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傳說中的兩顆棗
棗兒大眼睛裏歡樂喜悅的情緒是如此明顯, 宋早雖仍有些事糊塗着,但望着這匹漂亮的棗紅馬, 只覺得她跟自己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得就像一個人一樣。她放松地笑了起來:“咴……”是啊!
完了!
她趕緊閉嘴, 但屋子裏已是死寂一片。果然, 大家都聽到了她那聲“咴”……堂堂公主之女, 侯門閨秀竟學起了馬叫, 這說出去絕對是驚天大笑話_(:::з」∠)_
宋早咳嗽一聲,力持鎮定地擡頭笑笑, 慢慢道:“這匹馬真漂亮。”心裏的小人瘋狂捶地:媽呀好尴尬, 好想原地消失QAQ
仍然沒人答話,顯然剛剛宋早石破天驚的“咴”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宋縣君跟棗兒似乎很投緣。”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秦牧!
宋早欣喜擡頭, 終于有個人救場了。她連連點頭:“是啊, 棗将軍我一看就很喜歡。”
她就說了, 秦牧真的是個面冷心熱的大好人,這不, 一屋人裏,就只有他一個人來給她搭梯子下臺。
宋早一雙盈盈妙目凝視着他,這一刻,她對他的感激之情盛滿了胸臆。
而秦牧卻轉向了床頭, 右耳微微發紅:時隔多年,對姑娘們如此熱辣直白的目光,他竟有些不習慣了。這位宋縣君, 跟尋常見到的那些扭扭捏捏的閨秀可真不一樣……
又想到正事,正色對躺在床上的宋昊道:“既然棗兒已經醒來,我便把她先帶回去了。世子的藥費,我稍後使人送來。”
宋昊望着在宋早身邊歡跳個不停的棗兒,不舍道:“啊?這就要走了嗎?牧表哥,就讓棗将軍在我這多玩幾天吧。”
“不行!”秦牧還沒說話,一個衣飾華麗的中年婦人厲聲打斷他:“你手都快廢了,還惦記這畜生!”正是定遠侯的妻子侯夫人邵氏。
棗兒憤怒地“咴”了一聲,就要揚着蹄子沖進去,宋早忙拍拍她的頭,道:“大伯母慎言,棗兒是皇帝禦口親封的将軍,怎可口稱畜生辱之?”
邵氏臉色陣青陣白,終究沒敢跟宋早別苗頭:別看林陽公主這個掌中愛女瞧着嬌嬌弱弱,卻不是個好捏的軟柿子。邵氏以往仗着長輩的身份拿喬,在她手下狠吃過幾回虧,早學乖了。
宋早一句話壓住邵氏,見這位大伯母仿佛是氣怔住了,自己的父親也是神不守舍的,而屋裏另一位主人宋昊一臉病容,顯然無心他顧,只好自己對秦牧福了個身,道:“這一次是我家管束不當,害棗将軍受驚,藥費的事,将軍不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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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想了起來:難怪她覺得那個婢女如此面善,如果她記憶沒出錯的話,那個女孩子應該是她當馬時的第二個主人,也就是死去的忽哥由王子的未婚妻!
不知她是怎樣流落到了定遠侯家為人奴婢,說起來,忽哥由王子把木顏其偷偷抱走是為了讨她歡心,卻引來了殺身大禍。雖是他咎由自取,但大阏氏只怕把失子之痛遷怒到了她身上。再加上後來柔然人得知了木顏其身上關系着馬種的事,恐怕更不能輕饒過她這個“紅顏禍水”。
她那段時間的日子應當非常難過,恐怕把棗兒當成了害她至此的元兇恨到了骨子裏,因此,一見到她,便失去了理智。
宋早猜測:她應該有一部分魂魄離體到了棗兒身上,這一次碰巧來到定遠侯府,離自己原本的身體極近,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驚到魂魄,從而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她這一說,宋昊也回神了,忙道:“是啊!是我沒想到這個奴婢的來路如此複雜,還好威,嗯,還好棗将軍沒事,牧表哥不必愧疚,我的手會好的。”
邵氏目露不忿,被宋昊拉住手,祈求地看着她。
秦牧雙眉一皺,正要說話,門口一個男聲先道:“不錯,此次是我們招待不周,讓将軍受驚,我們怎麽還好意思要您的藥費?”原是定遠侯不知何時到了蘭心堂,正好聽見他們後面的對話。
男主人都來齊了,宋早不好再久待。
她走到宋昊床前,讓蘭花把藥材放下,跟他說了兩句好好養病,稍晚會再來看他的話,便提出了告辭。
她原先長居公主府,對這位被邵氏寵壞了的獨子不熟,還因為他過于無法無天而出手教訓過他幾回。倒是當棗兒時與他朝夕相對過一段時間,知道這是個本性不壞的孩子,何況還是為了救她受傷,也有意與他多親近些。
宋昊吃了藥昏昏欲睡,雖然奇怪堂姐的變化,但無暇多想,很快合上眼睛睡熟了。
衆人連忙退出宋昊的房間,定遠侯宋驀引着要告辭的秦牧往外堂走:“此次原本就是要請将軍吃酒的,如今飯菜已是齊備,将軍還是在府中把飯用了再回吧。”
秦牧忍不住看了一眼宋早的方向,卻見他的馬圍着宋棗,“咴咴嗚嗚”地不知在說些什麽,一看就是高興得不得了。
奇怪,棗兒性子雖活潑,但由于太多人找她求什麽吉祥馬蹄印,她開始還對人有求必應,樂了一段時間,後來就越來越懶得搭理他們。這兩年,除了燕子屯和自己府裏的人有點好臉色外,鮮少見她對一個陌生的姑娘家如此熱情。
不過,想到這蠢馬有時張着嘴色|眯眯地看他的模樣,難道,她是因為宋縣君長得美才纏着人家的?
想到這裏,秦牧臉又熱了熱,心裏一驚:真是如此的話,接下來這蠢馬該不會又要做什麽壞事丢人了吧?
他是真對棗兒前些年的調皮搗蛋有了心理陰影,想到這裏,繃了臉喚道:“棗兒,過來!”
棗兒假裝沒聽見,圍着宋早:“咴咴!”別理秦大魔王,早兒,你帶我在你家玩玩啊!你忘了,秦大魔王壞死了,哪都不許我們去,你回來了,我以後就更慘了!
宋早眼縫裏溜了一眼秦牧,見他的臉又黑了,大概明白他在擔心什麽。想到自己失去記憶時在他面前做的一堆蠢事,臉都臊紅了。終是不好見他太難做,便走近兩步,挨着棗兒的耳朵,輕聲道:“你先跟他去,我過些時候再找你來玩。”
棗兒扭着她那兩條白眉毛,滿臉不樂意:“咴昂咴昂!”不嘛不嘛,我要跟你玩,才不要回去!
宋早見秦牧已經大步朝這裏走來,臉已經黑成了鍋底,只好吓唬她:“你忘了不聽話的後果了?他的手段多的是,小心他再叫你穿囚衣!”
棗兒果真吓得哆嗦了一下,再看秦牧滿臉的風雨欲來,趕緊噠噠迎上去“咴嗚咴嗚”地圍着他叫了起來。
秦牧則更疑惑了:棗兒似乎很聽宋縣君的話,為什麽?
宋早假裝沒看見秦牧疑惑的眼神,招呼着自己已經呆掉的爹,領着丫鬟們往自家院子裏走去。
然而,園子沒走到一半,宋早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呼。她回頭一看,棗兒竟又暈倒了!
她連忙走回去問道:“怎——”只說了一個字,躺在地上的棗兒睜開了眼睛,看到宋早,又是一聲歡快的“咴咴”,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宋早看見,秦牧的臉全黑了。估計他以為棗兒為了不跟他走,居然使了裝暈這一招。只是現在人在外面,只好忍住了,對衆人道:“棗兒調皮,讓大家虛驚一場,見笑了。”
宋早心裏覺得沒這麽簡單,但平白無故的,她根本沒道理反駁秦牧,只好擔憂地看了一眼棗兒,再度辭別了衆人。
這一回,宋早又沒走多遠,身後又是驚呼一片,棗兒果真又暈了!
宋早幾乎可以肯定了:棗兒的暈倒果然跟自己有很大的關系!
只是秦牧顯然不這麽想,他只以為棗兒為了留在宋家,為了跟宋縣君這個美人在一起,連裝暈這種無賴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他身上散發着凍人的寒氣,走到棗兒面前,冷聲道:“起來!”
定遠侯站得遠遠的縮着脖子,估計是被秦牧身上的寒氣凍着了。
她這位伯父,人是不壞,就是有時候糊塗軟弱了點。現在多好的攀關系獻殷勤的時候啊,他倒好,離得這麽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秦牧有仇,躲着他呢!
棗兒當然起不來。
秦牧的氣息更凍人了。
不知為何,宋早從他的背影中覺得,他現在恐怕已經尴尬得想挖洞了。
她連忙上前道:“看來棗将軍的身體仍是極為不适,不如就讓她留在我這裏——”話未說完,一聲歡快的“咴”又響起。
宋早想扶額:她不用看就知道,秦牧現在已經恨不得磨牙了吧?“不适”?看那家夥活蹦亂跳的模樣,像是有一點點不适嗎?
宋早幾乎能預料到棗兒回去之後在秦牧的悲慘生活了:傻孩子,你就不會裝一個嗎?我走了,你就變笨了嗎?
對着棗兒,宋早恨鐵不成鋼!
這樣一想,她又是一愣:我走了?什麽意思?難道我“來”過?來的哪?棗兒的身體嗎?難道說,她是在棗兒的身體裏像房客一樣住了一段時間,而不是占據了她的身體?現在這樣,可不就是“走”了嗎?那棗兒又是誰?原本的棗兒嗎?
宋早越想越覺得如此,大約她當時失去記憶混亂了一段時間,才會糊塗地以為棗兒就是她。但棗兒一直是棗兒,她也一直是她,她一直沒分清彼此,棗兒卻是知道的。
是不是這樣,等有機會問問棗兒就清楚了。
“如此,有勞宋縣君照料了。”秦牧最終還是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這蠢馬,仗着現在在外面,自己不好把它怎麽樣,又敢這樣胡作了。等你回府了,哼哼!
觑着秦牧的臉色,宋早在心裏給他配着臺詞,為毫無所覺,還在傻樂的棗兒默默點了根蠟。
作者有話要說: 棗兒之前一直是有時聰明有時糊塗的,就是因為那個原本的小馬駒木顏其一直都在啊,小馬駒當然會更加聽從本能行事,它肯定會影響到女主的。早兒跟她一起經歷了這段時間,一人一馬算是互相影響吧。至于早兒什麽時候到的,下一章應該就能有答案了。前情和背景交代了兩章,下一章終于可以繼續歡脫啦