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起其五
CH5奇石
當天韓信收到了一個快遞,包裹裏面是三十六個通體晶瑩造型奇異的石頭,幽幽地泛着五彩的光輝。他不是玉石學家,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麽材質。
發件人的名字是“銀狐”。
神秘網友真是越來越神秘了,韓信搖頭苦笑。他登上社交軟件,詢問銀狐這是怎麽回事。
銀狐解釋說:“你每到一個景點,就放一塊這樣的石頭在規定的位置。這石頭是我的幸運物,你把它放在那裏,就當是我去過那兒了。”
韓信說:“要是它被別的游客看見拿走了怎麽辦?”
銀狐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一出。過了一會兒,銀狐發來一段話:“那就煩請你把它藏好或者埋起來吧,埋得深一點最好,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
韓信說:“明白了。”
他收拾好行李,踏上列車。當他找到自己的鋪位時,看見有一位女士正在吃力地試圖拎起一個巨大的箱子,似乎是想把箱子舉起來放在靠天花板的置物隔間裏。
韓信說:“我來吧。”說着幫她提起箱子,一舉一推就放好了。
女士說:“謝謝你。”
“不客氣。”韓信說着,把自己的箱子也放好了,就随意地坐在下鋪上休息。
對面的女士問:“先生去哪?”
韓信說:“荊州。”
女士說:“這麽巧,我也是。”
韓信有點驚訝。如今的荊州是個小城市,沒有多少外地游客,銀狐說想去純粹是因為歷史文化原因。要是這位女士也想去荊州,這也太巧了。
她拿出暖水瓶,給自己倒了杯熱氣騰騰的可可,伸手把自己棕紅色的卷發別到耳後,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我叫薇薇安,你呢?”
“韓信。”
她問:“韓先生去荊州做什麽?”
“旅游。”
薇薇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韓先生,我建議你去荊州看看別的東西,說不定能發現點什麽。”
韓信問:“別的什麽?”
薇薇安說:“我是一個歷史學家,不過你懂的,人類剛從混亂時代裏走出來不到五十年,即便想方設法地理清歷史線索,可還是有很多珍貴的歷史資料和史實轶散了。我在想,荊州的古建築還尚存一二,建築比瓷器和紙張要耐存,去看看說不定能知道更多。”
混亂時代……?
韓信沒有經歷過混亂時代,他還沒出生混亂時代就結束了。韓信只是在小時候偶爾聽長輩說起過,說全世界的時空都亂了。有時鄰居家一推開門發現自己竟然在西漢的街市上,走着走着突然又到了塞外的荒丘,一轉頭又看見古歐洲的騎兵舉着長矛直奔自己而來。
人類于是陷入了大恐懼時代。他們不敢随意走動,害怕回不了家。他們同時發現,自己即便跨越了某種時空界限,但不論做什麽都改變不了不屬于自己原本時空的事物。比如,當那位歐洲騎兵的長矛刺入鄰居的胸膛時,鄰居什麽也沒感覺到,毫發無損,而那位騎兵也什麽都沒看見,繼續呼嘯着馬奔騰而過。
沒人知道這場混亂持續了究竟有多久。這次混亂過後,許多關于歷史和科學的記憶都遭到了嚴重流失,人類文明經受了一次史無前例的重創。薇薇安屬于老派學者,她認為研究歷史對于人類未來的發展意義重大,即便在史料嚴重缺失的情況下,她也要盡一切所能去調查歷史真相。
誰也不知道産生這種混亂的原因是什麽,科學家研究了很多年,提出了各種假說,都無法得到證實。薇薇安表示她是“妖派”假說的支持者。
韓信說:“你相信世界上有妖?”
“相信。”薇薇安篤定地說,“至少五十年前,一位巫術家設法施放了全球範圍的強力降妖術之後,混沌時代就結束了。不過,那位巫術家也随之爆體而亡。”
韓信不置可否,說:“我是唯物主義者。”況且,誰也不能證明強力降妖術和混亂時代的終結有着必然聯系,說不定它們只是恰巧同時發生而已,但他并沒有說太多,只是低頭擰開自己的杯子,喝了口白水。
薇薇安表示理解:“各人觀點不同在所難免,和韓先生的交流很愉快。”
兩人結束了交談後,韓信簡單地給扁鵲發了一條“已出差”的消息,吞下兩粒谷維素片睡覺了。
這次,他夢到的是一片虛空。
虛空之中,緩緩地現出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影,那人最開始完全透明,沒有色彩。接着慢慢地,仿佛有個無形的藝術家在填充上色一般,那人顯出身形來,赫然是他連續幾次夢中所見的李白。
李白似乎有點微醺,他拎着酒葫蘆,在虛空裏一步實一步虛地走,漸漸地,他腳下出現了土地,磚塊,街道,他身邊出現了行人,樹木,房屋,他頭頂上出現了青空,白雲,還有一群一群的飛鳥。
韓信突然想起之前薇薇安說的話,又聯想起李白刺殺蕭何失敗的場景,驀地産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這個李白……也許……
不屬于這個時空?!
他聯系起之前的種種細節跡象,發現這個猜想竟然和他的所見所聞沒有任何矛盾之處。他剛想進行更多的思考,然而——
也許這實在是一個太過禁忌的想法,韓信感到一股巨大的扯力在把他往無盡的黑暗裏吸卷。他仿佛陷入了一個沒有底的漩渦,他拼命伸手去抓,卻只能抓到一把把的虛無……他被黑暗吞噬得快要窒息了,當他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突然一陣刺目的陽光從天降下,他勉強睜開眼,窒息感奇異地消失了。
他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身穿沉重禮服,端坐于一高臺之上,面前站着衣冠楚楚的劉邦,正恭恭謹謹地朝自己作拜。四面八方的晴藍色天空簇擁着光芒萬丈的太陽,讓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來緩解不适。
這是在……?
這是自己夢中的靈體又附身到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韓信”身上了嗎?
韓信略感寬慰,終于不再漂浮半空了。他望了望四下,只見士兵寂靜肅立,群臣俯首列隊于下,遠望如同黑壓壓的人群方片。一面面巨大的旗幟在空氣中飄蕩如魚,一派皇城氣象,莊嚴肅穆。
可緊接着,他發現——自己控制不了這具身體。
待劉邦禮畢,他終于從這幅身體裏讀取了一點記憶,似乎是……劉邦說要拜“韓信”為大将?
可笑之至。
然而他的身體不聽使喚,受禮之後還跟着劉邦一同和諧落座,接受劉邦的詢問。
劉邦目光炯炯:“丞相數言将軍,将軍何以教寡人計策?”
聽到這句話,韓信突然仿佛受到劇烈的撕扯感,仿佛一個模糊得仿佛從遠古傳來的聲音正在試圖喚起他的記憶。一陣一陣,一聲一聲,他聽不清,但卻愈發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與這個聲音産生某種不可遏制的共鳴。
這記憶來自于哪裏?
……
是,前世……嗎?
仿佛天地間耀起萬丈如劍光輝,仿佛渾身上下即将化為蒸汽騰于雲層萬裏,仿佛曾經一直緊閉盲目的眼一下子睜開,看清上下千年的迷霧重重。韓信接下來說的話,将字字垂于青史之冊,受人景仰,萬古流芳。
漢中對一出,滿座皆驚。誰也想不到一個年僅二十三歲的人竟然有如此見識抱負,此前任何對韓信存有疑慮的人,也不得不嘆服後生可畏。劉邦更是差點喜極而泣,連連說“相見恨晚”。漢中對中對天下局勢指點的氣魄,浩蕩寬廣,無人出其右,韓信之後,再無韓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