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斯人今何在
封閉的石室正中,陳放着一塊半人高的巨大寒玉,質地細膩溫軟,透出森森寒氣。
寒玉上正閉眼睡着一人,眉心一點朱砂痣殷紅奪目,他的手腳都被精鋼鎖鏈拴住,清隽的眉眼微微蹙起,仿佛忍受着某種痛苦。
正是林夜北的師尊,逍遙君秋風陵。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伸指點上他的眉心,将冰冷的靈流注入。
塵封的記憶之門霍然洞開,眼前的黑暗化為斑斓的記憶畫面,走馬燈似的一幀幀呈現。
秋風陵看見自己和一名青年并肩坐在桃花樹下,那人輕柔地拂去落在他肩頭的桃花瓣,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腕子:
“驚鴻哥,聽說你在天淚大比中獲得優勝,很快就要前往那座雲上之城,”
他聽見自己急切地問道,“那以後,我是不是就很難見着你了?”
青年撫摸着他的頭發頂,俊朗的面容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怎麽會,阿陵那麽聰穎懂事,等到下一屆天淚大比,你一定能拔得頭籌,來到我身邊。”
随後畫面陡轉,由花樹叢生的山谷,轉變成了宏偉壯麗的雲上城池。
光潔如鏡的天臺之上,他與那名青年相對而立,随後輕叱一聲,持劍相擊。
二人都已經是洞虛以上的境界,即使是友好切磋,威勢也驚天動地。
他有意引得青年出招,對方也給足了他面子,手中靈劍揮舞如風,矯若游龍。
等到比試結束,他們并肩來到一處無人的花園,站在邊緣處,能夠清晰望見浩瀚缥缈的雲海在腳下浮動。
“我不日便會前往絕音壁閉關,沖擊渡劫後期。”
青年噙着笑意,替他整理好微亂的鬓發:
“若是我能成功渡過九九大天劫,距離飛升太真界就不過一步之遙。這些日子你記得保重身體,美酒雖好,卻也不要貪杯了。”
“知道啦,我會注意的。”
他吐了吐舌頭,雙手枕在腦後,悠哉地踱了幾步:
“不過驚鴻哥你也別太得意,我雖然跟你還差幾個境界,卻是城主親口認證、修為進階最快的化神靈修。說不定在你閉關的當口,我也突破到渡劫境界了呢?”
“得了吧,就你這只小醉貓,還想着一步登天?”
青年笑着輕刮他的鼻梁,眼神裏滿是寵溺:“靈力修煉最忌諱的便是冒進,穩紮穩打才是關鍵。”
“你總這麽說,莫不是擔心有朝一日被我超過了?”
動作裏帶出的細微暧昧讓他有些臉熱心跳,微微側過臉,轉移了話題。
青年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語氣也極為輕柔:
“在我心中,阿陵是最重要的,不管修為是否精進,未來成就如何,這一點也絕對不會改變。”
“我永遠不會背叛你,不會傷害你,”
有力的雙臂環緊他的腰身,青年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耳畔,溫柔又堅定:
“這世間,唯有你能與我并肩而立。”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場景的變換瞬間加快,某些不可言說的慘烈畫面,也随之閃現眼前。
那個口口聲聲吐露着溫情話語的人,最終卻成為了折斷自己羽翼的劊子手。
秋風陵急促地喘息着,陌生的記憶在識海中左沖右突,掀起翻江倒海的疼痛,讓他無力承受。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混亂的夢境中清醒過來,渾身已經被冷汗浸透,狼狽不堪。
而在他身前不遠處,一名身着深藍長袍的男人正端坐在軟椅上,饒有興致地瞧着這一切。
他面容俊朗,一頭長發濃黑如夜色,單看五官細節極為年輕,眼神卻沉澱着千載歲月。
秋風陵與那雙亮銀色的眼眸對上視線,渾身立刻一陣劇烈顫抖。
仿佛眼前這個人是什麽令人恐懼的洪水猛獸,正朝着自己探出毒牙。
他咬咬牙,任由鎖鏈深深勒入皮肉中,怒喝道:
“雲驚鴻,你混蛋!”
……
黑暗,無盡的黑暗。
傅含璋在一片混沌中沉浮,他只隐約記得,自己來到長岐宮外與天淚城軍隊決戰,竭盡全力抵擋下第一支誅魔箭,卻沒料到對方不惜犧牲更多修士的性命,在暗中發射出了另外一支箭矢。
被誅魔箭當胸穿透,不偏不倚地正中體內魔龍丹的所在,那一瞬間他只能感受到一股滾燙的靈流湧遍全身,就立刻失去了意識。
所以……他還活着嗎?
還能回到長岐宮,再看那人一眼麽?
滿目的黑暗之中,忽然隐隐生出一絲光亮。
紛紛揚揚的白色流光如飛雪飄落,将眼前的一切映照得如同白晝。
傅含璋發覺,自己身在一片詭異的秘境之內,腳下是蔓延成河的湧動鮮血。
水面上漂浮着一團團慘白,遠看以為是雪堆,湊近查看,才驚覺是成摞的森森白骨。
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直竄頂心,他臉色慘變,忍不住想起,自己剛剛從堕神臺落到魔域的時候。
那時他落在魇魑海附近,全身上下被靈力風暴撕扯得沒有一處完好,全靠着覺醒的魔龍丹,才能勉強支撐。
蘊含着濃郁魔氣的血液,很快吸引了衆多魔獸靠近。
那幾個月他不知道自己多少次陷入生死搏殺,又是如何從屍山血海中走出。
所以……
是他的罪孽太深,殺戮太重,所以到了瀕死關頭,那些冤魂也不肯放過他麽?
傅含璋慘笑一聲,垂眸望着腳下的白骨和翻騰的血海,忽然有種縱身躍下、一了百了的沖動。
可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一陣低弱的嗚咽,極其輕微,卻又熟悉到了骨子裏。
如同驚雷劃破天際,他猝然擡頭,望見面前不遠處,正靜靜立着一道單薄的身影。
銀發披散,面色霜白,異色的眼眸大睜着,不斷有淚水從眼角湧出。
“……小北!”
那人眼中的悲傷有如實質,他心頭狠狠抽痛,想要去到林夜北身邊,身體卻被不知名的力量困住,根本動彈不得。
“含璋,你在哪裏?我找不到你了……”
林夜北低聲嗚咽着,他只穿了件單薄的絲質輕袍,赤着腳踏在白骨上。
嬌嫩的皮膚很快被突出的骨刺紮破,鮮血從雪白的腳掌湧出,在身後留下一串殷紅的腳印。
“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毀了我的修為,百般折辱我?”
他似乎感覺不到腳底的疼痛,緩緩向前走了幾步,忽然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尖銳的骨骼刺進林夜北的小腿,血色進一步蔓延,他眼中湧出的淚水也從透明轉為淡紅,再化作殷殷血淚。
他擡眼看向傅含璋的方向,神情空洞,目光寂滅:
“我好冷,好痛……誰來救救我?”
“小北!!”
傅含璋拼命掙紮,卻連一根手指都移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林夜北緩緩傾身,朝着血海之中墜落。
絕望如潮如海,将傅含璋吞沒撕扯。
心底湧起極深的無力和自我厭棄,他任由血色将自己吞沒,不願反抗,甚至恨不能就此死去。
可一切終究不能如他所願,迎接他的并非死亡的彼岸,而是殘忍的現實。
不知過了多久,他猝然睜眼,彈坐而起,已是滿臉淚痕。
身邊明亮得很,他一時無法适應,眼前淨是一團團灰黑的重影。
不過他的動作似乎驚動了身邊的人,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似乎有人急匆匆地跑到門外,高呼道:“君上,君上,他醒了!”
……君上?
傅含璋一時間有些神思恍惚,魔域之中除了身為魔君的自己,似乎并無其他人被稱為君上……
視野一點點回複清明,他發現身下并不是一張床榻,而是一枚碩大的貝殼,自己就躺在貝殼中心的軟.肉之中。
附近的陳設也很新奇,不論是地面還是牆壁,都呈現出通透的海藍色,似乎有水流在其中穿行,不時還有幾條游魚經過。
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傅含璋擰起眉,剛想撐起身,胸口就傳來一陣疼痛。
他解開前襟,發現自己前胸巨大的貫穿傷已經被妥善包紮。
不僅沒有多少鮮血滲出,而且仿佛已經愈合了大半。
誅魔箭一箭之威恐怖如斯,當初甚至直接攪碎了林夜北的神魂——
更何況他遭受了兩箭的攻擊,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恢複?
他還在糾結箭傷的問題,房門已經被推開,一名身着銀白華服的男子來到面前,微笑道:
“昏迷七日,你總算是醒來了。”
“你是……”傅含璋看清男子面容的剎那,不由得愣住。
一瞬間他簡直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來人除了一雙金色眼眸,其他各處竟然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樣!
究竟是仿制他人面貌的幻術,還是……
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男子便開了口:“你不必為我的容貌驚訝,元昭哥哥。”
這個名字讓傅含璋渾身一激靈,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你是元羿?”
前世司曦告訴過他,自己是西海龍王的雙生子之一,由于出生年月正好是昭羿上仙雲驚鴻的飛升元年,因而得名為元昭、元羿。
身邊的環境看起來似乎是海底,而眼前這人和自己的長相又如此相似,只怕……
“哥哥果然心思敏銳,”元羿似乎松了口氣,“既然你認出了我的身份,那我也不必多言,你的傷勢如何了?”
“好像愈合了許多,只是行動還有些不便,但大體上應該無礙了,”
傅含璋點點頭,神情柔和下來:“多謝你救我性命。”
元羿卻搖了搖頭,嘆息道:
“你不該謝我……早在我找到你時,你的傷口就已經被靈力縫合了。我無法确定那股靈力的來源,只能隐約猜測,它似乎與點蒼仙尊有關。”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秋師尊的往事初露端倪啦!!不知道雲驚鴻大家還記得不,就是那個當世飛升第一人,元昭元羿的名字也是這麽來滴~
然後可可愛愛的元羿弟弟終于出場啦,他可是重要的劇情小推手哦!
含璋就快知道往事啦,開心預告一波嘿嘿嘿
以及真的第幾卷幾個字這種命名方法太殺人了,五個字我簡直絞盡腦汁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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