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千秋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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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神變成了色迷心竅的色貓,朝鈴感到自己非常危險。她想不通,從前的雪見神高冷威嚴,不可侵犯,一點兒也看不上她,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想來想去,唯一的緣由只可能是疠氣。朝鈴記得饅頭還是阿餅說過,神明沾染了疠氣,就會變得暴虐、嗜殺,越來越壞。疠氣沒有讓雪見神變得暴虐,卻讓他變得好色。
朝鈴為了保護自己,把衣帶系成了死結。
第二天,朝鈴睡得迷迷糊糊,打着哈欠醒過來。昨夜同雪見神相鬥,原本掙紮得渾身酸疼,今早起來,竟神清氣爽,身上一點兒也不疼了。攬鏡自照,朝鈴覺得自己又美了幾分,肌膚吹彈可破,雪酪似的。大約是錯覺,畢竟她無論何時照鏡子都覺得自己美若天仙。
擡頭看,雪見神已穿戴整齊,跪坐在案前飲茶。長發在他身後迤逦而下,恍若煙水長瀑。他的眉睫雪白,似霜花凝結其上。人間美景,美不過神明雪見。
朝鈴暗罵他人模貓樣,問:“什麽時辰了?”
“午時。”
“啊?”朝鈴豁地站起來,“那煙羅神和陸遠檀豈不早就走了?”
“不錯。”
“你怎麽不叫我?”
“叫過,”雪見神淡淡擡眼,“你踹吾,言誓死不起床。”
他站起身,露出潔白的前襟,上面有個嬌小的黑腳印。
朝鈴:“……”
他拂了拂前襟,那腳印瞬間消失無影。朝鈴服了,這厮乃是神明,自然有清潔的術法。他特意留着那腳印,就是要讓朝鈴知道她幹了什麽好事兒。
“踹你怎麽了,活該。”朝鈴叉腰,“那現在只好你馱我去找他們了,他們現在應該在回寧安城的路上,我們可以埋伏在大路半道,裝成劫匪,把陸遠檀劫走,讓陸遠檀老死不能同煙羅神再相見。”
“二神相鬥,”雪見神道,“必定驚天動地。你确定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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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他們半路搶劫陸遠檀,煙羅神定然現真身和雪見神打起來,到時候打個天崩地裂還了得?恐怕死的人要比疠氣弄死的人還要多,那便得不償失了。
朝鈴想了想,又道:“要不然你去勾引煙羅神,讓她移情別戀?反正你現在這麽色,煙羅神比我美多了,你去禍害她吧!”
雪見神臉黑了,手裏的茶杯啪的一聲裂開。
“你不願意?”朝鈴說,“那我去勾引陸遠檀?”
雪見神眼眸冰冷,“水性楊花,本性難移。”
“你罵誰?”朝鈴怒了,“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雪見神掀開簾幕,拂袖而去。
朝鈴也氣,偏不追他。獨自坐了半晌,出門看,雪見神蹤跡全無,不知去了哪裏。管他去哪兒,朝鈴才不在乎。她去馬廄牽了一匹馬,準備去追煙羅神一行人。一開始馬廄的士兵還不放行,幾個色迷迷油膩膩的男人,圍在她身邊要調戲她。她如今的身份是晉城城主的侍妾,下意識要搬出這個身份吓唬他們。轉念又想起雪見神那個混賬模樣,登時不想和他有半點瓜葛。
可惡,不管是月見神還是雪見神,都把她當面團,揉來捏去。誰都可以擄她,誰都可以欺負她。她越想越難過,胸中有一口惡氣,燃燒得越加兇猛。
“姑娘,陪我們吃點兒小酒,這馬送你都行。”士兵們笑嘻嘻。
他湊得越來越近,朝鈴原本後退,此時背靠上了梁柱,也沒退路了。朝鈴徹底怒了,也不怕得罪人,一腳當胸踹出去。那士兵覺得這小娘子個子玲珑,腰身纖弱,哪能有什麽力氣?根本沒想着躲。誰知朝鈴一腳踹來,他登時雙腳離地,炮彈似的飛進了對面的馬廄。好幾匹馬被驚得四處亂竄,他癱在食槽裏,動也動不得。
大夥兒都傻眼了。
朝鈴也愣了,她知道自己力氣大,但沒想到自己力氣這麽大。剛才踹人的時候,腿腳似乎有一股特別的涼氣兒,讓自己變得十分有勁兒。她蹬了蹬腿,那涼氣兒又感受不到了。
“姑……姑娘……莫動怒,”一個士兵顫顫巍巍地遞過缰繩,“給你馬。”
朝鈴接過缰繩,才想起來自己不會騎馬。怎麽上馬呢?她犯了難,她只騎過大貓,沒騎過大馬。大夥兒都看着她,她有點兒尴尬。她撫了撫這馬的馬鬃,大馬順從地低下頭,蹲下前腿,跪在她面前。大夥兒都看呆了,啧啧稱奇。
朝鈴也受寵若驚,一腳踩進馬镫,一腳跨過馬背。大馬穩穩地站起來,她輕輕一叱,無須揮動馬鞭,大馬就順從她的心意,奔出軍營,朝寧安成的道兒而去。一路疾行,飛鳥相随,走兔也奔在馬後。無數飛禽走獸見了奔行的朝鈴,都追随在她馬後。朝鈴覺得奇特,驚奇地四處張望。那烏泱泱一片,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她若能聽懂它們的語言,便會得知它們的叽叽喳喳——
“看,那是神明雪見的妻子,她脖子後面有雪見神的紋章!”
“雪見神成親了!雪見神成親了!昭告天下,世上最後一個單身的神明沒有了!”
“她身上萦繞的霜雪神息好生純粹,她怎麽會有如此純粹的神息?”
“傻蛋,因為她結了共享神力的神契!”
“神契千載難見,想不到今日竟能見到真的!雪見神傻了麽?締結婚契便能與凡人共享長生,他又何必締結神契,把自己的神力分給一個凡人?”
它們跟了一段兒就不跟了,緊接着又有旁的動物補充進來。朝鈴騎着馬跑了一路,一路上尾巴後面都烏泱泱一大群。一開始是兔子狐貍,後面又有老虎獅子加入。朝鈴差點兒吓飛了魂兒,還以為這些猛獸是來吃她的。幸好它們跑了一段兒,便不跟了。
月上柳梢頭,朝鈴終于趕上了煙羅神的車隊。今兒晚上煙羅神會用體溫溫暖陸遠檀,這是他們感情升溫的關鍵,朝鈴必須破壞這件事!煙羅神見她風塵仆仆而來,不由得驚訝:“是你,雪見神的女人?你怎麽來了?”
“煙羅神有所不知,”朝鈴說,“我是雪見神的……女人,更是陸遠檀的胞妹。”
煙羅神訝然道:“原來如此。”
“昨兒夜晚我哥哥被士兵踹斷了腿,我放心不下,向雪見神求了恩典,特地趕來看看。”朝鈴道。
“沒事兒,”煙羅神拍拍胸脯,“我都幫他包紮好了。”
朝鈴進車廂一瞧,陸遠檀腿上的樹枝果然已經不翼而飛。煙羅神懵了,“不對啊,我昨晚幫他包好了的。”
陸遠檀臉色蒼白,雙眸緊閉,滿臉虛汗。
朝鈴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得能燙雞蛋。
朝鈴向煙羅神拱手,“我哥發燒了,幸好我來得巧,煙羅神大人,請容我照顧他吧。”
煙羅神十分羞愧,“我竟然沒發現他發燒了,對不起。”
朝鈴擺手,“無妨無妨,小小發燒,要不了命。”
她幫陸遠檀敷上濕巾帕,取來燒酒擦他的手心,脖子和腳底板,又幫他重新包紮了傷腿,捂上棉被讓他發汗。煙羅神在一邊兒看着,半點兒沒有插手的餘地。除了脫衣服幫他降溫,其他辦法她壓根想不到。
朝鈴又請煙羅神借她鍋竈熬肉粥,“我哥生病了,多吃肉才能好得快。”
她生火煮粥,香味飄滿夜風。煙羅神感嘆:“你好能幹啊,什麽都會。”
朝鈴笑了笑,“沒啥,一點兒小事,除了我別人也會。”
煙羅神眼巴巴盯着她鍋裏的肉粥,“奇怪,我明明用過晚膳,才剛過半炷香時間,現在怎麽又餓了?”
“我熬得多,我哥吃不完的。您若不嫌棄,一會兒再用一些?”
煙羅神使勁兒點頭,取來個大盆,遞給朝鈴,“用這個裝。”
朝鈴:“……”
這盆一裝,陸遠檀的份兒就沒了。
陸遠檀估計吃不了多少,朝鈴勻出了一小碗留給陸遠檀,其他的都給了煙羅神。煙羅神抱着大盆,一張臉蛋吃得紅撲撲的。她捧着盆,幸福地說道:“好羨慕你的神,竟能娶到你這麽好的娘子。你做飯真好吃,怪不得貓神那樣胖。”她眨眨眼,掩着唇悄咪咪地問,“雪見神對你好嗎?”
朝鈴氣憤地搖頭,“他可差勁了。天天板着個臉,動不動就生氣。原先我還以為他是個不近女色的好神明,現在才發現都是裝的,他就是個色胚。”
煙羅神深以為然,“男人嘛,隐岐川主君每年都要娶一個新老婆。你這麽美,連我都動心,何況他呢?”
“可是他以前說我醜,”朝鈴氣道,“說我醜,現在又要我做他的姬妾,你說他是不是有病?”
“太過分了!”煙羅神叫道,“誰要是說我醜,我弄死他!”
朝鈴說:“就他那臭脾氣,誰當他老婆誰倒黴。”
煙羅神眼睛亮了,“原來你不願意當他老婆,不如你來當我老婆吧!”
朝鈴一愣,“欸?”
煙羅神湊上來,兩眼亮晶晶。
“你嫁給我吧!”煙羅神說,“我保證,我對你比雪見神對你好一萬倍!我也和你締結神契,只要你給我做飯。我要的不多,你每五天給我做一頓我就滿足了。”
朝鈴陷入了深思。
雪見神不願意勾引煙羅神,陸遠檀昏迷着她沒法兒勾引,她自己來勾引煙羅神……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剛要說好,冰涼的雪花落進了煙羅神懷裏的大盆。
煙羅神仰起頭,對上雪見神冰冷的銀眸。雪見這厮來無影去無蹤,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們身後,又不知聽她們的話聽了多久。
“汝方才所言,再重複一遍。”
煙羅神慫了,誠摯地說道:“祝你們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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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見神:老婆兇我,生氣,我走了。又有宵小勾引我老婆,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