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滿月劫
“你說他拔去無情根,是為了救我?”
林夜北眉心微顫,溫舒窈的說法和他以為的事實大相徑庭。
他只知道無情根是自己修煉的根基,卻從未想過它的受損會危及性命。
“小美人,你天生神魂有損,無情道與你的契合程度遠非一般人可比,剝離的代價同樣也是恐怖的。”
溫舒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體內的無情根早就和心脈連在了一起,表面上是無情根開裂,實際上也損壞了心脈。那段時日你動辄心痛嘔血,我說的可是事實?”
這件事林夜北确實沒有料到,可回憶起當日傅含璋對自己說的種種錐心惡語,他依舊忍不住蹙起眉:
“那他當時為何要說那些話……”
“無情根,當以真情動搖之,若不是陛下用言語刺.激,它的根系又怎麽會松動?”
溫舒窈正色道:“只有趁你心神最為激蕩的剎那,才能夠用靈力或者魔氣将無情根拔出,否則等到你的心脈随着無情根一起裂開,就是太真神也救不了你了。”
“不僅如此,陛下牽挂你的身體,還不遠千裏前往魔域南境為你尋覓靈藥。昨夜也是這樣,明明魔龍丹的魔氣已經壓制不住了,還堅持守在你身邊,直到實在支撐不住才離開……”
“你方才不是說他去處理政務了麽?”林夜北很快發現了不對勁,“魔氣怎麽會突然失控?”
“這……”溫舒窈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原本想胡亂找個由頭遮掩過去,可在對方清淩淩的眼波注視下,腦中忽然一片空白,只能如實道來:
“……嘛,陛下之所以失控吸了你的血,就是因為境界精進時,他體內的魔龍丹會瀕臨沸騰,需要蘊含冰雪靈力的血液來壓制。往常這些都是由重華殿的藥鼎來完成的,這次不知怎麽回事,竟然在你面前失去了理智。”
“那他現在在哪?”
心頭不受控制地揪緊,林夜北明白,突破境界的兇險非同小可,對于魔氣強橫的魔族來說尤其如此。
他為了救自己消耗了藥鼎的血液,僅靠本身的力量突破,會不會有危險?
Advertisement
溫舒窈見林夜北神情緊張,更加肯定了自己心底的猜測。
在他看來,傅林二人之間不過是橫陳着些誤會,彼此又不願說清楚。
只需多制造些獨處的機會,就能解決矛盾。
于是他樂見其成地道:
“就在長岐宮禦虛殿,那裏有一處隔絕魔氣的秘境,陛下往往在那裏破鏡。”
“長岐宮內除了魔君,都不能使用瞬移類的術法,”
一只暗紅靈蝶從溫舒窈指尖飛出,“我一時抽不開身,好在禦虛殿并不遠,它會帶領着你找到魔君的。”
他又将林夜北穿過的雪白長袍放在床腳:
“這是陛下為你準備的雪蟬衣,質地輕暖水火不侵,也能抵抗洞虛以下境界的攻擊。侍從們知道你魔妃的身份,你大可以通行無阻。”
“多謝。”林夜北披上雪蟬衣,習慣性地去找束發的明砂,卻摸了個空。
最後一次佩戴它,似乎正是傅含璋拔出無情根的那日……難道是被他取走了?
暗嘆一聲,他索性披散着發,跟随靈蝶走出了藥廬。
長岐宮的裝飾風格極盡奢華,用料也格外講究,他赤腳踏着墨玉築成的地面,感到涼意從足心傳來,混亂的思緒才恢複了一絲清明。
不知內情者,只怕都和溫舒窈一樣,認為他和傅含璋的症結所在,不過是沒能打開心扉。
可那些橫陳了前世今生的深情、背叛、殺戮、痛苦,又哪裏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的?
或許司曦确實有難言的苦衷,可他對傅含璋一劍穿心,又将其打落堕神臺也是事實,于情于理,傅含璋都應該恨他。
話雖如此,心底卻到底是意難平。
額角傳來一陣抽痛,他臉色蒼白,蹙眉隐忍。
自從剛才溫舒窈提到無情根的剝離方式,他就一陣緊似一陣地頭疼,除此之外還莫名地感到熟悉,似乎在某一時刻,自己也做過同樣的事。
沿途巡邏的魔兵魔将見到他都恭敬行禮,靈蝶則在身前悠哉翩飛,不時停下來讓他稍事休息。
連日以來傷病交加,兼之失了修為,幾百米的路程就讓林夜北眼前泛花,冷汗也浸出了一層。
禦虛殿比起其他宮殿顯得更加幽暗空寂,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殿門後強大的魔氣湧動。他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攏着衣襟往裏走,面前卻忽然伸出一只手,攔住了去路:
“抱歉,您不能進去。”
這低沉雄厚的聲線很是熟悉,林夜北想起此人正是朝堂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右護法秦語蒼,一時有些不解:
“我只是想見見……魔君。”
最後兩個字他咬得很輕,似乎說出那人的名字是件極為困難的事。
秦語蒼尚且沒說什麽,他身後卻有另外一人袅袅婷婷地踱了出來:“喲,這是哪裏來的風,竟然把魔妃大人吹來了?”
林夜北微微訝異。
眼前這人雖然生得雪發翠眸,看起來并不像人族,身上透出的卻是實打實的靈力氣息。
他的目光從對方纏着繃帶的手臂上掠過,聯想起溫舒窈的說法,很快确定了來人的身份:
“閣下是重華殿的那位藥鼎?”
“藥鼎”兩個詞無疑踩到了洛清琰的痛腳,他臉上嬌柔的笑容僵硬了一剎,眼中閃過怨毒的神采:
“魔妃真是好眼力,想必修為不凡,身上的冰雪靈力也菁純得很吧?”
他早已從秦語蒼那裏聽說了傅含璋毀了林夜北修為的事,卻假裝不知,甚至裝出一副不勝羨慕的模樣。
林夜北心中抽痛,他苦修十餘年達到金丹後期,原本大有可為,卻因為無情根徹底失去了所有可能性。
自以為已經将傷痛壓下,卻又被毫不留情地撕裂,他喉頭發苦,臉色泛白,一時居然不知如何應答。
這副模樣正中洛清琰的下懷,他有意無意地摩挲着臂彎處的繃帶,勾起嘴角:“看來還是魔妃的靈力更誘人,以往魔君吸食我的血液時,都能冷靜自持,從不留下較大傷口,沒想到這次卻險些将您……啧啧啧。”
“需不需要清琰向魔君求求情?”
他紅唇撅起,無辜地眨着眼,“陛下鐘愛冰雪靈力确實不假,卻也不能這樣作踐魔妃您的身體……”
“魔君他在哪裏?我有重要的話告訴他。”
林夜北皺起眉,不願再與洛清琰糾纏下去。
雖然對方所說的看上去都是些體己話,他心中卻本能地覺得別扭不适,胸膛中仿佛燃着了一把無名火,灼燒得五髒六腑生疼。
“但是魔君陛下吩咐過,他閉關時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洛清琰掩唇微笑,“難不成魔妃要做這抗旨的第一人?”
他說話時刻意偏了偏頭,如雪銀絲滑落一邊,露出束發的金簪來。
林夜北瞳孔倏地一縮,聲音發顫:“這是……明砂?為何會在你這裏?”
盡管失去了靈力,作為本命法寶的明砂依然與他存在着強烈的感應。
藏在袖中的手指蜷起,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按捺住将它從洛清琰發髻上取下的沖動。
“魔妃認得這枚簪子?”
洛清琰驚訝地睜大了眼,“這可是陛下親手賞賜給清琰的禮物呀。”
林夜北手指發顫,明砂的重要性傅含璋心知肚明,他奪了自己的修為,又滿不在乎地将它送給旁人,是覺得魔妃這個名頭的折辱依然不夠,還要變着法地讓自己尊嚴掃地嗎?
胸口隐痛,喉頭也泛起鹹腥,他蹙眉忍下,朝洛清琰伸出手:
“我不知魔君為何會将明砂作為禮物送給你,可它是我的本命法寶,你也是修士,想必明白它對我的意義。”
“魔妃這是想要回我的發簪?”
洛清琰将最後四字咬得極重,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修士和本命法寶之間存在靈力感應,若它真是你的本命法寶,不妨證明給我看看啊。”
林夜北眉宇間的紋路更深,唇角浮起一抹豔色。
修為全失的他怎麽也不可能召喚明砂,只怕洛清琰對此心知肚明,這樣說就是為了刻意看自己的笑話。
他直直盯着那枚發簪,枯涸的經脈中卻根本調動不起任何靈力。
胸中一瞬間生出許多情緒,驚痛,焦躁,憤怒,本來就隐隐散出寒氣的上丹田,突然毫無預兆地沸騰起來。
澎湃的冰雪靈力從他周身向外擴散,頃刻間撲向了洛清琰。
“阿琰當心!”
秦語蒼當即将他護在身後,雙掌如電,毫不猶豫地朝林夜北攻去。
他心道既然此人是魔君前世恨之入骨的仇敵,死在自己手下也不失為功勳一件。于是這一擊用上了八成的力道,元嬰期以下的修士根本無法抵禦。
與此同時,洛清琰卻慘叫一聲。
發間的明砂忽然爆發出絢麗的金色光刃,将他的銀發大片截斷,甚至割傷了後頸的皮肉,随後化作流光,回到了林夜北的掌心。
林夜北牙關緊咬,他此刻也忍受着極大的痛苦。
秦語蒼的攻擊如同一記火種,将他胸臆中紊亂的寒意引向了徹底的爆發。
幹枯的經脈被極寒靈力瞬間脹滿,劇痛深入骨髓,即使靈力的漩渦瞬間就将那記攻擊攪碎,處于漩渦中心的他卻痛不欲生。
誰來……誰來救救他?
一層冰霜迅速覆蓋了他的肢體,連眼睫上都沾上了醒目的白,林夜北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昏迷前的剎那,他隐約看到幽暗的天幕中,一輪圓月殷紅如血。
又是滿月了。
作者有話要說:傅含璋:我就是閉了個關,聽說白蓮花就去欺負師尊了?
小北:你居然把我們的定情信物給別人,你個渣男!
得,又把師尊的寒症作出來了,火葬場的規模怕不是要更大了?
今晚0點不見不散~大家給我一個收藏評論嘛TAT我太難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