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起其七
CH7斷夢
荊州如今是個宜居的小城市,不再是古時兵家必争之地,也沒有了甲午時期的硝煙,只有普普通通的居民和樓房。
韓信在長江北岸的江堤邊散步,偶爾拍拍照,遠處一道長橋跨江而過,在江上彌漫的霧氣中若隐若現。孩童們踩着堤壩腰上的臺階,似乎不懼初春寒涼,裸足追打嬉戲。旁邊老人們臉上皺紋笑成一團:“快洗洗,擱長江水洗了夏天不長痱子。”
他去打聽萬壽寶塔在哪,當地人随意一指便繼續趕路,仿佛他問的不是一個珍奇的古跡,而是當地人習以為常的陪伴物什。韓信不久便找到了,萬壽寶塔周圍的氣氛十分生活化,處處散落着孩童的秋千和老人的棋盤,再加上它本身已經漫漶的過去,韓信幾乎嗅不到厚重的歷史氣息,只是随意繞着它轉了幾圈,觀察出它是一個不太能登上去的塔。
他接下來又去看了荊州的古城牆和護城河,周圍都是青草坪上來春游的家庭,道路邊栽滿成片的櫻花樹和油菜,可惜還并未到開花的時節。有商家露天懸挂起一件件五顏六色的影樓裝,開設拍照攤點,有的出租雙人自行車,一聲疊一聲地喊話吸引游客。韓信走着走着,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他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匹拉着游覽小車的馬緩行而過。
他忽然想起夢裏騎過的馬,還有夢裏李白騎的馬。兩匹馬身姿矯健,輕盈迅捷,好像插了翅膀,沒有任何滞重凝瑟地向遠方滑翔一般地馳去,仿佛他們兩個人也變成了紛飛閃爍的流星。
晚上韓信回到賓館,他很想把今天的所見所聞寫下來,可對着一片空白的文檔,他無論如何也動不了筆。他苦苦回想今天一天的行程,又把手機裏拍攝的風景照翻出來查看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想不出來有什麽可寫的。
他沒有心動的感覺。
唯一有些心動的,竟然只是因為想起了夢裏的白衣劍客。可夢中的李白是他不能對外言說的秘密,他不想把李白變成牟利環節的一部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他幾乎逛遍了荊州,都沒有找到任何想寫的東西。
要不随便寫一寫交差好了。他想。
可是,總覺得會對不起那個好心的“狐貍”。
再看一看吧。
韓信聽說荊州有世界上最好的中山公園,慕名前去一游,發現還是免費開放。他行經了孫叔敖的衣冠冢,相傳關羽在此夜讀《春秋》的春秋閣,還有新建的中山紀念堂,卻依然沒有找到靈感。
他有些疲倦。
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從他到了荊州之後,他再也沒有夢見過李白。
也許這才是導致疲倦的主要原因。他想。
可是,白天總想着夢裏的某個幻影是不是太可笑了一點。
韓信望着翠綠的碧波湖,湖上僅有一兩只游船悠悠蕩蕩,更遠的湖面被一家茶坊圈住,用棗紅色的樁子圍起來,裏面似乎開滿了蓮花。
他心中一動,步入那家茶坊。複古的門庭裏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可他望了半天,也沒見着唱戲的人在哪。
店主說:“客人要點什麽?”
韓信:“……酸梅湯。”
為了他的睡眠質量,他并不打算喝茶。
店主給他提來一紮,又閑話道:“聽口音,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韓信:“旅游。”
店主人說:“荊州說有游也有游,說沒游也沒游,不溫不火,哪比得上宜昌武漢?看山看水去鄂西北,娛樂購物去大武漢,哪裏輪得到我們?”
這番自嘲聽得韓信不禁失笑:“我還是去了一些地方的。”說着數了數自己這幾天來随意逛到的一些地方。
店主誇道:“客人您去得還蠻齊的。就是還漏了一些好吃的地方,比如……”“這些就算了吧。”韓信面露難色,他承認荊州的吃食不錯,可對于他來說還是偏鹹了。
店主人想了一想:“對了,還有一個,青蓮巷。”
“青蓮巷?”
為什麽……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會心中一動?
“相傳一位詩人在那裏住過,具體是誰也不清楚了,大混亂時代把人們的記憶都弄錯亂了,只知道這位詩人應該是極其有才華的。”店主說,“為了紀念他,那邊上還建了一所青蓮巷小學。”
韓信對小學不感興趣。
店主說:“其實那裏也沒什麽好看的,哪裏來的古跡啊,都是現代的東西了,客人要是趕時間,就可以省略不去。”
韓信手中剝着蓮子,心裏在猶豫。
也許荊州确實是個不太好的地方,至少是個不适合他的地方。要不然怎麽待在這裏好幾天了他都夢不到李白?還有這個青蓮巷……聽店主人這說法,料想也不能給他什麽啓發。
不如,今天晚上就動身去武漢看看吧。按照這個計劃來看,青蓮巷是去不成了。
他用手機訂下去武漢的動車票,向店主道別,就去賓館收拾東西準備動身了。期間扁鵲還給他打電話問他的近況,說:“韓信,你出差出多久?”
韓信說:“不知道,可能三五年。”
“三五年?!”扁鵲說,“那你的精神援助怎麽辦?”
韓信略微皺起了眉頭,他一直不覺得自己需要這樣嚴肅的治療,特別是當他還找到了靠譜工作之後。他說:“我不需要精神援助,我現在很好。”
“從你的語氣中我只讀出了焦躁。”扁鵲說,“你在煩惱什麽?”
韓信說:“沒什麽。”
扁鵲一陣腦仁發疼:“為什麽要三五年那麽久?”
韓信說:“旅行的路線長,地點多,還要寫游記,三五年只是保守估計。”
扁鵲在電話那頭氣得差點七竅生煙。也許他道行尚淺,還從沒見過這樣不配合治療的病人,又或者他是真的學藝不精,不管是哪種猜想都不是什麽令人愉悅的事。
可是他永遠不能對着病人發脾氣,他只能耐着性子,假裝溫柔地問一句:“你現在睡眠還好嗎?”
韓信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最後他說:“有時會夢到有趣的事情,有時夢不到。”
扁鵲:……
“我是說,你的睡眠質量,就是睡眠時長啊,容不容易驚醒之類的。”不是問做夢怎麽樣啊好嗎。
韓信停滞了半天,只擠給扁鵲兩個字:“還好。”
說完挂斷了電話。
剩下扁鵲舉着聽筒的手呆滞在半空中。
好你個韓信,咱們走着瞧,有本事你一輩子不回淮陰,回來了我非撕了你不可。扁鵲咬牙切齒地把聽筒摔回原位,猛然間意識到自己這反應難道不是“皇帝不急【哔-】急”嗎。
他的臉青了。随即他扯過自己的工作計劃,用粗黑的記號筆狠狠把剩下給韓信的治療安排劃了個所剩無幾,聊以洩憤。
傍晚,韓信登上了開往武漢的動車組。他靠在座位椅背上,塞上耳塞閉目養神。也許是旅途勞累的緣故,他很快進入了淺眠。
半夢半醒的時候,李白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們心疼扁鵲菊苣三秒,請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