁,醉後跑去William的公寓裏混着中英文撒酒瘋,吓得William險些報警。
不過盛林最後還是捏着鼻子去了教練的訂婚儀式。
他知道自己的教練喜歡看球,當然,沒有哪個英國人不喜歡足球,于是送了他自己主隊的季票做禮物,當然還有一套傳統的中國瓷器,價值不菲;給他的未婚妻買了一套昂貴的護膚品和中式的刺繡擺件。夫妻二人感動非常,與他緊緊擁抱,合影若幹,發在Facebook上表達了對“mybestChinesefriend”的感激之情。
盛林一邊辱罵對方一邊在fb上點贊,事後找了個借口,再也沒去騎過馬。
他和教練在Instagram上互相follow,教練見他生活有滋有味,還忍不住發來消息,問他怎麽不喜歡騎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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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林委屈極了。他是想騎馬嗎?
不,他是想騎那個男人!!
他絮絮叨叨把舊事當笑話一樣講給傅子越聽,傅子越一會覺得好笑,一會又有些心疼盛林。他在被子裏牽着盛林的手,卻不知如何寬慰。正踟蹰着,一扭頭,卻見盛林盯着自己,昏黃的床頭燈映在他瞳仁裏,有一片琥珀色的光。
盛林沖着傅子越使勁眨眨眼,那光便在他眼睛裏忽閃忽閃。
傅子越恍然大悟——哦,原來騎馬的事已經過去了,想騎男人的心還沒斷。
他笑着,伸手扶着盛林,示意他爬上來。
傅子越抓過盛林的手,拉到嘴邊輕輕一吻:“沒事,別人錯過的,我補給你。”
……
盛林在英國時購置了不少專供皇室的定制騎裝。
既然重新起了騎馬的心思,他便讓家裏收拾好寄了過來。再度走進馬場,盛林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年少輕狂,唏噓萬分,都怪腐國男人亂精致,害得他直男和gay分不清。不過騎馬确實是很有意思的運動,和一個動物配合出默契,駕馭它、了解它,更要讓它了解你。從陌生到熟悉,再到成為彼此信賴的朋友。這個養成的過程,讓盛林倍感享受。
他在馬場玩了幾天,不光是騎馬練技巧,也喜歡在馬廄裏觀察小馬駒。
有錢來玩又真的會玩的客人并不多,俱樂部老板很快知道了盛林這號人物,特地趕在他來的時候出來認識了一番。
盛林本以為開這麽大的馬場,老板年紀一定不小,等到對方迎面走出來,盛林才發現自己想錯了。來人與盛林大哥年紀看起來相仿,不過三十來歲,個子高,身條挺拔,窄腰寬肩,一看就是馬上悍将。那人輪廓深邃立體,留着歐洲人那種薄薄的胡茬,精心打理過。端看他眉眼,眉骨高且眼窩深,瞳仁清亮,有些混血兒的樣子。
兩人聊了一番盛林才知道,對方是個退役的馬術選手,中澳混血,父親是當地人,一家人都是行家。盛林向來對這種在自己專業領域很有建樹的人倍感崇敬,于是問道;“那您還教學嗎?實不相瞞,我這個馬術半途而廢還挺遺憾的,但是不放心尋常教練……”
老板聽了一愣,随即大笑起來,“我很少親自教學生了,不過教教你應該沒問題。”
他帶着盛林到自己辦公室,看着一牆櫃的獎杯,盛林驚訝不已,立刻拍桌子要交學費。
“不用,咱們有緣分,反正客人不多,我把你教好了,你給我介紹朋友來玩就是了。”
他自己還有個馬場,靠售馬就很能賺錢了,俱樂部只是産業之一。
盛林聽了便不再強求,就當與這個老板交個朋友了,兩人很快加了微信,盛林也得知對方名叫秦戍,順手備注上了。
有了消遣,也有了朋友,盛林每日也不在酒店賴了,反倒很勤快地往外跑,有時和秦戍玩得開心,兩人就在外吃飯喝酒,回到酒店的時候比傅子越收工還晚。這樣幾次之後,盛林覺得打擾傅子越,如果回來晚了,便索性不去對方房間住,自己就歇下了。
少了一個人早晚纏着,傅子越一時還有些說不上的空落落。
只他沒和盛林講。
有什麽立場說呢?傅子越想。更何況,盛林不來,他還更能專注在演戲上,倒也未必是壞事。
九月過了一旬,氣溫漸降。
盛林從馬背上翻下來,依然是一身汗。他今天不想練習,純粹自己騎着玩,秦戍也不管他,就坐在旁邊辦公,桌子上擺着一個精致的歐式茶壺,紅茶配奶,是很英式的吃法。見盛林牽着馬過來,他揮揮手,說道:“剛剛你手機一直響,快看一眼吧。”
“喔,我看看。”盛林把馬缰遞給馬場的工作人員,摘了手套和帽子,低頭看消息,原來是許隐的。
兩人最近有一搭沒一搭的聯系,倒是沒說過幾句正經話。盛林便把電話回撥過去,開門見山地問:“找我幹嘛?”
許隐像是還在工作,電話那端聲音嘈雜,他大概是說了什麽,漸漸靜下來。許隐這才說:“木木,你回國沒有呀?”
“早回來了啊!”
“哎?你在北京?”許隐音調提高。
盛林幾步走遠,到無人處才說:“沒有,我還在傅子越劇組這邊呢。”
許隐震驚:“啊??你怎麽還和傅子越在一塊啊!到底是你包養他,還是他包養了你?怎麽還不放你回來了呢?”
盛林怪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害羞,卻又直白:“哎呀,我有點不舍得和他分開嘛,我覺得和他在一塊兒呆着舒服。”
“……他不拍戲嗎?”
“拍,但是晚上我們在一起嘛。”盛林擡頭看天,氣候入秋,雲也淡了,只是日光還熾盛,“你就別管我和他的事了,反正我看着他心裏高興。”
許隐笑了一聲,倒也真的不管了,“行,你高興比什麽都強,也不枉我給你介紹了。”
“所以你找我什麽事?”
“噢,這不是你生日快到了,問問你在哪兒,要不要一起過啊!”
盛林一頓,才接上:“你不說我都要忘了,最近事情太多了。”
許隐聽他說這話稀奇,便問:“你有什麽事可忙的?還真在劇組裏幹上活了?”
盛林卻否認:“不是,我最近又開始學騎馬了,不過這也不算什麽,我主要是在和我爸那邊的公益基金開會,馬上要在劇組這邊建個學校。”
“學校???”
“嗯,公益小學。”
見過當地的窮困,盛林不知如何表述,卻一直在心裏琢磨,自己有沒有什麽能幫上的地方。
不是捐出他沒了興趣的玩具,也不是随意地給出一大筆錢。而是像讓這個寸草不生的幹涸土地,能生長出一些希望。
以往有了想法或是遇到麻煩,盛林本能都會找他大哥求助。可這次不一樣,盛林在國外時間不少,對慈善機構的感知要比在國內更深刻,知道做好事也需要專業人士來操作,才不會好心辦壞事。他大哥做生意在行,幫他弄個公益項目恐怕經驗不足。
盛林記得父親常年都有慈善捐款,打電話過去問,果不其然,他父親那邊有專門的公益部門,負責牽頭立項,撥款和督進後續執行。父親把人介紹過來,沒再管,盛林就和對方說了自己的具體想做的事。
他沒有能力讓這裏成為耕地或者牧區,也無法讓所有習慣坐在土坡上熬盡日出日落的成年人都投入工作,但他希望讓這裏的孩子,都能走出。
“所以我們就計劃蓋個小學,把學齡的孩子都能照顧看管起來,只要升學考試能考進城裏,後續讀書和生活費用我就全包,直到他們考進大學,如果中途落榜了,資助就休止。進城讀過書,他們在當地縣城找份工作應該也不難了。”
大概把自己想法和許隐也分享了,許隐聽得錯愕,“蓋學校倒是容易,誰願意去那裏當老師呢?”
已經知道了《行難醫》的故事,盛林自然早考慮過這問題,“從臨近的省市學校調師資過去,做助學項目,有學生升學到城裏,就給老師發大額獎金,待的時間越久,獎金越高,我們已經找了幾個有意願參與的定點學校,會固定安排老師每年過去,補助津貼我來承擔。”
還有很多細節問題,盛林都丢給專業團隊去細化和落實了,只是三五不時團隊還會和他開會和提報方案,也要把預算呈交。盛林需要自己執行的地方極少,看看方案,沒問題就簽字繼續,唯一辛苦的就是需要把涉及到錢的部分同步給自己的資産管理,免得出現資金窟窿,那就要丢人了。
許隐聽他說完框架和當地情況,不由覺得确實是一樁有意義的事,便道:“那這樣,今年生日我也不給你買別的了,掏點錢給你弄這個學校吧。”
盛林聽了撅嘴,老大不高興,“你是擔心我缺錢嗎?我才不用。”
許隐佯怒道:“盛木木,你醒醒!!我沒有瞧不起你的富有,是我也參與好人好事,想積點德而已。”
他這麽說盛林一下就接受了,假正經地颔首:“是,以你平日的缺德行徑,确實需要補充一些了。”
兩人開夠玩笑,總算轉回正題。盛林琢磨了一番,決定還是不回北京過生日了,反正不是整壽,在哪裏過都行。更何況,盛林在劇組這邊充實又快樂,建議狐朋狗友們自覺讓位,他已經見色棄義了。
許隐無奈又好笑地挂了電話,挺替盛林開心,沒想到傅子越這麽合他胃口,兩人相處親近,盛林俨然對傅子越也很上心。
這是難得的好事,但許隐擔心傅子越并不知道盛林生日,到時候全無準備,反而讓盛林掃興了。
想了想,他給傅子越發了個微信:“在拍攝?方便時回電。”
傅子越湊巧在休息,當即把電話回了過去,“許總,好久沒聯系了。”
許隐沒打算和他有什麽彎彎繞,直接道:“沒什麽事,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盛林要過生日了,你記得準備。”
傅子越原本在折疊椅上半靠着,聽了這話,下意識直起身,“木木要過生日了?他回北京嗎?”
“不回,說要在劇組和你一起。”
傅子越微怔,但很快收回神,感激道:“多謝許總提醒,我還真不知道。”
“我猜你就不知道,木木自己都給忘了。他這個月18號的生日,你惦記着點。”
說完,許隐就把電話了。
傅子越本還有重場戲要拍,整個人都陷在情緒裏。眼下聽了這事,一時卻失神起來。
……不管是物質還是精神上都無所欠缺的盛林,為他慶生,自己要準備點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木木:可惡啊英國直男!
傅子越: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