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傳說中的真女王
“是的, 陛下剛剛派人來将那匹馬帶走。”
宋早這兩天每天都會來看紮拉坦,為了讓前山圍場的馬倌好好照顧它, 她出手很大方,馬倌們也願意與她說些無關緊要的真料。
宋早憂心忡忡地離了馬廄, 準備先去皇帝的營帳看看。
……也不知道皇帝是打哪曉得的紮拉坦天馬王的身份。
不過, 再想想紮拉坦跟棗兒那相似又特異的容貌, 還有這匹種馬這兩天無時不刻在馬廄招搖惹事的行徑, 有風吹到皇帝耳朵裏不難理解。
畢竟皇帝曾在邊關待過,對棗兒的來歷心知肚明。
這下麻煩了。
紮拉坦是天馬王, 身後有一個天馬群在。而且它不像棗兒和其其格是母馬, 在育種方面有限制。得到紮拉坦,可以改良至少一個馬場, 甚至是一個地區的馬種, 對馬種并不太優良的大鄭來說, 這誘惑太大了。
柔然的馬匹有多優秀, 騎兵們憑借這些優良的馬匹取得了多可怖輝煌的戰果,世人有目共睹。而柔然馬就是憑借一代代跟天馬配種才比其他馬精悍善戰, 皇帝會選擇留下紮拉坦,這實在太正常了。
不正常的其實是明知紮拉坦的重要,甚至是看到了紮拉坦在戰場上的作用,卻能忍住眼前巨大誘|惑, 還數次放過它的秦牧。
正因如此,那天解救它時,秦牧才會說得輕描淡寫, 怕的就是有心人注意。但紮拉坦這貨太會惹事了,不用別人試探,它自己就能把自己賣個精光!
紮拉坦智商不低,可跟人類打交道時,多數是柔然人在捧着它。從宋早跟它有限的幾次交流中可以看出,對于人類,它有一種無知的傲慢。這種傲慢在面對秦牧時無傷大雅,可它即将面對的,是大鄭的君王。
想到這裏,宋早加快了腳步:她把紮拉坦救回來不是讓它來坐牢的!
皇帝的禦帳離林陽公主的營帳不遠,除了在第二天早上皇帝親口宣布冬狩開始時,宋早并沒有再見他。
事實上,由于男女有別,他們的年齡差也大,對這位皇帝表哥,宋早僅限于在每年的皇室家宴和太後那裏見過幾回。充其量,他們只能算有數面之緣的陌生人。
現在正是冬狩開始的第三天傍晚,出去狩獵的各家貴族已經陸續歸來。空氣中飄來濃郁的烤肉香味,那是禦膳房駐營所在——每天晚上,皇室都會舉行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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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不到半刻鐘便是開宴的時間了。
還沒走到一半的路,身後傳來熟悉的叫聲:“咴!”早兒,你今晚來參加宴會了嗎?
宋早回頭過去,果然是穿着大紅馬衣的棗兒,她的身邊自然站的是秦牧。
看見是他,宋早不自在地別過了頭。
這兩天她沒參加禦帳的宴會,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眼前這人:那天他在雪地追逐她的事傳遍了整個行營不說,關鍵他們後來還是一起回來的。兩個人一起消失了一個多時辰,這是全營地的人都關注着的!
雖然礙于林陽公主和武安侯的身份和人脈,沒人敢傳太難聽的話,但這兩天宋早每次出去,都會被人用揶揄的目光打量,還有些熟悉的朋友,如傅蕙瑩那樣的,直接開始話裏話外的打趣她。
宋早臉皮再厚,明面上也是個古代小姑娘呀!她實在裝夠了羞澀,反正她不會打獵,只是個來打醬油的路人,為了不再成為衆人的談資,索性在外面轉過幾圈之後就不再出門了。
林陽公主夫婦頭一天就受了大驚,對她的宅自然沒有異議,由于婚事未定,不想女兒被人太過打趣,連晚上的禦帳大宴也很體貼地不帶着她去了。
“是來找公主嗎?”秦牧對她的別扭視而不見,反而走近了幾步。
“不是,”宋早想起紮拉坦的事,對秦牧使了個眼色:“我們去那裏說話。”紮拉坦的事不好現在告訴棗兒,宋早怕她會沖動。
秦牧顯然誤會了什麽,他的眼睛頓時亮了。
而棗兒則不滿道:“咴!”見色忘友,早兒真讨厭!
宋早一個趔趄:見色忘友?她什麽時候教會棗兒這個詞的?!
待聽完宋早的話後,秦牧道:“待我去打聽,你不要急,紮拉坦現在不會有事。”
“嗯,”望着他看似冷漠,實則深藏着溫暖的眼睛,宋早情不自禁将剛剛在腦中盤旋的問題問了出來:“陛下若是想要紮拉坦,也是為了改善我朝馬種。長此以往,于國防有利,若是我放了紮拉坦,會不會,會不會——”
秦牧望着這個眼中生出迷茫之色的姑娘,聲音柔軟:“你想多了,紮拉坦只是一匹馬,它能力再出衆,做出的改善也是有限的。而且它是天馬,何為天馬?只有在野外生長,不受約束,接受天恩雷霆雨露,在這等條件下活下來的,才堪配稱天馬。若是天馬失其野性,還是天馬嗎?”
是啊,優勝劣汰!秦牧一個古人竟然也懂這個道理!
宋早望着他,又驚又佩:她知道這些是超越了千年的知識累積,而秦牧一個古人能自行悟透這個道理,當舍則舍,不得不說,他是有大智慧的人。
對宋早的這個表情,秦牧十分受用,但可惜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匆匆說了一句:“你帶着棗兒先回去,慢慢把此事告訴她,等我消息。”
宋早又生一層佩服:若他不是把棗兒當成了真正可平等交流,共生同死的夥伴和戰友,他完全不必為她考慮得這樣周到,還擔心到她的情緒,只管按着自己所思所想去做便是了。
“好,”宋早答應下來:“我等你消息。”
秦牧一笑,終于沒忍住,只克制地将手放在她肩上握了握:“風大,快回吧。”
宋早把棗兒領回了帳,按秦牧交代的,将紮拉坦的事緩緩告訴給了她。
棗兒一聽果然炸了:“咴昂昂!”皇帝怎麽能這樣,老紮是我娘的,他竟然敢給老紮賜美人!我要去找他算帳!
她這幾天跟着秦牧在禦帳裏見識,吃各種好吃的吃歪了嘴,聽說還得了兩盤禦賜果馔,混得比一般的人都還開,那叫一個春風得意。
宋早:“……”好吧,關注點雖然歪了,但總的來說,棗兒還是擔心自己爹的。
還好宋早和秦牧對她的反應早有預料,好說歹說把她攔住了,一人一馬在帳中焦急地等着秦牧的回信。
然而這一天注定是個多事之秋,秦牧的信還沒遞回來,跟着宋慕的小厮便跌跌撞撞地回來報信,說宋慕走丢了!
別說宋慕這路癡本癡了,就是一般人在這白雪茫茫的獵場中走丢也是件大事!
宋早大急,安排荷花:“你去禦帳跟我娘說一聲,我一道去找我爹。”
荷花卻急道:“現在天黑路滑不好走,縣君還是在帳中等候吧。”
就是因為天黑路滑,她才要快些出去!
宋早不好和荷花說,她出去還真不是添亂:多少她也算懂馬語,萬一路上遇到見過宋慕的馬,她也好打聽啊!
好在現在帳中就是她是主人,荷花和蘭花雖然想攔,但怎麽可能攔得住她?
她推開二人,把自己裹好出了營帳,聽到棗兒也跟了出來,道:“咴!”你騎我出去吧,我可能幹了,我能幫你找你爹。
騎她?若沒記錯的話,棗兒自從被買的那天開始,除了曾被宋昊騎過一回,再也沒被其他人騎過。
不過她說得對,宋早感激地摸摸她的頭,輕聲道:“謝謝。”
說完,她翻身上了棗兒的背,帶了幾條獵狗,跟着侍衛們向獵場深處飛奔而去。
好在此時風雪漸漸變小了,宋早幾人循着小厮的指點,路上又遇到了一群吃完飯被馬倌領出來牧的馬,有一匹告訴她,回來時見宋慕被一匹白馬馱走,現在不知道去哪了。
白馬?宋慕出來時坐的馬車,他根本就不會騎馬,而且公主府裏就沒有白馬!
宋早心急如焚,向那匹溫柔的母馬道了謝準備離開。
母馬不好意思道:“應該的,你是相公女兒的閨蜜,就是我的晚輩,這點小忙不算什麽。”
宋早:“……”要是這次能把紮拉坦救出來,她一定讓它快點滾蛋!
因為帶出來的人手有限,入夜的前山圍場極為危險,侍衛們只敢在圍場邊緣尋找叫喊,宋早盡管着急,也知道不能莽撞行事,只好控着棗兒的馬缰跟在侍衛們的身邊跟着尋找。
忽然,棗兒的鼻子快速翕動了幾下,叫道:“咴!”早兒,我聞到了娘親的味道!
娘親?米朵彩?那匹白色的馬?
剛剛宋早問過的母馬的話浮現了出來:白馬?莫非它看到的是米朵彩?
“去看看!”
“咴!”好的!
棗兒的馬頭在地上拱了拱,忽然調轉了一個方向,向着他們來時的路跑去。
宋早回頭對要阻攔的侍衛叫道:“跟上來幾個人!”
遠處營帳的燈火漸漸明亮,一直毫無所獲的獵狗突然汪汪大叫起來。
一匹白色的駿馬如同閃電一樣劃破了黑夜,沖着衆人飛奔過來!
“咴!”棗兒歡叫着沖向那匹白馬。
宋早心中一喜,待看清白馬的背之後,又是一沉:背上沒人!
而米朵彩同棗兒已經順利地會合,親熱地挨在了一起。
望着跟上來的侍衛,宋早下馬,拍了拍棗兒的頭。
棗兒會意:“咴昂昂?”娘親,你見過早兒的爹嗎?
米朵彩這才把目光投給了宋早一瞥:“咴?”你說的早兒,是她嗎?她爹又是誰?
母女倆溝通得很順利,交流了兩句話之後,米朵彩很幹脆地點了頭:“咴!”那個人我見過,剛剛我把他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
宋早高興得直跟米朵彩道謝:“多謝你了!”
米朵彩莫名其妙地望了她一眼,繼續跟女兒聊天:“咴!”這個人類好奇怪,為什麽跟我說話?
聽到這裏,宋早算解下了多日以來的一個疑問:毫無疑問,除了棗兒之外,不會再有第二匹馬直接能跟她用人話溝通了,這必然是她寄身棗兒身上給她帶來的變化。
心裏實在擔心父親,宋早聽棗兒母女交流了片刻之後,便想讓棗兒先送她回去再說。恰在此時,莽莽密林深處又傳來動靜——數匹馬咴咴叫着朝衆人的方向跑來。
宋早幾乎懷疑自己聽錯:這些馬叫的,好像是“老婆”啊!
棗兒也聽到了,對米朵彩抱怨道:“咴昂昂!”這是哪來的流氓馬?怎麽随随便便就認老婆!
米朵彩往後看了一眼,随意道:“咴!”哦,那幾個都是我的相公候選,我還沒考慮好呢。女兒,不如你幫我參考一下怎麽樣?
宋早:“……”把選老公說得像選衣服,這位才是真女王啊!
想到還在皇帝帳中,有可能被終身囚禁的紮拉坦,宋早真不知道該為他掬一把同情淚,還是笑話它一聲活該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治棗爹還得棗媽來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