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會師
林夜北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中他吃酒吃得大醉,渾身發冷,找到一處溫暖,就不由自主地往裏縮。
随後眼前景色變換,星河從他身邊流逝,曾經在夢中糾纏的灼熱藤蔓也卷土重來。
這一回他的手腕腳腕都被纏住,有什麽東西湊到眼前,卻并不是人,而是手臂長短的一條小龍。
它通體漆黑,身上覆蓋的鱗片細膩光潤,頭頂生着一對晶瑩剔透的紫黑色龍角,雙眸是灼眼的猩紅色,正帶着探究的意味貼上來:
“嗷~你是昭兒的娘親嗎?”
小家夥歡天喜地地蹭開他的前襟,毛紮紮的舌尖一卷,吮上了胸口某處。
極致的刺.激讓林夜北頭皮發麻,奈何手腳動彈不得,聲音都有些發顫:“放肆……我不是你娘親,快些下來!”
“唔?”
小龍懵懂地擡起頭,舔了舔唇角,沿着他的肩頸往上爬,血紅的眸子距離他的面部不過咫尺:“确實不太一樣呢,你沒有角,不是昭兒的娘親……那你是誰?”
“是了,那些人告訴昭兒……”
它纖長的眼睫掃到林夜北下颌上,濕潤的龍吻觸碰他的嘴唇,姿态無比依戀:
“要叫你……師尊。”
師尊……?!
林夜北瞳孔倏然瞪大,心髒深處一陣抽痛,眼前的景象剎那碎裂成片。
他喘息着清醒過來,發覺自己正躺在客棧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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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搖曳的星河與幽香的草木早已消失不見。
自己究竟亂夢了些什麽……
林夜北撫住胸口,正準備撐起身來,身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喚:“師尊,您醒了?”
這聲呼喚與夢境中的小奶音陡然重合,林夜北心中一震,不知是驚慌還是害怕,倉促起身,背後卻一陣發涼:
他的衣服呢?自己為何未着寸縷地躺在床上?
“師尊昨夜吃醉了,渾身出汗發熱,徒兒想為師尊沐浴更衣,可師尊睡夢中不肯讓徒兒經手,才成了這樣。”
傅含璋取來一枚軟枕抵在他背後,視線從他雪白瑩潤的肩頭掃過,又貼心地将滑落肩頭的被褥拉好:“天氣清寒,師尊擔心着涼。”
他話語态度溫柔得能滴出蜜,林夜北卻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不着痕跡地往後縮了幾分:“大師兄他們現在何處?”
細微的動作牽扯得頸側某處一陣刺痛,他擡手捂住,微微皺眉。
“師伯正和岑姑娘商議行程呢,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來,”
傅含璋注意到他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暗色,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師尊面色不太好,可是宿醉難受,還是……做了什麽噩夢?”
“為師……”林夜北眼睫輕.顫,別開了視線。
他說話吞吞吐吐,和以往淡漠的态度明顯不同,傅含璋抿唇不語,視線卻加深了幾分。
“為師沒有做夢。”
他閉了閉眼,矢口否認。
夢境中那條小龍顯然是只妖物,又對自己做了那樣難以啓齒的舉動,他如何能與小徒弟言說?
末了他又掩飾性地補充了一句:“只是醉酒不适,莫要介懷。”
等到衆人基本恢複精神,次日瓊英谷衆人就與蘇同光三人一道啓程前往靈臺鎮。
為了不打草驚蛇,這些金丹位階的修士紛紛收起法寶,或步行或策馬,緊趕慢趕大半個月,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鑒于傅含璋引氣入體十分順利,期間蘇同光和林夜北一度以為他會順利築基,然而引氣訣攝入的天地靈氣卻無法在他的經脈中長久留存,仿佛有某種力量在無形地消解一般。
當事人不甚在意,蘇林二人卻隐隐擔心。
天淚大比的賽題每一屆都不同,可最後留下的修士無一不是金丹元嬰期的佼佼者,除了賽程艱苦的緣故,對于修士修為的遴選也是原因之一。
大比結束前,落敗者會被幽禁在比賽地點之外的某處,如果傅含璋無法與他們一起堅持到最後,難免會受到某些心術不正的邪修加害。
屆時他又該如何自保?
“師伯師尊的話,徒兒明白了,”傅含璋垂下眼簾,看不出喜怒,“徒兒一定會努力修煉,争取早日築基的。”
此後他不知用了什麽辦法,凝聚靈力的速度明顯加快,在衆人抵達靈臺鎮的前一日,竟然成功達到了築基的水準。
“此子當真是天縱英才啊!”
得知此事的女修紛紛驚嘆不已,只有南無月在一旁翹着嘴角,神情玩味。
她負着手路過蘇同光身邊,潋滟的桃花眼似有若無地投去一瞥,随後挽起一名同門的手臂,有說有笑地走遠。
蘇同光咬牙注視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攥緊了拳。
花朝節那一夜的親近之後,她的态度就迅速變得冷淡,即使偶爾與自己對上視線,也總會讪讪地調開,仿佛自己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可明明是她先不分青紅皂白來招惹他,攪亂了一池靜水後,又毫不留戀地抽身而去,徒留他一人憂愁煩惱。
世上哪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人?
可惡,端的可惡啊。
老媽子的心裏苦旁人當然察覺不了,盤在他肩頭的九漓伸了個懶腰,忽然眼神一凝:“光光你看前方,那不是阿游和小弋嘛?”
自從蘇同光加入隊伍,它就不怎麽肯留在林夜北身邊了。
一則是因為那人的肩窩實在沒有蘇同光溫暖舒服,其次則與傅含璋有關。
分明只是個面容稠麗的半大少年,卻總會無端端讓它心中發憷。
蘇同光擡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藍一紅兩道修長身影快步行來,正是他的二師弟游思渚和四師弟聶弋。
“約好的三月之期,你們還真準時啊,”
他将一旁的林夜北拉過來,微笑道,“不管怎麽說,咱們師門可算是聚齊了。”
游思渚悠然搖着手中的折扇,清俊的面容上笑意倜傥,身旁的聶弋卻重重哼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拆了臺:
“不瞞大師兄,若不是游某人執意‘抄近路’趕往靈臺鎮,我們至少三日前就能抵達了。”
“哎呀,俗話說得好,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嘛,”路癡游思渚的眉心抽了抽,一把攬住聶弋的肩膀按進懷裏,“四師弟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你放開我!”聶弋脾氣火爆,一張玉面頓時黑如鍋底,拳腳不由分說就朝劍修招呼過去,又被對方輕易化解。
蘇同光見慣了二人打鬧,無奈地嘆了口氣,回眸卻發現瓊英谷的一衆女修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包括南無月在內,正笑眯眯地望過來。
“喲,”游思渚按住張牙舞爪的聶弋,擡起頭來,“諸位道友可是來自瓊英谷?當真是仙姿飄逸,華容婀娜啊。”
他素來潇灑不羁,恭維話張口就來,聽得一幹女修極為受用,面皮薄的甚至羞紅了臉龐。
“這位道友說話可真好聽,”南無月莞爾一笑,意有所指地道,“貴門果真人才輩出。”
游思渚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過去,不可否認,南無月生得極為漂亮,比之或溫婉或冷傲的兩位師姐更添幾分妩媚,卻又絲毫不顯得風塵氣。
可他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聶弋惡狠狠踩住了一只腳:“油嘴滑舌,登徒子。”
見游聶二人又陷入了一場纏鬥,林夜北不由得勾了勾唇,身旁忽然有人涼涼道:“對于師伯所言,師尊有何看法?”
小徒弟來到他身邊,不知為何神情顯得有些不悅,皺着點漆似的眉,紅唇撅起。
林夜北有些詫異。
初遇時沒見小徒弟對女修們有什麽看法,為何這時偏偏問起自己來?
“不過是些場面話,何足挂齒。”他不置可否地嘆了口氣,挽起傅含璋的手,“來見見你的師叔師伯。”
傅含璋僵硬的臉色這才緩和了點,略帶冷意地瞥了南無月一眼,後者立刻瑟縮了一下,轉身閃到了一名女修的身後。
林夜北帶着他與游思渚三人寒暄了幾句,不遠處便傳來一陣水聲。
他們此時正等在靈臺鎮的陵川渡口,身邊彙聚的各門修士也越來越多。
天淚大比的地點在東海的夢鴦島上,島嶼周圍有上古大能布下的結界,除非有島中的靈舟接送,否則無人可以輕易進出。
而陵川渡口則是靈舟唯一會停靠的地點。
而此時,一艘艘靈舟已經出現在了衆人眼前,乍一看上去與普通的烏篷船沒什麽差別,然而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船身一丈範圍內都被淡金色的結界所籠罩。
師兄弟四人對視一眼,心底都有了大致的猜測:
天淚大比或許已經提前展開,登上這靈舟便是第一個考驗。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岸邊的修士紛紛登上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艘靈舟,可部分人只是剛剛接觸到那層金光,就哀嚎一聲,被生生掀進了水裏。
林夜北登舟時同樣察覺到了極強的阻力,他嘗試着輸出靈力,真元逐漸疊加到金丹水準時,才感覺身周的壓力一輕,穩穩登上了甲板。
至于九漓則早早躲進了能夠儲存生靈的如意囊中,暫避風頭。
可是……他忽然想起什麽,心頭一緊,蹙起眉尖。
傅含璋不過剛剛築基,又該如何登上靈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