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人心留不住
元羿默了默,忽然感到一陣心痛。
歸根結底,他并沒有對傅含璋完全坦誠。
之所以在他被誅魔箭重傷、心神最虛弱的時候告訴他真相,其實也另有所圖。
但現在還不是向傅含璋說明一切的時候。
“剝離丹魂會對內丹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即使是魔龍丹,也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
他嘆息道,“你這樣做又是何苦。”
“前往極北雪原的路程,足夠我恢複到全盛狀态了,”
傅含璋恣意地勾起嘴角,“我前半生作孽太多,如今只想默默贖罪,若能保護我的親人和愛侶,付出再多代價也無所謂。”
他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元羿一愣,忍不住再次仔細地審視起自己這位胞兄來。
關于傅含璋他了解得其實很少,起初只隐約從母妃的話語中了解到,自己的兄長生來便是危險的妖孽,已經被囚禁在龍族水牢之中。
後來,點蒼仙尊雲游之際,将兄長收為弟子,帶回天淚城教養。
母妃生生把這件事隐瞞下來,直到百年後他成年即位,才将真相公之于衆。
父王自然是氣得夠嗆,可他已經退位,并無權下令追擊兄長,只能叮囑他,絕不能與那禍世魔龍有任何交集。
後來,天淚城大亂,點蒼仙尊身殒,兄長也不知下落,若非自己輾轉遇到了那位,只怕也不會與成為魔君之後的他産生關聯。
元羿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
與傅含璋不同,他生來便是真龍一族的最強者,從小就被作為王位的繼承人培養,幾乎沒怎麽見過西海外面的世界。
更何況,父王對自己嚴厲多于寬仁,母妃也因為誕下魔龍之過,無法與自己過分親近,在他心中,對親情始終是渴望的。
王位于他是責任,蜃象珠于他是報恩,而傅含璋送上的這抹丹魂,卻打開了他一無所知的領域。
西海龍王歪着頭,很是認真地思索了一陣:
“哥,極北雪原兇險莫測,你重傷未愈,我不放心你只身一人前往。”
他手中流光閃過,一只成人手掌大小的紫色鳥兒随即出現在掌心:
“這是我的靈寵之一,名為歸雲雀,它體內靈力充沛,天生便有偵測靈力與魔氣的能力,陪伴着你尋找靈藥,可謂再适合不過。”
偵測靈力與魔氣……
傅含璋微微苦笑,回憶頓時不受控制地湧入腦海。
在魔域的不歸幽林中,他僞裝成天真無害的少年,跟在林夜北身邊時,那人總是托着一枚鑒靈晷,領着他謹慎地避開途中的魔物。
如今他即使有了歸雲雀在手,卻再也保護不了心愛的人。
“為以防萬一,我會分出一縷神魂到歸雲雀體內,”
見他不語,元羿繼續說道,“這樣我能随時确認你的安危,也能放心些。”
“這樣未免太勞煩你,”
傅含璋蹙起眉,“此事歸根結底是我不明事理,恣意妄為,最終釀成大錯,怎麽好意思再連累你幫忙?”
“不論身份如何,你我擁有同樣的血脈,又何必計較這些,”
元羿搖搖頭,笑道,“再說你連最珍貴的丹魂都毫不猶豫地給了我,一縷分魂而已,又能算什麽?”
“……多謝。”
傅含璋心中一陣酸澀,感謝的話哽在喉間,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對于元羿的話,他不是沒有懷疑。
例如那人為什麽對自己與林夜北之間的淵源了解的如此清楚,為何孟城主會把這樣重要的秘辛交到那人手中……可此刻的他已經不願再計較。
他的摯愛被他親手傷害,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補救的機會,縱然只有一線希望,他也絕不會輕易放過。
更何況,他從有記憶開始便生活在陰暗的龍族水牢裏,除了與林夜北的愛恨糾葛,從未感受過任何骨肉親情。
不僅元羿覺得難能可貴,他也倍感珍惜。
“無論如何,你記得多加保重自己。”傅含璋收回目光,神色凝重,“天淚城攪得魔域腥風血雨,在前往雪原之前,我必須趕回去查看。”
元羿輕輕颔首:
“哥哥放心,我有分寸,分魂能夠即時将信息傳給主魂所在,卻不會輕易受到傷害,除非是直達神魂的沖擊,才可能令我受傷。”
二人又交談幾句,大致商定了後續事宜,傅含璋于是暗運魔氣,開始喚醒受損的魔龍丹。
若要盡快返回魔域,最快的辦法就是撕裂空間,如同當初擄走林夜北那般,直接溝通兩界。
傷口處傳來陣陣刺痛,他嘴角溢血,卻沒有停止動作,面上甚至隐約蔓延開一絲笑容:
小北,師尊……你一定要等我。
……
魔域長岐宮廢墟內,局勢可謂劍拔弩張。
巫月婪在溫舒窈的攙扶下立穩身體,面色極為蒼白,桃花目中卻透出前所未有的堅決:
“諸位分封王的建議,恕臣無法茍同。”
他面前立着三名身材高大的魔族,分別是司掌東境的血蟾妖王、南境的青翼隼王與北境的白睛虎王。
三人身後整齊地排列着數以萬計的龐大魔兵隊伍,相比于身負重傷的溫巫二人,以及他們身後零零散散的親衛,幾乎形成了碾壓性的優勢。
背後的傷口依舊隐隐作痛,巫月婪眼前一陣重影,卻只能咬牙堅持:
“陛下如今下落不明,我已經派軍隊前去尋找,相信很快便會有消息。諸位倘若有什麽見教,等到陛下歸來再議不遲。”
“左護法這麽說,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青翼隼王挑了挑上揚的細長眼:
“天淚城不惜以兩支誅魔箭為代價誅殺魔君,如今他們焚毀了長岐宮,甚至将魔宮親衛屠殺大半,據說追擊魔君的軍隊也已經逼上了魇魑海畔,你倒是說說,要去哪裏找魔君回來?”
巫月婪神情一凝,手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青翼隼王竟然如此不給他臺階下,這般挑明了傅含璋兇多吉少的事實,用心着實險惡。
不過他倒也能想通來龍去脈,畢竟相較于其他兩位分封王,魔君收服青翼隼王的時日最短,采取的手段也最暴烈。
不僅讓隼王座下大半軍隊失去戰鬥力,甚至連本人也打了個半死不活,修養數個月才勉強恢複過來。
魔域素來信奉強者為尊,傅含璋渡劫中期的恐怖修為确實讓衆人膽寒。
可一旦他不知所蹤,所有被壓制的矛盾都會立刻爆發。
“隼王,魔君生死尚無定論,這樣信口開河,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溫舒窈将一股魔氣暗中輸入巫月婪體內,
“你也不想想,過往南境魔族飽受饑荒之苦,若非陛下帶領巧匠将金水推廣到南境,你還能有命站在這裏與我們理論?”
“你……”青翼隼王氣得青筋暴起,溫舒窈的話無疑踩中了他的痛腳。
他當初執意不肯歸降傅含璋,不過是認為此人資歷尚淺,不夠資格做魔域的領導人。
卻沒想到,對方一來不曾濫殺,二來竟然還以德報怨,在境內種植金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麽眼下,自己如果趁人之危起事,難免會受到非議……
他身旁的血蟾妖王見局勢不對,急忙打起了圓場:
“大家都是魔域的肱股之臣,何必為這些瑣事置氣?當務之急還是先設法整頓好長岐宮的事務,總不能因為天淚城的敵襲,讓整個魔域都陷于混亂吧?”
血蟾妖王生得面目憨厚,心思可一點都不少。
雖說他臣服于傅含璋多年,卻也深谙見機行事的道理。
傅含璋平定魔域全境是近一百年內的事,諸位分封王即使表面沒什麽異議,心底卻未必誠服。
既然有人出頭趁亂生事,他也樂得加柴添火,讓事态愈演愈烈。
“血蟾妖王此言差矣,”
巫月婪冷笑道,“魔君律法早已寫明,當魔君暫時不在任的期間,長岐宮日常事務由左右護法代為履行,你這樣說,是要藐視律法的尊嚴麽?”
“可如今右護法尚在牢獄之中,倘若諸般事務都交給左護法處理,未免有僭主的嫌疑。”
一直沒發言的白睛虎王沉沉開口道:
“過往前魔君不幸殒落之時,本王記得,諸王曾采用過分封王會議的方式整頓事務,這回不如我們也……”
他話還沒說完,附近便傳來一陣強烈的轟鳴,緊接着他們身邊的空間驟然裂開縫隙,一道颀長修勻的黑袍身影邁步而出:
“……孤還沒殒落呢,你們就妄議這些身後之事,莫不是盼着孤出岔子?”
“陛下!”
巫月婪和溫舒窈驚喜萬分,異口同聲地喚道,“您沒事?”
“區區誅魔箭而已,能耐孤何?”
傅含璋輕輕勾起唇角,冷峻的目光掃視着衆人,“難不成天淚城毀了長岐宮,就能将魔域攪個天翻地覆了?”
他說話時釋放出強大的魔氣威壓,無形中證實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除了被他護持的巫月婪和溫舒窈,其他人都紛紛面露痛苦之色,不受控制地單膝跪倒。
确認傅含璋安然無恙,巫月婪緊繃的神經一松,險些栽倒在地。
他之前傷得太重,剛剛醒來又奔波于各項事務的處理,根本來不及好好休養。
傅含璋示意溫舒窈攙扶着他到一旁休息,自己則轉向面色各異的三位分封王:
“想必諸位也确定了孤的身份屬實,如今長岐宮被天淚城攻擊,嚴重受損,必須集合人力物力重建法陣宮室,并且及時整備軍隊,嚴防死守魔域與凡界各處通路。”
“本……本王坐擁天下靈石至寶,可以負責長岐宮陣法的修繕,”
血蟾妖王見勢不好,立刻一臉誠摯地笑道:“至于長岐宮的修複,聽聞白睛虎王所轄的北境魔族擅長鑄造,不若來為陛下解了這燃眉之急?”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今天換榜單了,為啥又是毒榜啊我汪汪大哭,明明收益都有增加了很多
真的好難TAT拼死拼活在期末季堅持日更,結果得到了這樣的結果,真的意難平
嗚嗚嗚嗚嗚希望暴君未來能和小含璋一樣迎來屬于自己的曙光吧TAT我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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