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夢起之二十二
CH22勝利
就在韓信的唇快要落上時,李白匆匆別過了頭,眼睛裏閃着晦暗不明的情緒:“韓兄,請別……”
韓信早已經先他一步失了神智,他沒有聽清李白說了說麽,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傻笑,連風筝軸脫了手,掉落在草地上都沒有察覺。空中的紙燕遠遠地拖着軸在地面上磨滑了一段距離,眼看燕子就要墜落,李白格外敏銳地拾起來,他試圖快速轉動滾軸挽救一二,誰知風越吹越大,風筝線一緊,竟然把李白整個人帶得飄上天去。韓信懷裏一空,慌忙抓住李白的左臂,防止他繼續往上升。
李白的右手抓着風筝線軸,遠處有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是韓信隔着一段空氣在操縱風筝,像謎一樣的巫蠱之術。
韓信想把李白拉回來,結果他一用力,竟然霎時靈魂出竅,自己的靈體一瞬間跟着李白一起漂浮到了空氣中,身體像氫氣一樣快速上升。他低頭往下一看,那個“韓信”還留在原地,眼神透露着迷茫,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韓信拉着李白的手,一路乘着風飄揚到了叢叢的白雲之間。類似飛行的自由感和腳下虛浮的失重感同時加壓在他的靈體上,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偏過頭去看李白,發現李白的神色竟然有點落寞,高天裏暢行的強勁氣流風揚起那人烏黑的發絲,眼神望着比高聳的蒼穹還要渺遠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群群飛鳥高聲鳴叫着穿刺過他們半透明的身體,濕冷的大朵的白雲團撲面而來,濃厚的白氣隐沒了李白的身影,韓信感到一陣不安,他試圖抓緊李白的手,而令他感到恐慌的是,手裏的觸感正在慢慢消失。
青紅的燕子風筝在空中歪歪扭扭地掙紮了許久,終于遇上風歇直直栽了下去。韓信也随之掉下了雲團,他望見李白正像羽毛一般向下墜落,仰躺在空氣中,背朝大地,眼睛與其說是在望向他,不如說是映見了光芒萬丈的太陽。
不知怎麽他想到了天使堕入地獄的場景。
李白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無悲無喜,冷靜地像一泓冬霜。
韓信也在墜落,他感到時間在一瞬間停止了,也許這将是一場漫無止境的墜落。在這凝固的時間裏,他看見李白瞳孔裏的自己,那是一個黑色的、模糊的、細小的身影,背後張着巨大的、燃燒着的太陽,好像一雙火焰做的奇異翅膀。
李白突然笑了一笑,那是一種極其清淡的笑容。他朝韓信伸出了右手,修長的食指和手臂的弧度連成一線,同時也伸向天空。韓信也朝他伸手,朝着大地的方向,想要觸碰他的指尖。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的指尖終于碰在一起,如同蜻蜓點水。
就在那一剎那,李白突然不見了,如同被孩童戳破了的肥皂泡,輕盈、奇幻、美輪美奂,卻因為韓信的一個觸碰消失得無影無蹤。
韓信只覺得整個視線都烏壓壓了起來,四面八方的天空和土地都化為張開血盆大口的魔影,團團将他包裹。他下落的速度陡然變快,像一粒破風而去的子彈。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跳樓而死的墜落感,綿長的心悸與絕望同時襲來,越來越近的大地上竟然已經不是剛才看見的綠地清河,陡然變成了一處陌生的地方,燃着漆黑的戰火,砍着血腥味的鐵甲,曾經在無數個夢境裏出現過的喊殺聲再次回響在他耳邊。
突然,他上方傳來尖銳的鳴音,他回頭一看,漆黑的天幕吞滅了陽光,千千萬萬只紙燕風筝逆風飛行,它們的翅骨上全都綁着小小的竹管,空氣經流的時候便會發出凄厲的聲響,像極了楚地的呼號。
突然,他上方傳來尖銳的鳴音,他回頭一看,漆黑的天幕吞滅了陽光,千千萬萬只紙燕風筝逆風飛行,它們的翅骨上全都綁着小小的竹管,空氣經流的時候便會發出凄厲的聲響,像極了楚地的呼號。
地面上的士兵也開始放聲歌唱,他聽不懂他們唱的是什麽,直覺告訴他,那也是楚音。
他墜落的速度緩慢了起來,他同時看見這裏的“韓信”身披銀甲,神色冷峻,騎一匹駿馬,居高臨下地審視着戰局。層層漢旗的包圍下,有一片軍帳群落,其間一奇偉男子尤其矚目。他立于帳心,将霸王槍奮力一插,驚起一束塵土,悲慨長歌一曲: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一女子在一旁含淚和歌,她音韻嬌婉凄美,兩行泣淚将她秀麗的容顏襯托得更加惹人生憐。
随即他看見,那男子提槍上馬,帶着部将一路拼殺,浴血奮戰,突出重圍。場景在那女子玉頸上迸濺而出的鮮血中交移而過,如同巨大的走馬燈,韓信只看見一幕幕令人心驚膽戰的血肉厮殺。
這無疑是個猛士,聽他的部将稱呼,他是“項王”。
“天要亡我,非戰之罪!”項王最後已經渾身鮮血,像一頭驕傲的鬥牛,淩厲的雙目掃過烏壓壓的漢軍。有人勸他渡江,他拒絕了,睥睨着韓信的方向,手持短兵器,突然爆發,像一頭兇狠的豹,連殺追兵數百人。
屍體堆積,血液染紅了大地,戰役的盡頭,項王慷慨自刎而死。
韓信一驚,轉而視野就轉換到了這裏的“韓信”身上,他仍然保持着天帥神将的冷峻,仿佛那些屍山血海與他毫無關聯,那些勝利歡呼和敗者哭嚎也與他毫無關聯。當呂馬童抱着項王的頭顱來見劉邦的時候,劉邦高興得差點跳起來,而“韓信”卻仍只是端坐,一言不發。
對于預料之中的結局,他實在談不上驚喜。只是叛王已死,他也算是回報了劉邦的知遇之恩,從此之後,他大概可以清閑生活了。最好能回到家鄉……還有,他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
韓信看見“韓信”輕輕蹙了蹙眉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忘了什麽?
這幾個月在将臨勝利之時,他既沒有快要迎來勝利的興奮感,也失去了所有對峙奮戰的緊張感。相反,他意外地常常感到一陣無可抵禦的悲涼感,在夜晚輾轉難眠時,突然席卷了他。
總覺得心裏被挖走了一塊,那到底……是什麽?
他想起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似乎見過什麽人,就在一處山間清流邊,那時的黃莺啼鳴得正清脆,鮮嫩的柳條也發出了翠綠的新芽,那裏還有幾個洗衣服的老婦,其中一個還給過他飯吃。
他隐隐約約知道那人一襲白衣,卻怎麽也想不起那人的容顏。
還有那條莫名遺失的玉佩流蘇,他随手在街邊買的,然而有一天它突然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小繩頭還孤零零地系在玉佩上,像是被什麽利器快速割斷過。
是不是有人偷走了?可是,如果有小偷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割下流蘇,為什麽不直接把玉佩割走,那條流蘇并不值錢。他本來不想在意這件事,一開始也沒有發現,可是有一天紅珠問起來:
“夫君是嫌棄妾身……未産子嗣嗎?”
他莫名其妙,說:“殷嫱你怎麽了?”
殷嫱低下頭,一副良順的模樣,說:“夫君若在外面有了另外的意中人,妾身願請夫君再納良人,只要能為夫君誕下子嗣……”
“沒有。”韓信皺起眉頭,他成天忙着帶兵,好不容易能在家休息片刻,怎麽可能有閑心拈花惹草。再說他也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既然認定了一個人,當然要從一而終。
殷嫱見他惱怒,自悔失言,責怪自己為什麽要懷疑丈夫的行為。可是、可是……她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夫君的玉佩穗子,難道不是已經贈與他人?”
韓信低頭,這才發現——
那條流蘇,不見了。
他愕然。
殷嫱眼裏不禁泛起了淚花,她強忍住心酸,說:“那塊玉佩是夫君從小帶在身邊的寶物,按民間的風俗,若是将其流蘇贈給他人……和女子剪下指甲頭發贈給他人的含義,一樣。”
她已經盡力說得委婉了。因為她實在不忍說出“定情之物”四個字再來傷害自己,她自從發現那條流蘇失蹤後,一直隐忍壓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才來和丈夫說自己同意納妾……可她心中的不甘,又有誰能明白。
“我沒有……”韓信說,“我完全不記得有送給過誰。”
殷嫱見他說得堅決,雖然仍舊心存疑惑,卻也消了大半心酸。她匆匆用繡花手帕擦擦眼角,說:“夫君對不起,是妾身多想了。”
韓信倒還希望真的只是殷嫱多想了,這樣他還能少一些憂慮。
如果僅僅是流蘇不見,而玉佩沒有消失的話,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送出去了。
但他到底送給了誰呢……會是那個他連容貌都記不清的人嗎?可那個人不是只在自己少年時出現過嗎?而流蘇不見也是半年前的事,按照這記憶的模糊程度,他短期內應該不可能見過那個人。
所以到底是誰……?韓信依然在思考這個問題,就連劉邦在旁邊不停誇獎他都沒有聽見。
罷了罷了,先回家再想吧,殷嫱大概會準備一桌豐盛的菜肴,等着他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後期他們去意大利的時候,順便讓他們游游歐洲看到西弗勒斯·斯內普和詹姆斯·波特的幽靈攜手出游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