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裏有你
冷與扶蘇走到始皇帝的身後,扶蘇的辇轎已經準備好了,可是他依舊淡淡的站在蒙恬的身邊,蒙恬往後退了三步。冷則是恭敬的站在了蒙恬的身後,好像是在表明立場一樣。
湮兒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冷不理解他呢?冷是最了解他的為人的。
天色泛着慘白的光芒,水面上煙波浩渺,涼風習習,醉了人意。
“十幾年前,你本就該死了,現在,我就讓你魂飛煙滅。連做鬼都不可能。”始皇帝運籌帷幄,如今,這盤棋局已經是他贏了。
“我活着,對你來說,就是一種恥辱,只是你別忘了,就算殺了我,也改變不了我是趙太後私生子的事實 ,也改變不了你是淫後的兒子。”天道蔑視天的口氣,惹惱了始皇帝。或許與扶蘇下了一局棋的時候,就已經暗示着他已經輸了,只是他不信天。
始皇帝拿起那把帝王專用的弓弩,一發三擊,全都射中了天道的心口,天道劇烈的顫抖着,如一塊重大石頭,搖搖欲墜,卻還是沒有倒下。
天道的一步一步向後退去,發出煉獄裏恐怖的吼叫聲:“我沒輸,我若不死,必覆你天下。”
衛夫人驚恐的吼叫着,魔怔一般,眼裏充滿了迷茫與空洞。
待醫官檢驗好,确定天道确實是死了,于是始皇帝就吩咐将屍體丢到河裏喂魚,本來想将肢體分解,可是他人已到了暮年,太多的殺戮讓人過早的衰老,如今不想看到半點血腥。
衛夫人愣在原地,丢了三魂七魄一般,只是傻傻的笑着。
“那不是趙大人的侄女與妹妹嗎?”身邊有大臣添油加醋的說着,曾經在宮裏見過這兩個女子目中無人,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
趙高看到始皇帝眼角犀利的聲色,就跪到始皇帝身邊,為衛琉月母女開脫,可是始皇帝眼裏揉不進沙子,鐵了心要殺掉這兩個助纣為虐的人。
“我妹妹只是被奸人蒙蔽,陛下,你就放過她吧!”趙高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着都讓人生厭,情字傷人,可是那麽卑微的付出,究竟是為了什麽?
扶蘇再一次為衛琉月求情,衛琉月救過他一次,他也該還一命吧?
“父王,衛琉月是兒臣派到天道身邊的奸細,如果不是她,這件事也不會進行的如此順利,所以她不該殺。反而該賞。”扶蘇淡淡的一句,勝過趙高的千言萬語。
湮兒怎麽也不相信,他會撒謊,他不是有自己的原則嗎?如今他的原則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會對別人有那麽多的憐憫,為什麽對她卻是如此的無情與冰冷。衆生靡靡,他卻忘了她也需要救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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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琉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為她求情,她只不過想讓他不恨她就可以了,其餘的別無所求。
趙高看着始皇帝微微動容,就愈加恭敬,幾乎是五體投地:“我願意用我一生的俸祿來買他們母女兩條命,求陛下成全。她們母女可以功過相抵,只求陛下饒她們一命。”
所有人唏噓不已,沒想到貪財的趙大人居然拿出一生積蓄來換這兩個人的性命,就僅僅因為這個所謂的妹妹,也是,趙大人是太監,本無後,好不容易有個侄女,怎麽可以輕易放棄呢?
人群裏,話有多難聽,就說得多難聽,看熱鬧不就是這樣嗎?你一句,我一句,要不然哪兒來的熱鬧?
始皇帝目不斜視,如今由于過度的勞役與大興土木,國庫入不敷出,竟然有人願意奉獻,那就饒了這兩人,等哪天不開心,想殺就殺。可是他的眼裏揉不進沙子,斬草除根這個道理他還是懂得。
始皇帝開口:“你侄女有功,暫不做處置。至于你妹妹,非死不可。”嚴厲的口氣,不容得商量。
趙高愣在原地,憐惜的看着衛夫人,恨自己當初沒有能力,眼睜睜看着她嫁給別人,流落異鄉,如今就算大權在握,他卻要眼睜睜看着她死去。他對她不是太監的歧戀,而是最青澀的愛。
趙高叩首謝恩:“求陛下,讓我親自動手吧!”她自小怕疼,所以他怕別人不能給她一個痛快。
始皇帝默不作聲,末了,擺擺手:“務必處理幹淨。”
趙高則是再一次請求:“陛下,可不可以進行水葬,在我的家鄉,流傳一個傳說,流落異鄉的人,只有通過水葬,才能有朝一日随水飄逝,魂歸故裏。”
始皇帝不耐煩的說道:“殺個人,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難道還要我親自給她下葬嗎?”
趙高會意,走得很沉重,眼前這個瘋癫的人,已經完全不認識他了,趙高抱起那具走肉般的人兒,留戀手心裏短暫的溫柔,衛琉月不顧一切拉扯着他的衣腳,卻被無情的推到在地。
一聲巨大的水花,拍打着橋岸,水面平靜得不泛一絲漣漪,蒼穹之下,慘敗得如同一曲挽歌。
趙高盯着水平面,仿佛在找着什麽,只是湛藍的色彩遮住了眼簾,就算眼睛睜得再大,還是匡不住已經沉入海底的人。
趙高扶起衛琉月,他無法去面對這個孩子,就算不是他的孩子,在他眼裏,衛琉月比他親生女兒還親,如今,她是不是不會原諒他呢?可是他能為衛夫人做的只有這麽多,剩下的聽天由命,自小他就知道衛夫人識水性,她在水裏嬉戲的場景就像刻在他的腦子裏一樣,可是如今但願能保她一命吧!
所有的任務都完了,可是那一批珠寶不翼而飛,始皇帝再也沒有了耐心等下去,他曾經向扶蘇許諾過,将那一批珠寶歸還于民,可是那可值半壁江山的珠寶怎麽可能就這樣返還給民呢?他是帝王,天下財富都是他的。可是将這裏挖地三尺,什麽也沒找到。他只得打道回府。
扶蘇依舊不甘心,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權利,他可以真正為民做點事,怎麽可能就這樣不翼而飛呢?
所有人走後,扶蘇對着那一池水發呆,清冷的背影刺痛了湮兒,湮兒多想告訴他天道沒死,可是洩露天機,誰又知道付出的代價是什麽呢?她太過貪婪,所以不想失去什麽?
對着一池的水,一直到深夜,夜如水,風露宵立,吹皺了一池秋水,湮兒就這樣陪着他,安安靜靜,地老天荒。
冷早就随着秦國大軍駐紮在山腳下,以待明日回國。而他卻是固執的留在這裏,只為了不甘心那批珠寶的丢失。
湮兒實在想不通為什麽冷不理解他呢?他不是最了解他的為人嗎?而如今,只有她陪着他,他的身邊只有她一個人,她應該高興的,再沒有誰可以打擾他們,可是她又是那麽的舍不得,他看起來更加孤獨與清冷,整整一天,一語不發。
水裏的頭發飄曳着舞姿,看着都滲入骨子裏的寒冷與幽深,扶蘇仿佛看到什麽似的,這池子裏的水幾乎與外面隔絕,這麽大腐蝕性就僅僅為了防止別人上絕壁嗎?未免大材小用了。
扶蘇丢了一塊石頭下去,卻聽到了響聲,清脆若銅鈴,這就證明了下面是空的。
扶蘇迅速背過欄杆,滿對着汪洋的大海,一個清澈見底,一個藍得深邃,這不是相通的,只是為什麽他沒想到的,那腐蝕性的池水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在池底還有一個密室,那批珠寶就藏在下面。
扶蘇迅速跳入那湛藍的海水之中,湮兒驚恐的看着水裏蕩開巨大的波折,一圈又一圈的向四周推去。只是她不識水性,她突然有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他該不會是尋死吧?不是在君子裏流傳着一句自認為很高尚的話嗎?叫做什麽“士可殺,不可辱。”
湮兒頭腦一熱,也跳下去了,死就死吧,反正這輩子也活得太沉重了,最重要的是可以與他死在一塊,生不同衾,死當同穴,這也算是上天對她的眷顧。他孤獨了半輩子,死之後,也該有個人陪吧,要不然得多孤獨。
冰冷窒息的感覺如同水蛇一樣纏繞,勒得她喘不過氣來,突然被人抱住,那種帶着檀香的氣味就算失去所有的感覺,她也能辨別出來,水裏的腥味也掩飾不了那股清香的氣味。她迷戀過,猶如春風般,拂面而來,充斥着她的鼻喉。
湮兒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就在一個暗室裏,周圍金碧輝煌,猶如天堂。
湮兒看着四周幾箱子珠寶全都在眼前,閃閃發光,好像數量還多了,天道的所有的珠寶原來是藏在水底的,原來扶蘇并不是尋死,湮兒看着扶蘇傻笑着,他的睿智當真無人匹敵,她竟然将他想得那樣不堪一擊,還想陪他死來着。
“湮兒,湮兒啊!”扶蘇看着湮兒在哪兒傻笑,湮兒喜歡收集珠寶,看到這麽多珠寶當然會心動,可是竟然癡迷的這般田地,這丫頭與阿湮還是差了一點,至少阿湮不會癡迷這些身外之物。
“奧!”湮兒回過神來,他那清冷的眸子吓了她一跳,談不上失望,可是卻是很失落。
“湮兒,有什麽不舒服的嗎?”淡淡的問着,連關心人都是那麽的漠然,可是對她卻是很溫柔的,他不會發脾氣,至少對她從來不會,總是小心的呵護。
那麽微不足道的一句噓寒問暖竟然是她的半生歡喜,她所希望的太多,多得讓人覺得自己很貪心。
人就是很貪心,多少夢寐以求最終求而不得,多少不肯放手最後舍而不能,所以人要糊塗,糊塗的付出,糊塗的接受,萬事沒必要太明白。在他面前,她只需要扮演好一個糊塗的孩子就可以了。
這就是一場夢,夢裏有你,夢醒了,誰來給我一片執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