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懦夫
天道巨大的毛絨下的身軀微微動了一動,高高的黑色貂絨衣領遮住了他的半面臉頰,嘴角挂着濃濃的笑,妖冶而恐怖,“真是笑話,自古成王敗寇,哪兒還有什麽正統?若真要講究正統,那秦朝的天下是不是要還姬家呢?”
“天下之大,能者居之,只可惜你并非能者。”扶蘇一字一句說得天道憤怒了,天道自認為自己可以掌控全局,只是沒想到這句話居然出自一個晚輩之口。
天道一怒,地上的棋子仿佛被磁鐵吸引住一樣,飄在空中,連空氣都變得急驟,有一股窒息的感覺湧上心頭,水平面的霧變化莫測,那池裏的水草一如既往的招搖,扶蘇墨綠色的長袍飄散在空中,衣襟的流蘇随着風而流動。只有那墜玉還淡定的垂下,一如人一樣淡然。
湮兒扒着欄杆,透過縫隙,看到扶蘇臉上凝結着寒冷,出奇的冷靜與黯然,他永遠就一副傲然地姿态,天道拄着拐杖,緊緊的撐在地上,自身所散發出來的氣與力将寬大的黑褐色長袍托起。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此刻的黑暗還是掩蓋不了那蠢蠢欲動而一觸即發的殺氣。湮兒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天道有多麽恐怖,她見識過。再說,天道與巫主交換過,他有兩條命,就算殺了他,他還會活過來。并且,殺了他基本不可能。
天道看着扶蘇安然的坐在石凳子上,還是擺出一副高貴的姿态,那種勢态就是那種秦宮貴族獨有的姿态,再加上他天生的高貴與冰冷,那睥睨衆生的感覺就像在嘲笑天道一樣。
那把劍還一動不動的擺在哪兒,只是奇怪的是,他那把鑲有青藍色寶石的那把佩劍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當初那把劍還将她毀容了呢?那種痛無與倫比,可是能夠丢掉過去的記憶實在太難了。傳說中,那把劍是一味藥,天下怎麽會有青藍色寶石呢?可是看過佩劍的人誰也不信那會是藥,那麽大的石頭,吞下去,一定會窒息而死。
天道一推,所有的棋子射向扶蘇,湮兒從欄杆外面跳出來,大叫一聲:“小心!”
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白色帷幔好像識人性一般,直接橫在扶蘇前面,将棋子直接包起來。
冷一劍刺破帷幔,将白色包裹直接一腳踢向天道,天道伸手一擋,那包着棋子的帷幔落在池水中,濺起水花透徹而明亮。
冷的劍鋒直接對上天道的拐杖,扶蘇不知何時已經抽出劍了,簡直于無形之中,以最快的速度在天道的背後刺過去,天道揚起另一個拐杖,對上扶蘇的劍鋒,劍鋒對杖尖,扶蘇與冷簡直是一條直線,兩人同時施加的壓迫讓天道有一些動容。
天道收起拐杖,一腳踢向冷,在地上移動了一個位置,冷一閃,直接與扶蘇擦肩而過,如果不是劍收得足夠快,說不定兩人會把劍插入對方的胸膛裏。
天道側身似幽靈一樣直接飛到亭榭的頂端,扶蘇與冷也一前一後的登上了亭榭,三人形成三足鼎立的形式。
天道開口大笑:“這就是所謂的君子禮儀,滿口仁義道德,卻是以多欺少?”
“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閣下以多欺少的時候,怎麽不說呢?”扶蘇劍鋒一閃,卻無半點寒光。人是淡淡的,就連劍也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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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是一個木頭人,一般不輕易開口,作為一個赤忱的将軍,他也很少說話。
一個不愛說話,一個不說廢話,這兩人難怪是一個喜歡在地上,一個喜歡在屋檐上。
冷剛毅的臉上視察到些許不對勁,直接掀起屋檐,層層的磚瓦掀起一大片朝着天道飛去,天道側身躲開,屋檐下面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大堆黑衣人,支撐亭榭的柱子已經已經被砍斷,刀戟淩淩,讓日月為之寒冷。
扶蘇與冷跳到欄杆處,站在欄杆的支撐處,寒風淩烈,長袍在風中飛舞,擺開絕美的弧度,猶如天人。
于此同時,那亭榭轟然倒塌,頓時塵埃四起。
該死的天道,又想來這招,當初不惜用自己培養出來的殺手拖住冷,自己則是與扶蘇一對一,如今卻是故技重施。
天道站在那黑衣人中央,一臉的得意。他怎麽會輸呢?他知道棋子該怎麽用,有些該丢的必須丢,可是扶蘇什麽也不懂,他不懂得怎麽去贏棋局,但是他卻懂的怎樣走棋。
黑衣人的彎刀齊刷刷的落下,那是用來割人肉的,刀一開鞘,如不沾染半點血,回封之時,将會割破他們自己的咽喉。
湮兒沒事也來湊熱鬧,手裏的長鞭握得很緊,巫主拿湮兒的命與天道的命聯系在一起,就是不想讓天道傷了湮兒,可是這丫頭不知死活,當真以為自己是不死身嗎?
巫主只是讓湮兒靜觀其變,不要亂了扶蘇的陣腳,可把湮兒給急壞了。
天道微微的搖頭,那些人一個個熱衷赴死一樣,前赴後繼,不一會兒橋走廊已經被他們的屍體給填滿,黑壓壓的一片,與夜色融為一體。
剩下的黑衣人,看着黑壓壓的屍體,如同蝼蟻一般,就望而卻步。
“沒用的廢物。”天道一聲大喝,,就用拐杖将他們丢上去,那黑衣人只能驚恐的睜着雙眼看着劍刺向自己的身體,那皮肉裂開的聲音之後就是屍體墜地所發出沉悶的響聲。
兩個接兩個黑衣人被扔上前去,屍體将橋廊都給填滿,天道看到最後還剩下兩人,就繼續推向前去,扶蘇與冷的劍毫不猶豫的插入那兩人的身體裏,可是始料未及的是,屍體倒下後,天道在黑衣人屍體背後,雙掌擊向前去,将冷與扶蘇擊落在地。
湮兒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看到他們兩人嘴角挂着殷紅的血。
“兵不厭詐。”天道微微一笑,周圍迅速出來一大批黑衣人,秦宮士兵只有幾十人,如何應對這幾千人呢?
一個個驚慌,卻還在等待着扶蘇的命令,如今的形式他們也知道,确确實實是死路一條。
“如今看來,是你輸了。”天道居高臨下看着扶蘇,冷扶起扶蘇,并且他自己也傷得不輕。
“你想怎樣?”扶蘇淡淡的問着。
“我說過,你不歸順我,那就讓你求生求死兩難全。”天道微微一動,毛絨閃耀在天底下,映在天邊,遙遠而詭異。
“所以呢?”扶蘇問着。
“你如果肯為你的士兵給我下跪,我就放過他們。不動他們一分一毫。”天道刁難着,他非常喜歡看着一個不可一世的人對他臣服,那就證明着他威嚴不可侵犯。
冷憤怒的看着天道,“公子!”
還沒喊出來,扶蘇就已經跪下來了,沒有卑微,反而更多的是憐憫,“放了所有人?”
冷想不通為何國家的尊嚴就這樣喪失了呢?背後的士兵也一個個的跪下,冷卻把身子挺得更直了,他所接受的是國家的威嚴高于一切,如今一朝的皇太子居然跪在別人的腳下,那是諷刺。
湮兒不可置信的看着扶蘇,她知道他不喜歡殺戮,可是一朝的皇太子下跪,跪的卻不是自己的君王,那該是多大的恥辱啊?或許他會因此成為秦朝的罪人,就僅僅為了幾十條人命?在統治者的眼裏,人命就如同蝼蟻,區區幾十條人命能與一個王朝的尊嚴相比嗎?
天道更加得意的笑笑,“你的尊嚴原來什麽也不值啊?”
冷按着劍,用盡自己的全力,朝着士兵們刺去,他曾是一個馳騁沙場的将軍,他只知道千軍萬馬抵不上國家的榮譽,只是如今就為了十幾條人命,國家的尊嚴一度喪失。那麽唯獨可以做的,就是把國家的尊嚴給找回來,所以他只能殺了這些所謂的子民。
冷的熱忱是蒙恬傳承給他的,他之所以願意留在扶蘇的身邊,只是覺得他是個正人君子,他寬厚仁義早已美名相傳,只想不到原來只是一個懦夫,一個害怕死亡與殺戮的膽小鬼。
士兵們沒有不甘,一個接一個倒在冷的劍下。從容赴死,
扶蘇攔住冷,握住快要落下去的劍,濃烈的血液順着指縫往下流,“你幹什麽?”,一聲輕喝。
“我在雪恥。”冷對上扶蘇的眸子。放開劍,徑直走向最近的士兵。
那士兵還淡然的開口:“公子,我們是恥辱,可是我們不是膽小鬼,我們不怕死,就怕不能光榮的死去。”
這是蒙恬□□出來的士兵,一番話正義淩然,就好像在說,扶蘇是膽小鬼,讓自己國家蒙羞一樣。
扶蘇丢開劍,“我叫你停止,聽到沒有。”冷只是做自己的事。
“我是你的主子。”,湮兒聽着這一句諷刺的話,他從來不拿自己的身份壓人,可是如今他卻拿自己的身份來壓冷。
“我的主子是蒙将軍。一個戰無不勝的将軍,一個絕不會向別人低頭的将軍,而不是一個害怕殺戮的公子哥。”冷淩烈的說出口,說完之後,感覺自己的話是在太傷人,只是覆水難收。
湮兒沒好氣的走上前去,推開冷,“他不都是為了你們嗎?為什麽不能理解呢?”。為什麽不能理解呢?他不解釋,可是他需要理解啊!
扶蘇微微一愣,确實,他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懦夫,末了,微微開口:“走吧,全都走吧!”
士兵一愣,可是沒有一個人動身,然後接下來的一群人沖向人群之中,幾十個人對幾千個人,盡管力量薄小,可是一個個慷慨就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